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那一天,菲斯在送新兵前往萊納耶星的太空艦艇上睡得太香,夢到了已被拋在幾光年之外的家鄉,夢到了去世十餘年的母親,在夢裡哭了又笑,笑了又哭。
有人搖他的肩:「新兵!醒一醒!」
他茫然的張開眼睛,映入眼帘的先是有些刺目的光亮。萊納耶星正處在旱季,光照充足,和他家鄉首都的氣候截然不同。
叫醒他的人背對著艙門,外面的陽光給這人的輪廓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光,竟像是從光芒之中走出的奇幻神靈。
這是他和費爾南迪.肯特的初次相見。
總是被追求卻從未開過竅的光耀學院一枝花,迎來了難以預料的一見鍾情。
自相遇那一刻起,他便一頭栽進了情網,羞澀且熱烈的愛上了這位年輕英俊的上校。
費爾南迪.肯特是聯盟軍d4戰隊第二縱隊新兵團的上校教官,負責教導監督這一批新兵的體能訓練。
初入軍營的新兵們還沒過了新鮮的勁頭,便被迅速投入為期十天的加強訓練,目的是為了讓他們更快的適應軍營生活。
雖然都經過了數年軍校生涯,但學校里和軍營中的訓練總歸還是有實質差別,單單是訓練強度就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相較於每日下午的機甲操作訓練,和晚上的政治學習課程,最被人不喜的便是上午的體能訓練。相應的,最不被新兵們喜歡的教官,恰恰就是負責體能訓練的肯特上校。
只有菲斯.薩特是個例外。
新兵營里,每天早上起得最早的人是他,一定會第一個到達訓練場的是他,結束訓練后,最後一個離開體能訓練場的,還是他。
他這樣爭分奪秒,就是為了能多看上校一眼,同時,當然也希望上校能夠注意到他。
上校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對待所有的新兵幾乎一視同仁,無論是誰犯錯,都會毫不留情的批評甚至處罰。
菲斯在學校里就是個樣樣出色的優秀軍校生,身體的反射機能早已形成,在體能訓練上很難犯錯,可他卻經常羨慕那些出錯的戰友,因為他們都得到了上校的單獨關注。
整整十天,一直到新兵加強訓練結束,他的滿腔熱情像是全都撲了空,完全沒能和上校有過任何進一步的接觸。
結束訓練的當天晚上,在d4戰隊軍部特別舉辦的歡迎新兵小型酒會上,他在戰友們的慫恿下,終於鼓起勇氣,去向肯特上校表白。
他萬分緊張走到上校身邊,還沒能把他的愛意說出口,上校卻先開了口,說道:「菲斯,你換了新制服?很漂亮。」
漂亮?他紅著臉問道:「您說的,只有制服嗎?」
肯特上校微微訝然。而他說完那句話,就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
上校笑了起來,低聲道:「當然不是……你也很漂亮,十天前,你的睡臉就已經驚艷到我了。」
他心花怒放,想再說些什麼,又覺得十分害羞。
上校本來側身坐在桌邊,這時轉了過來面對著他,正色說道:「菲斯,對不起。」
菲斯高昂的心情頓時跌進了谷底,要被拒絕了吧?
上校笑了笑,道:「搭訕這種事,應該交給alpha來做。」
菲斯情緒低落道:「沒關係……誒?您說什麼?」
上校站起來,微微彎了下腰,伸出右手,英俊的臉龐上漾起溫柔的微笑,問道:「薩特先生,能邀請你跳支舞嗎?」
旱季的萊納耶星,氣溫非常高,偶爾有不知名的昆蟲鳴叫鼓噪。
正如少年情竇初開的心跳。
上校靜靜望著他,那雙墨黑的眼瞳中倒映出兩個小小的人影。
他那時的感覺,就像被遠古傳說中的愛神丘比特狠狠射中了心房,甜蜜且酸痛,彷彿忘記了全世界,只想把一切都獻給他的心上人。
愛情降臨的感覺如此醉人,美酒催化並加深了這絲絲裊裊的情|欲暗生。
像每個初浴愛河的年輕人一樣,在墜入黑甜夢鄉之前,菲斯懷著無限憧憬展望了一下明天,他和男神戀愛了!
