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合作(中)
塔瑞克道:「沒有人喜歡偷渡客,如果我們聯手,能夠保持生活環境的舒適與安寧,何樂不為呢?」
歐西亞道:「我討厭你們的善做主張,且將我們當蠢蛋愚弄。」
塔瑞克道:「我提議開誠布公地暢談,是您婉拒了。」
走到這一步,爭論已經毫無意義。
歐西亞走到魔女前,讓博努瓦把她的下巴抬起來。
稀朗的頭髮下,是一張有點眼熟的臉。
「如果我不接手,你們打算怎麼處置她?」他問。
塔瑞克道:「還沒有得出一個統一的結論……我說得是實話。」
「我不懷疑。等世界統一了,教廷必然還存在分歧。」歐西亞道,「將她解下來,交給梅西翁。」
塔瑞克道:「您準備怎麼處置她?」
「賣給豬肉店什麼的。」歐西亞突然想到了什麼,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他,「你知道……封印之地嗎?」
塔瑞克反問:「是血族禁地嗎?」
透過他的眼眸,歐西亞看到了迷茫,顯然真的對答案一無所知,歐西亞收起懷疑。
看來教廷真的與封印之地的變故無關?
麥哲倫海峽緊鄰南極,位置太過敏感。教廷與魔女同時出現在那裡,叫人不得不生出聯想。如果教廷無辜,那麼,解開封印之地封印的,應當是這位總是在不該出現的時候出現的依馮魔女了。
歐西亞從防空洞里出來,穿過教堂,塔瑞克冷不丁地說:「您不反感教堂嗎?」
「你暗示我應該把它拆了再走?」
「我以為血族對教廷的一切都避之唯恐不及。」
歐西亞想了想,輕嘆道:「或許,源於七宗罪之一吧。」
「哪一宗?」塔瑞克好奇。
歐西亞走到了門口。
梅西翁比他先走一步,已經打開後備箱,將依馮塞了進去,再打開後車門,請他上車。
「嫉妒。」聲音輕得幾乎不像是從歐西亞嘴裡冒出來的。
塔瑞克意外地看著他。
歐西亞坐上車,按下車窗:「我們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
塔瑞克說:「我以為教廷與血族應該是長期的合作關係。」
歐西亞道:「你剛才說得對,我對教廷的一切都避之唯恐不及。和你的每次見面都像是一場噩夢,我一點兒都不想重溫。」
似乎找到了機會,塔瑞克迫不及待地拋出了藏在心中許久的疑問:「但是前天晚上你獨自一人去了羅馬的一座教堂。」
歐西亞道:「我做了個實驗,最後證明,哪怕看不到你們在裡面穿梭,它也比一般的房子可惡。」
塔瑞克:「……」
車迫不及待地駛離他們的視線,驗證了歐西亞剛才所言非虛。
博努瓦站在塔瑞克的身後,還有點回不過神:「結束了?」
魔女就這樣離開了人界?
血族就這樣放過了魔女?
人界就這樣恢復了和平?
他為什麼覺得有點兒不真實呢?
塔瑞克說:「還有一件事。」
「什麼?」
塔瑞克道:「關注魔女身上的信號,看她到底被送去哪裡。」
依馮悠悠醒轉,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個十字架上,雙手平舉。十字架上半身長,下半身短,她不得不蹲著。十字架下面是水潭,波光粼粼,看不出深淺。
她的頭髮被分成四股,綁在不同的繩子上,而繩子的另一端都抓在同一個人的手裡。那人坐在樹枝上,背靠樹榦,從容優雅。
「又是你!你知道我是誰嗎?」她怒吼,「我是……」
「依馮。」歐西亞微笑著接下去。
依馮道:「你現在放開我,我還可以原諒你!」做夢!有機會就恁死你!
歐西亞手腕一動,拽下了其中一股繩子,帶走了她的一撮頭髮。
依馮雙目通紅地看著自己的一綹青絲從後腦勺上掉下來,晃悠悠地落入泥沼里,嘴巴不由發出歇斯底里地尖叫。
掛在樹梢的黑貓被驚了一下,耳朵和尾巴一起豎了起來。
於是,依馮頭皮一麻,頭髮與繩子綳成直線,好像一拽就會像前輩一樣離頭皮而去。
歐西亞還念著詩:「膝頭受傷的孩子,頭髮剪斷了,但夢沒有剪。」
黑貓應景地「喵」了一聲。
艾利迪斯的詩被對方胡亂地接了下去:「報下罪名,乞求寬恕,是你唯一的出路。」
緊繃的頭皮終於讓依馮看清楚自身處境,鬆口道:「放我下來,我會與你合作。」
歐西亞用力地拽掉了她有一綹髮絲:「看來你還不太明白自己的處境。」
腦袋上只剩兩綹頭髮的依馮敢怒不敢言地瞪著他。下面就是水,倒影很分明,她怎麼可能看不清楚自己腦袋上屈指可數的髮絲?!
