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菲斯被這道驚天大雷劈得足足有一分鐘說不出話來。
西奧多給他寫了兩年情書，在他的追求者中算是最持之以恆的，他之所以沒有接受西奧多，除了西奧多本人的表現十分中二，還有一個原因。
菲斯的父親早亡，父愛的缺失導致他有些戀父情結，對比他年紀大很多的alpha有種天然的好感，比如說已經死去的費爾南迪.肯特，就比他大了幾十歲。
作為一個堅定的年上控，學弟對他而言，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難道在不記得的那十幾年裡，他改變了擇偶取向？
看他一臉獃滯，喬舒亞捏了捏手指，說道：「雖然國王陛下看起來似乎很不靠譜，但是對您是真的很好。」
菲斯頓時詫異了，道：「我以為你不太喜歡他。」
喬舒亞眨了下眼睛，為難的說：「可我也不能歪曲事實。上個月您的大腦恢復意識，離開冰凍倉之後，體溫無法適應正常溫度，陛下便用他的體溫來暖著您……」
菲斯想起和西奧多赤身*躺在一張床上的事情，無語道：「那可真是要謝謝他，既然我是首席數據師，還差點為國捐軀，居然連一個智能取暖機器人也捨不得給我用？說什麼用他的體溫來溫暖我，也就騙騙你吧？那個……你知道兩個不穿衣服的異性同床共枕會幹點什麼嗎？」
喬舒亞的臉頓時紅了，小聲道：「我知道啊，我已經結婚了。」
菲斯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重重嘆了口氣：「嘖嘖，我的兒子居然能對你這種小白兔下得了手，也是夠禽~獸的了。」
喬舒亞：「……」
菲斯腦洞大開道：「上個月我就離開了冰凍倉，等於說我和西奧多已經睡了多半個月？他有奸屍的癖好嗎？」
喬舒亞：「……」
菲斯被自己的想象搞得打了個寒戰，說道：「我記得以前的聯盟法規定婚內強|奸也會被判強|奸罪，更何況僅僅只是有婚約，聯盟法最近這三十幾年修改過嗎？我能去告他嗎？」
喬舒亞沒聽出這是一個無奈自嘲的玩笑，反而認真的想了想，道：「肖恩對我說過，如果是omega遭受到來自alpha的暴力性行為，只要沒有致殘致死，通常很難維權，至於beta的情況，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停頓了幾秒，看著菲斯，十分鄭重的說：「陛下應該不會做那樣的事，醫生們當時建議使用取暖機器人，但機器人都是有輻射的，輻射量雖然對常人微乎其微，可對您當時的身體狀況就有可能會產生較大的傷害，陛下親身上陣溫暖您，是為了您的健康著想，而且他的手還被您當時過低的體溫凍傷了。我的確不喜歡他，可是我也必須實話實說，他是真的非常喜歡您，他甚至願意為您做所有事，只要他能做得到，哪怕會違背道德和法律，他也在所不惜。」
菲斯的嘴唇微微動了動，片刻后說道：「我突然覺得有點餓，你吃過早飯了嗎？」
他嘴裡叼著一支營養液，坐在他對面的喬舒亞用勺子喝著一碗燕麥牛奶粥。
因為腸胃的消化功能還沒有完全恢復，他只能暫時靠營養液來維持體力，好在他本來就不喜歡燕麥牛奶粥那種甜膩的味道，如果喬舒亞現在吃的是肉香四溢的小羊排或者煎鵝肝……他一定會氣得掀桌子。
不過他現在還是很想掀桌。
從他睜開眼睛到現在，近兩個小時里的每一秒鐘，他都十二萬分的想掀桌。
高濃度營養液的口感並不太好，他喝得很慢，默默的觀察著面前這個小男孩——橫空出世的，他的兒媳。
相處時間固然不算長，但也足夠讓他了解，這個名叫喬舒亞.肯特的小上校，是個非常簡單的人，心思單純得有些過分，為人又很正直。
這樣的人，說出來的每個字，都讓人很難懷疑。
西奧多選了小上校來對他講述被他忘掉的事，是個再聰明不過的決定。
