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合作（下）
再次來到布列塔尼亞，正逢雨天。淅淅瀝瀝的小雨斜飛，滴滴答答的水珠迸濺，如煙如霧的雨幕隔離了喧囂，朦朧了繁華。
晝夜開車的梅西翁在加油站加足了汽油，一路駛向布萊特城堡。
避難的血族已經離開，但栽種下的成果卻在盛夏益發得鬱鬱蔥蔥。
車停在山腳下，歐西亞帶著黑貓，提著依馮上山。她被打了鎮定劑，梅西翁弄來的，只有這樣她才能安靜下來，不再挖空心思想著逃跑。可憐她的秀髮，在連番的折騰中，一根毛都不剩了，滿是暴力挖掘后的坑坑窪窪。臉倒是保存完好，只是清醒的時候，從來都扭曲得看不清楚原貌。
歐西亞來到門外，抬手準備叩門。
這一刻，他絕對沒有想到，此時的布萊特城堡里竟來了一位極為尊貴的訪客。
在這位訪客到來之前，城堡的兩位主人也沒有想到。
到來之後，兩位主人——
巴爾：「地獄被天堂攻佔了，連你都要出來乞討？」
王小明：「歡迎來我家做客！」
「我果然更喜歡聽人話。」瑪門抬手拂去肩膀上的雨水，「不用太費心招待我，只要把我之前寄過來的全都還給我就好了。」
巴爾抱胸，擺出久違的流氓架勢：「我不記得你寄過東西來。」
「有啊。」王小明一陣風颳走，又一陣風刮來，手裡捧著一堆來自地獄的寄件箱，且深深地擔憂著巴爾的記性，「你不記得了嗎？」
「……」
巴爾將它們一秒送到千里之外，然後面無表情地說：「你看錯了。」
王小明：「……」
瑪門道：「你購物的賬單被退回來了。」
巴爾眉頭一挑，陰森森地說：「該隱退回來的？」他為血族擋住了莉莉絲，這麼大的恩情，只收了一點小小的回報，竟然還被拒絕？！忘恩負義的血族——王小明除外。
瑪門道：「血族界還處於關閉狀態。」
巴爾的臉色一秒變晴：「先賒賬，等血族界開啟再問他們要。」
瑪門遺憾地攤開手：「你的信用入不敷出，無賬可賒。」
「是嗎？」巴爾臉色一變，正要發作，就聽瑪門又接下去道，「如果你能幫我一個小忙，我可以暫時不收回你購買的那些商品，直到血族界開啟再決定它們的去留。」
巴爾冷笑道：「這好像由不得你。」吃進去的東西休想讓他吐出來！
瑪門無辜地看向王小明。
王小明愧疚得不能自已。
「等、一、下！」巴爾鬱悶地抓住胳膊肘又往外拐的伴侶，冷冷地瞪著瑪門，咬牙切齒地說，「什麼小忙？！」
「找回依馮。」
巴爾一臉「那是什麼鬼？」
瑪門道：「和莉莉絲一起追殺血族的魔女。」
巴爾有點興奮地問道：「你終於大徹大悟打算對梅塔特隆始亂終棄？」
「不……」
「幹得漂亮！」本著天下大亂我最愛的心態，他恨不得天堂馬上寫檄文聲討地獄，然後，聖戰又華麗麗地開啟了——上次沒打過癮，這次正好繼續。
「不是！」這次輪到瑪門咬牙了，他擠出微笑，「你放心。就算天荒地老，海枯石爛，我都會和他在一起！」
王小明捧著臉，完全被感動了。
巴爾摟著王小明的肩膀道：「就是說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的時候就散了。」
瑪門：「……」
門鈴響了一下，王小明隔空開門。
歐西亞提著依馮出現在門口：「……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儘管不認識那個將紫色穿得別樣瀟洒倜儻的人，卻本能地感覺到危險。
瑪門看著他手裡的依馮，笑容迷人：「不，你來得再及時不過。」
等王小明介紹過雙方的身份，歐西亞收起心中的驚訝，將依馮交給對方：「太好了，我正想送她回地獄。」
瑪門沒有接，任由她躺在地上，嘴角帶著意味不明的微笑：「十分感謝你的慷慨相助，免去了我一□□煩。我以魔王之名歡迎你來地獄做客。」
那是相當客氣的邀請了。
誰知歐西亞並不給面子：「不用了。」
巴爾幸災樂禍地嗤笑一聲。
王小明見氣氛僵住，主動問道：「要不要喝點雞湯？」
巴爾沒好氣地說：「我今天受到的心靈傷害，喝再多的心靈雞湯都沒有用。」
瑪門微笑道：「雞湯應該是招待我們的。」
巴爾臉瞬間黑如鍋底。
他們的氣氛如此融洽，更顯得歐西亞格格不入。不過他也沒有融入進去的意思，很快就告辭了。
王小明禮貌性地挽留：「天都黑了，不如留宿一晚。」
巴爾道：「他們晚上活動，白天睡覺。」
王小明：「……」當了幾年的血族，還是改不掉人類思維。
歐西亞離開之後，瑪門若有所思：「他看上去不太喜歡我。」
巴爾道：「因為最近的太陽都是從東邊升起西邊落下。」