一想到自己曾經擁有的如雲朵般秀麗的長發,她就悲從中來。
當年,她遇到了伊斯菲爾,以為他就是天上地下古往今來最不解風情的物種!
但是,她又遇到了巴爾,她以為他就是天上地下古往今來最冷酷暴力的物種!
但是,她遇到了眼前這個討人厭還不肯報上名來的吸血鬼!
人生的奇妙之處就在於,今天跌停了,明天還能繼續跌!
歐西亞道:「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們就開始審訊吧。」
依馮深深地吸了口氣,破罐子破摔地問:「你想知道什麼?」
歐西亞道:「所有你知道的。」
依馮賭氣道:「戰鬥天使和毀滅天使都是基佬這種事你想聽嗎?」
歐西亞道:「其實我也是。」
依馮道:「非常看、得、出、來!」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世界都快被基佬佔領了,才會讓她這樣胸大貌美、風情萬種的魔女無路可走!
歐西亞道:「從你到人界開始說。」
依馮道:「完全沒什麼好說的。奇怪的建築布局,奇怪的房屋設計,奇怪的交通工具,除了人類製作的食物還可以吃之外,完全不能理解他們怎麼能夠在這種迷宮一樣世界生存下去。」
歐西亞拉了拉繩子:「髮型師說,你的兩角辮子要變成獨角辮子了。」
依馮道:「你到底想聽什麼?」
「你知道的!」
依馮憤憤地瞪著他……又瞪不過他。他的眼神平靜得近乎詭異,冷漠到極處,幾乎能與當初以冷漠之罪墮落的伊斯菲爾相媲美。
「你保證我說了就放我走?」
歐西亞道:「不保證。」
「……」
「你也一樣要說,不是嗎?」
「……」依馮終於放棄了抵抗,「莉莉絲大人想見該隱,但是血族界的通道關閉了。她只能通過這種方法將對方逼出來。」
歐西亞道:「莉莉絲去了血族界,目的達成,你為什麼留下來?」
依馮道:「我說過人類製作的食物很好吃……」
「所以你去南極啃企鵝?」
「……」依馮道,「我也說過,人類的建築布局、房屋設計和交通工具都很奇怪!我迷路了!」
歐西亞道:「你確定說的是南極大陸?」
「……」依馮垂死掙扎,「難得來一次人界,我就不能順便觀光旅遊嗎?」
歐西亞道:「可以,但這是你修正後的第三次答案。」
依馮:「……」
「既然你不願意說,」歐西亞慢吞吞地站了起來,「那好吧。」
依馮緊張地閉上眼睛,等待著腦袋上致命的兩擊,但是歐西亞鬆開了手。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更緊張了。
歐西亞道:「不怎麼樣,送你回地獄。」
依馮眼珠子轉了轉:「為什麼?」
歐西亞道:「我最近很喜歡聽一首歌。」
「啊?」
「《好人一生平安》。」
「……」
歐西亞將依馮重新放入後備箱的時候,依馮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問:「我能把你掰成雙性戀嗎?」
歐西亞認真地回答道:「最多讓我變成性冷淡。」
「……」依馮徹底死心。
歐西亞道:「怎麼去地獄?」
依馮眸光閃爍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出來的時候是莉莉絲大人帶路,我沒有記清楚。對於道路,我總是記不住。」
歐西亞道:「我該拿你怎麼辦?」
……這台詞?!
依馮有些激動。
歐西亞道:「還給教廷?還是交給血族裁決?」
依馮道:「這種時候你不是應該眼神無奈寵溺,手臂霸氣十足地摟住我嗎?」
歐西亞的回答是,直接關上後備箱蓋。
依舊是梅西翁開車。
歐西亞和黑貓坐在後車廂。他一點都不擔心依馮耍花樣,反正以她的實力,就算她耍出一朵牡丹花,也不能怎麼樣。
梅西翁道:「我們現在去哪兒?」
歐西亞手指在大腿上輕輕地敲擊著。
儘管他很想弄清楚依馮滯留在人界的原因,去也不想惹自己真正的合作者不快。也許將依馮送返地獄,嚴格遵照與合作者的約定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封印之地遭受破壞讓他對合作者的能力出現了懷疑。如果對方無法實現當初的約定,那麼,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對方身上的自己,將會落入何等可悲的下場?!
似是感受到了他的不安,黑貓伸出爪子,輕輕地搭在他的手背上。
歐西亞將黑貓擁入懷中,用嘴唇虔誠地親吻貓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