至少現在，他已經不再認為眼前這些，是來自學弟的惡作劇。
簡單的早餐過後，他提議道：「能出去透透氣嗎？西奧多，我是說國王陛下，他應該沒有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對嗎？」
喬舒亞道：「當然沒有，您想自己走走，還是我陪您一起？」
菲斯想了想，道：「希望不會耽誤你的時間。」
喬舒亞欣然站起身，雙眼裡閃動著興奮的光芒，說：「能把時間用來陪伴您，是我莫大的榮幸。」
菲斯被他的眼神看得古怪，問道：「我兒子知道不知道你對我這麼……這麼……」
喬舒亞接話道：「崇拜？他當然知道，我和他之間沒有秘密。」
菲斯咳嗽一聲：「哦，那就好，祝福你們。」
他還沒有完全接受他早已不是十八歲的殘酷現實，總覺得自己和喬舒亞是同齡人，因此喬舒亞對他表現出的尊敬崇拜，他還無法泰然受之。
可是，作為一個父親，兒媳這麼乖巧聽話還……孝順，應該很開心……吧。
站在室外，空氣清新，陽光明媚，還有美人作陪，他卻十分惆悵。
喬舒亞陪著他慢慢散步，見他的目光被路旁池塘里的金色鯉魚所吸引，便道：「母星上的生物很神奇，對吧？據說這裡曾經有三千萬個物種，可惜後來逐漸滅絕，現在只剩下不到一萬種，不過也已經很厲害了！首都目前培養成功的十幾種花卉都是從這裡引進的，可是首都的土壤氣候和這裡相差太多，鮮花開放后沒有什麼香味，不像這裡的花朵香味那麼濃郁。前面就是花園，您想去看看嗎？」
菲斯看看他，笑道：「我見過的鮮花一定比你多。」
喬舒亞怔住，有些羞赧道：「抱歉，居然在您的面前賣弄。」
菲斯忙道：「你別這樣。其實，我是在母星出生的，在這裡生活到九歲，之後才搬去首都居住。」
喬舒亞驚訝道：「真的嗎？可您的履歷中並沒有記載這一段……」
菲斯摸摸下巴，隨意道：「大概因為我很少對人提起，知道的人並不多？小時候我很平庸的，既沒有alpha強壯有力，也沒有omega漂亮可愛，老師很少注意到我，家裡人也不太重視我，說起來童年時代還真有些灰暗，所以不太喜歡對人說起。如果履歷表裡沒有，可能後來也沒說過嗎？活到三十幾歲還這麼愛面子？那歲數可真是白長了。」
喬舒亞聽得十分認真，接說：「您後來在機甲數據領域取得的成就超越了當世所有人，包括比您強壯有力的alpha和比您漂亮可愛的omega。」
菲斯皺了皺眉，忍不住道：「喬舒亞，你知道我是怎麼做到首席數據師的嗎？雖然我的專業還算不錯，但絕對沒可能在短短十幾年裡就成為數據師界的泰斗，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你說實話，我能承受得住，我究竟靠了什麼上位？」
喬舒亞一臉單純：「靠天賦啊！」
菲斯：「……」
他沒發現自己有什麼天賦，在光耀學院念書的時候能勉強做個學霸，是因為付出了比別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
記憶里的最後一段時間，他是被迫離開首都去前線服兵役的，走的時候十分狼狽，他的祖父塞特利子爵在首都所有主流報刊和網站上公開發表聲明，將他——菲利普.塞特利，驅逐出了塞特利家族。
在聲明發布的第二天，他便給自己改了名字——菲斯.薩特。母親在世的時候喜歡叫他的乳名「菲斯」，「薩特」是母親的姓氏。
他並不依戀那所謂的貴族身份，可是既然被家族除名，那個身份能帶給他的一切優惠和便利都不復存在。
一介平民，還是個beta，在d4戰隊那樣的精銳部隊里，想要嶄露頭角談何容易？遑論僅僅用了十幾年便從一個新兵做到了首席數據師，重新被家族接納，襲了爵位，還被授予了少將軍銜。
靠天賦？怎麼可能？！
對著單純的兒媳，他也只好隱晦的問道：「喬舒亞，我和西奧多怎麼會有婚約？」