瑪門道：「不喜歡地獄可以理解，不喜歡魔王也可以理解，但是，我代表著財富……」怎麼可能有人不喜歡財富？
巴爾道：「與你的財富齊名的是你的摳門。」
「……」瑪門換了個話題，「依馮我帶回去了，記得把未付賬的貨物還給我。」
巴爾咬牙道：「你剛剛說幫你一個小忙就可以不用還。」
「但你沒幫上。」
瑪門話音未落，地上的依馮就不見了，巴爾傲慢地抬著下巴道：「現在需要我的幫助了吧？」
瑪門：「……」回去就問問米迦勒和路西法，出多少錢能讓他們再關他一次。
巴爾道：「想要贖她，再送一筐黑星石過來。」
瑪門摸著自己手指上的黑星石戒指，微笑道：「你喜歡，你拿走。」
巴爾皺眉：「你不要了？」
瑪門無所謂地聳肩：「是路西法想要，我會讓他親自過來。」
……
完全不想見到他！
自己被丟進黑星珠，必須用愛澆灌才能重獲新生的陰影還在巴爾心頭牢牢地盤踞著。
依馮瞬間出現在原來的位置上，從她額頭上紅腫的傷勢來看，剛才的待遇好像不太好。她幽幽醒轉，正思考著怎麼樣說服歐西亞讓自己離開，就聽到巴爾的聲音。
「帶著她，馬上走。」
她睜開眼睛，熟稔的優雅身影讓她的心跳差點停止！
「依馮。」瑪門輕聲喚道。
依馮渾身僵硬地仰望著瑪門，硬生生地擠出笑容：「瑪門……大人……真，真高興見到您。」
瑪門似笑非笑地說：「是嗎？你趕走傳你回地獄的羊魔人，獨自逃往南極，我還以為你對我避之唯恐不及。」
依馮道：「並不是這樣，我那時候只是……只是想在人界轉一轉。我第一次來人界，感到很新鮮。」
瑪門道：「所以偷渡人界，對付血族？」
依馮慌忙解釋道：「這是莉莉絲大人的命令！」
「除此之外，她還命令你做了什麼？」瑪門退後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低頭俯視著她。
巴爾……
瑪門……
都是叫人仰望的人物，只出現在神話和傳說中。
相較之下，自己這個傳說實在是黯淡無光。
但是，無論他們的過去如何輝煌，都無法戰勝自己的*，最後被放逐出天堂。
同樣被神遺棄，墮天使與血族，本當同病相憐，但是對瑪門、對巴爾，他無法產生好感。
他停下腳步，回頭看城堡。
或許是嫉妒吧。
比起孤單影只的自己，他們有朋友，有愛人，還有溫暖的家，實在是幸福得過了頭。
他自嘲地一笑，走到車前時，又恢復了優雅從容的模樣。
黑貓一直跟在他的身後，似乎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沒有貿然地躥出來打擾他，直到上車，它才跳上他的大腿。
關上車門的剎那，歐西亞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聖水的味道，心中一動，道：「最近的教堂在哪裡？」
梅西翁愣了下道：「它讓您感到不舒服了？我會繞開它的。」
「不，我想去看看。」歐西亞道，「掛在窗戶上，我能看到倒過來的十字架。」
雖然覺得奇怪，梅西翁還是沒有多問。
布萊特城堡的附近當然不會有教堂，他們到最近的小鎮上，才看到一座小教堂。這座教堂實在很小，以至於梅西翁將車停在門前時，還看到了門內一絲淡淡的光。
有人在教堂里？
梅西翁看向歐西亞。他確定自己的僱主應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並以為他會打消主意。他錯了，歐西亞將貓放在座位上，在它跳下來之前，飛快地關上了門，沖梅西翁做了個開走的手勢。
黑貓的爪子用力地撓著車窗，見對方無動於衷，又改用黃綠色的眼眸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歐西亞沖它丟了個飛吻，然後擺手。
車很快開了出去。
歐西亞等它完全消失在視線之內，才轉身往教堂里走。
依舊是一道光打在十字架上。
只是這一次，光中的身影比任何一次都臃腫，臃腫到模糊不清，只能看到黑漆漆一團的程度。
「有消息了？」歐西亞開門見山地問。
「呃，是，是的。」光中身影結結巴巴地說。
歐西亞依舊在第一排靠左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眼睛下意識地搜尋四方：「他在哪裡？」
「被教廷帶走了。」
氣氛瞬間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