可這一覺久得超乎想象,時光倏然之間就跳躍到了三十六年後,等他醒過來,男神已經死了二十年。
他抬手捂住了雙眼。
喬舒亞小心的勸慰道:「子爵,我能理解您現在的心情,我也有過您這樣的情況,突然忘了一些事的感覺非常不好,我明白的。」
菲斯放下手,低頭看著自己在黑晶漆面桌子上的倒影,道:「你能明白什麼?我忘了三十多年,都是你年齡的兩倍了。」
喬舒亞抿緊了嘴唇,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菲斯十指交叉著放在桌上,強笑道:「抱歉,我不是沖你發脾氣。」
喬舒亞小聲道:「沒關係。您既是肖恩的父親,也是近百年來數據師界最偉大的傳奇,您是我的偶像。」他的語氣真摯且充滿崇拜。
菲斯:「……呵呵。」
他只記得睡著之前,自己和面前這個漂亮的omega還是同齡人,現在就成了人家的「爸爸」,還被當成「偶像」。
他既不記得自己生過兒子,也沒當過什麼首席數據師。
那完全就不是他的人生。
他問:「你說的那個和你結了婚的人,現在在哪兒?」
喬舒亞以為他是介意一覺醒來兒子居然沒守在身邊,特別認真的解釋道:「軍部昨天有個重要會議,肖恩必須去首都參加。早上聽說您醒來了,我已經第一時間通知了他,他現在正在趕回母星的路上。」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換了種口吻道:「十九年前,您是為了保護他才會受那麼嚴重的傷,他一直非常自責。」
菲斯壓根還沒有為人父的概念,聽到最後這句話怔了怔,西奧多說他是在前線受的傷,他的所謂「兒子」當時也在前線的話……他問道:「等等,這個肖恩……多大年紀了?」
喬舒亞道:「他今年三十六歲了。」
菲斯:「……」
他本來以為既然會和這個omega少年結婚的話,他那個「兒子」最多也就是二十歲出頭。
居然三十六了!
等於是說他十八歲就做了爹嗎?!
不是說beta只有三千六百分之一的受孕幾率嗎?!專家你騙人!
除非……他和上校談戀愛之後就沒日沒夜的整天那個啥,啥夠了三千六百次?!
唉喲,這畫面太淫|盪他不敢想。
喬舒亞緊張的問道:「您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發燒了嗎?」
菲斯假裝鎮定道:「怎麼了?沒事啊。」
喬舒亞擔憂道:「可是您的臉好紅。」
菲斯咳了一聲:「大概是因為母星太熱了。」
喬舒亞理解的點點頭:「剛從冰凍槽里出來,是會有一點不習慣。」
菲斯岔開了話題,道:「上校……我是說費爾南迪.肯特,他後來和我分手了,對嗎?」
喬舒亞的神色有些尷尬,但還是點了點頭。
菲斯有些釋然,不然沒辦法解釋,他生了個兒子,還養了那麼大,上校居然都沒有和他結婚。
他也不想問了,人都死了那麼久,問得再清楚也沒了意義。
反正他現在也不記得了。
「你剛才說,」他想起一件事,問道,「你也有過被冰凍並失憶的經歷?」
喬舒亞道:「對,不過我被冰凍的時間並沒有您這麼久,只有三個月。」
菲斯想了想,瞭然道:「是為了推遲發情期嗎?」omega們逃避發情的手段總是千奇百怪。
喬舒亞果然道:「對。」
菲斯道:「那後來,你的記憶是怎麼恢復的?」
喬舒亞像是不知怎麼解釋,斟酌著言辭說道:「具體我也不清楚,就是受到了一次比較強烈的外部刺激之後就把忘掉的那些全都想起來了。」
菲斯站起來,指了指牆壁,做了個要拿頭撞牆的動作,道:「類似這樣嗎?」
喬舒亞急忙搖頭:「不是不是,您可千萬別這麼做。」
菲斯道:「我沒想撞,這牆紙看著就很值錢,弄髒了萬一讓我賠,我可賠不起。」
喬舒亞坐在那,忽閃著一雙大眼睛,欲言又止道:「其實……」
菲斯奇怪道:「什麼?」
喬舒亞道:「這裡的東西都是屬於您的。」
菲斯十分詫異:「這不是母星的王宮嗎?我被封爵以後,難道還被賞賜了一座位於母星的宅子?不對啊,牆上掛的照片不是西奧多和前國王陛下?」
「您口中的西奧多,國王陛下,泰達爾二世……」喬舒亞站了起來,看著菲斯,緩緩道,「他是您的未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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