喬舒亞對話題的轉換顯然有些似懂非懂，說道：「我說過了，陛下很喜歡您……嗯，他還替您養大了肖恩。」
菲斯睜大了雙眼，古怪道：「他幫我養兒子？」
喬舒亞道：「當年您因為一些原因，不能把肖恩帶在身邊，國王陛下就代替您照顧他，一直到他成年，才送他回了肯特家。」
菲斯凌亂不已，理了理思緒才道：「我不能養育他，肯特上校也……」他頓住，面前這個omega也是肯特上校。
他跳過了費爾南迪，直接問道：「我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帶著兒子，所以拜託西奧多幫我養兒子？我和他的關係有這麼好？」
喬舒亞被問得一愣，眨了數下眼睛，有些苦惱道：「我，我不知道，這些是肖恩告訴我的，我也只知道這些。」
菲斯思索片刻，扶額道：「等於是說，他一邊幫我養兒子，一邊還在軍中不斷提拔我，我居然無恥到這種地步？！」
喬舒亞：「……」
菲斯痛心疾首道：「難怪我居然會和他有婚約，被奸屍也活該。我也是渣的飛起，簡直不能好了。」
喬舒亞終於明白過來他的意思，忍不住道：「您怎麼會這樣評價自己？雖然您不記得發生過什麼，可是您應該了解自己，您怎麼會是那種人？」
菲斯嘆氣道：「就是因為了解自己，才更覺得這種事，我真的能做得出來。」
喬舒亞：「……」
菲斯無奈的說道：「喬舒亞，你崇拜的都是虛幻的我，我這個人既貪財，又虛榮，熱愛名利，每天做夢夢到的不是天上掉錢砸中我，就是我爺爺老眼昏花把爵位傳給了我。我沒什麼天賦，也不可能成為你說的那種數據師界的傳奇人物，你別被官方虛假宣傳矇騙了，你看看我，哪一點像值得被你崇拜？不過對我好點還是應該的……再怎麼說我也還是你法律上的爸爸。」
喬舒亞愣愣的看著他，道：「您和肖恩說得真是一模一樣。」
菲斯莫名其妙道：「他怎麼說我？」
喬舒亞道：「他說您特別喜歡抹黑自己。」
菲斯：「……」
喬舒亞抿了抿嘴唇，說道：「我不清楚當年那些事的細節，可是我親眼見過您的作品，非常震撼，那可不是虛幻的。」
菲斯有些好奇：「我做出過什麼東西？」
喬舒亞的雙眼亮晶晶的，道：「您應該記得3s級機甲鳳凰。」
菲斯點點頭：「當然記得，我專業課不錯的，817年聯盟軍和m13帝*在邊境激戰，鳳凰在那場戰鬥中掛掉了。」
喬舒亞道：「對，可是二十年前，您成功複製了它，從晶元數據到外殼設計都是一樣的，如果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您改進了鳳凰的數據傳輸系統，從過去單一h型機甲升級成了h型和t型雙型合一機甲。」
菲斯一臉獃滯：「你確定這麼牛逼的事真的是我乾的？」
喬舒亞說：「當然就是您！不止於此，您最偉大的作品是創造出了當世第一枚4s級智能晶元。」
菲斯大驚：「……什麼！？」
3s級機甲問世已有幾百年，人類對於機甲的需求和探索從未停止，4s級機甲在百年之前也早已被聯盟軍數據部列入重點研究項目。s級機甲材料的技術日臻成熟，只要晶元到位，隨時可以投入生產更高等級的機甲。
可是晶元卻成了最大的問題，機甲數據師們反覆進行著曠日持久的實驗，卻一次又一次的宣布失敗。
所有懂得機甲數據的人都知道，4s級晶元之所以這麼難以被創造出來，原因其實很尷尬。
沒有人知道3s級晶元到底還有什麼不足，也沒有人知道4s級晶元的數據究竟需要在哪些方面超越前一代。
菲斯難免激動了起來：「不管這東西是不是我弄出來的，它已經被做成機甲了嗎？」
喬舒亞道：「對，第一隻4s級機甲。」
菲斯更加興奮：「它現在在哪兒？到底和3s級晶元有什麼本質區別？」
喬舒亞不無遺憾道：「聯盟軍還沒來得及對它進行研究……它就死了。」
菲斯：「……你是不是在逗我？」
喬舒亞認真道：「不是，是真的，晶元也沒了。」
菲斯：「……」
