第七十章
吳桐這一巴掌真的是下足了力氣,薛昭被她打的偏過頭去,牙齒撞到了口腔壁,嘴裡瞬間充斥著慢慢的血腥味,耳朵也有一瞬間的耳鳴,隨即便是嗡嗡作響,轉眼間半張臉就已經麻木了。
響亮的耳光聲讓周圍的人都震住了,吳桐瞪著面前的男人,眼睛猩紅的像是能滴出血來,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恨道:「你還敢來?你還有什麼臉來?!」
她緊緊地攥著拳,尖利的指甲嵌入手心,她卻絲毫不覺得痛,一想到姜宴還在死亡邊上徘徊,她就覺得血氣直往上涌。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這一巴掌打的她手也生疼,可她還覺得不夠,頓了一下,反手又給了薛昭一個耳光。
「啪」的一聲脆響在空寂的走廊上顯得分外突出,可是周圍卻沒有一個人出來勸。
眼看著吳桐又揚起了巴掌,最後還是程嘉陽走上來把她拉到了一邊,皺眉低聲呵斥道:「你夠了!」
「我不夠!」吳桐怒視著他,明明流著淚,聲音卻帶著恨:「你的朋友就是人,我的朋友就不是人嗎?他都已經把小宴害成這樣了?他居然還敢來!他非要看著她死了才滿意嗎?」
「他和姜宴的事不需要我們外人插手,等姜宴醒來了,她想打想罵,想殺人我都不攔著,但你作為朋友,沒有這個立場動手。」
程嘉陽心煩意亂的看著她,即便他和薛昭從小一起長大,但這件事確實是他做得太過了,無論如何都不該把姜宴獨自一人扔在婚禮上承受這一切。他也覺得薛昭該打,但他並不覺得該被吳桐打。
吳桐冷笑一聲,眼神又恨又痛,忍不住衝程嘉陽大喊起來:「你聾了嗎?剛剛醫生說的話你沒聽見?小宴現在一點求生意識都沒有,她能不能醒來都是個未知數!」
一旁的薛昭聽著他們的話,終於抬起了頭,目光直直的盯著吳桐問道:「你剛剛的話什麼意思?什麼叫沒有求生意識?什麼叫能不能醒來都是個未知數?她到底怎麼了?」
吳桐冷哼一聲,瞪了他一眼把視線轉向了一邊。
薛昭一把拉住程嘉陽,雙眼圓睜的低咆起來,「你說啊!她到底怎麼了?到底出什麼事了?她為什麼會被送到醫院?」
「你別喊了。」程嘉陽聲音平靜的近乎殘忍:「她流產了。」
「流……產?她懷孕了?」薛昭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是,懷孕了,不過又沒有了。」程嘉陽一字一句的提醒他,「都是拜你所賜。」
這四個字重擊在他的心上,比吳桐那兩個耳光來的更讓他痛徹心扉。
她懷孕了,就在他們舉行婚禮的時候,她的肚子里已經有了一個未知的小生命悄然而來。這個小生命不知是什麼時候來的,就連他這個做醫生的爸爸都沒有發現,又在他全無察覺的時候偷偷離開了。
他艱難的開口問:「她……還好嗎?」
「我不知道,醫生說她求生意識很微弱,而且因為大出血,還下過病危通知單。」
薛昭只覺得自己喉頭像是被堵了一團棉花,乾澀的說不出話來,稍一動聲帶就扯得末梢神經都在疼。
姜緯就是這個時候趕了回來,他隔著老遠就看見了西裝革履的薛昭,三步並作兩步走的衝上來,趁他不備,一拳揮在了他的臉上。
薛昭被他這一拳打了個措手不及,向後退了一步一些跌坐在了地板上,雙眼失神,狼狽而又頹唐。
「滾。」姜緯冷冷的拋給他這個字,又道:「別再讓我看見你。」
薛昭擦了擦嘴角的血跡,苦澀的說:「我……想等她醒來。」
「你沒這個資格,她也不想再見你。」
所有人都看著他,最後還是程嘉陽於心不忍走上來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在他耳邊小聲說道:「這種情況你就別再沒事找事了,你先回去吧,有什麼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
他到最後也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發小身上。薛昭感激的看了看程嘉陽,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然而當他走到一樓的時候,垃圾桶里的一團白紗忽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屏住呼吸緩緩走上去,果然看到了那件再熟悉不過的婚紗。
薛昭緩緩伸出手從垃圾桶里將婚紗拿出來,刺目的鮮血點綴在上面,就像是傳說中的彼岸花一樣,血腥而又靡麗。
他雙手顫抖的抱著那一團婚紗,緊緊地將它擁在自己的胸口,彷彿他仍然抱著姜宴一樣,好像又回到了他們試婚紗那一天,她嬌羞而又嫵媚,動人的不可同日而語。
可她現在卻氣息奄奄的躺在手術台上,他甚至都分不清這婚紗上的血跡究竟是她的,還是他們的孩子的,他只覺得眼睛酸澀脹痛,輕輕閉上眼,眼角就有溫熱的液體滾滾而落。
人來人往的大廳里,不少人都對這個丰神俊朗的新郎子指指點點,更多的則是唏噓他手上那件帶血的婚紗,而薛昭不為所動的站在那裡,彷彿時間都靜止了一樣。
良久之後,他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他吸了吸鼻子,拿出手機來看。
屏幕上只有一條新聞推送消息,然而在薛昭看見那一行小字的一瞬間,他只覺得所有的血氣都涌到了腦門上,喉嚨口都是腥甜的血腥味。他捂著嘴用力一咳,再攤開手掌,手心便赫然有一團血跡。
他只覺得頭暈目眩,全身都倚在了牆壁上,才能勉強支撐住自己的身體。
那條新聞推送消息寫的是:製藥集團千金早年不雅照曝光,婚禮當日新郎憤然離席。
高琦到底是沒有遵守諾言,他早該知道不能相信這個卑鄙小人,不該對這種人抱有希望。
他終歸是失去了姜宴,同樣也沒能替她守護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