喬舒亞安慰他道：「別這麼難過，既然您能做出第一枚，肯定能做出第二枚。」
菲斯有些鬱悶道：「誰知道那東西是不是我做的？萬一是我仗著有靠山，剽竊別人的成果呢？就算是我做的好了，萬一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呢？」
這些古地球時代就存在的哺乳動物，至今也只有母星才有，這句俚語也只有母星人才會說能懂，喬舒亞就沒聽懂：「瞎貓碰上死耗子是什麼意思？」
菲斯道：「就是狗屎運咯。」
喬舒亞更加茫然，問道：「是說狗狗的大便會帶來好運的意思？」
菲斯：「……」
正溝通不暢，不遠處有個人-大聲叫道：「喬舒亞！」
他們轉頭看過去，有個男孩從那邊跑了過來，身後還跟著一隻戰鬥體機甲。
菲斯自然不會認識他，但從他的體貌特徵來看，知道這是個alpha少年……五官依稀有些熟悉。
喬舒亞的表情有些微妙的變化，小聲介紹道：「他是安東尼奧小王子。」
菲斯恍然大悟：「西奧多也有個兒子？」
說話間小王子已經跑到了他們面前，那隻機甲停在他身後幾步開外，看起來是退役機甲的成色。
alpha的先天優勢，十四歲的小王子和成年的喬舒亞身高已經相差無幾，但他卻還是微微揚著下巴，傲嬌屬性一覽無遺的說道：「喂，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逛來逛去？肖恩呢？你們兩個什麼時候辦婚禮？我還等著你們送我禮物呢！」
菲斯默默無語，別人結婚還要倒貼給他禮物，當王子果真很拽。
喬舒亞道：「我們還沒有確定日期，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這位是塞特利子爵。」
安東尼奧這才把視線轉到了菲斯身上，倒不是他目中無人，而是beta的外貌不像omega那麼漂亮，也不會散發信息素的味道，對大多數alpha來說，大多數beta都是路人。
更何況小王子只有十四歲，還沒有成熟到能夠欣賞異性的年紀。
他滿臉都是好奇，問道：「塞特利？你就是偏殿里那位冰棍數據師？」
菲斯道：「如果這裡只有過一根冰棍，那你說的就是我，但我已經融化了，能別再用這麼可口的形容詞了嗎？」
安東尼奧雙眼一亮：「聽說你在受傷之前，就是首席數據師了，真的嗎？」
菲斯只得道：「真巧，我也聽說過這件事。」
安東尼奧向後指著那隻機甲，興奮道：「那你能幫我修好它嗎？它現在只能陪我玩，不能打仗了！」
菲斯還沒說什麼，喬舒亞已經搶在前面說道：「安東尼奧殿下，子爵早上才醒過來，健康狀況還不夠穩定，沒有體力幫你修機甲。」
安東尼奧看看菲斯，這位首席數據師的臉色的確算不上好，曠日持久的沉睡讓他的臉色和唇色都泛著不正常的蒼白。
小王子還是個會體諒人的好孩子，立刻轉頭向喬舒亞道：「你也是專業數據師，你能幫我修嗎？」
喬舒亞面露難色：「我……我也不行。」
菲斯不知道他為什麼拒絕王子的請求，機甲退役后，機甲庫為了防止這些退役機甲被有心人士利用而興風作浪，會刪除它們的資料庫中關於作戰的指令數據，想要恢復作戰功能，只需要輸入幾組簡單的數據而已。
他的兒媳看起來可不像連這種事都做不到的學渣。
小王子突然拍掌，恍然道：「啊！你是不是怕機甲的輻射？我聽他們說你懷孕了，還以為是胡說八道，你真的要生小寶寶了嗎？」
喬舒亞看了看菲斯，才慢慢點了點頭，道：「機甲的中樞系統有很強大的磁場，我這段時間都不能再碰那個，所以不能幫你修機甲了。」
菲斯仰頭望著天，心中充滿了憂傷。
生活真是處處有驚喜，他居然又要當爺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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