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遠逃
高彥出了天牢后,隻身一人徑直去了前殿。
隨後,很快便又有一人進殿,見到高彥,俯身行禮:「下官見過燕王殿下reads;。」
「欸,岳丈大人,對著小婿何必行此大禮。」
高彥說著便笑眯眯地扶他起身入座,面前之人面上卻頗帶著幾分惶恐。
來人正是宋語嫣的父親,當朝三品文官宋廉。
過去雖說高彥貴為大皇子,迎娶了宋廉之女。可這宋家仗著太后和皇上,心內卻並未有將這個王爺放在眼裡。本以為燕王性子弱,當年又做的一副痴心不移模樣,女兒跟著他也算是過得富裕安穩日子。他卻在幾年後偏也納了妾,宋廉得知此事,之後更是未給他太多好臉色看。
可這宋家之人哪曾想到皇上年紀輕輕竟會死於他人刀下,後宮傳出太后喪子更是一病不起,燕王現下隨意出入宮闈,宮內之人大抵也都聽了他吩咐。今日燕王召見之事,怕定是與這尚且空懸的皇位有關,宋廉更是提著自己的一顆心而來。
果然高彥開了口,便緩緩道:「如今皇上出了事,宮內外可算是亂作一團,不知宋大人對此,有何看法呢?」
「下官以為,國不可一日無君,這皇位還是儘早定下為好。」宋廉低了頭,謹慎答道。
「是啊,可惜如今朝廷眾官卻不知其亂,皆是一片寂靜。本王瞧著也是心內焦急,這可如何是好呢?」
高彥說著似是隨意瞧了眼他,宋廉緊著一顆心,思忖該如何做聲。
便聽他又低低笑道:「照理說眾人都該瞧得清楚,皇位是該由誰來坐……」頓了頓,轉而不緊不慢道:「況且語嫣既為本王正妻,今後這皇后之位,自然也是她的。」
「宋大人,」高彥眯了眯眼,看著他的目光依舊和顏悅色:「宋家的人今後還能不能繼續在朝堂上坐穩官位,可便都看你的手裡了。今日回去后,可別忘了同右相好好商量商量一番。本王相信你,是知曉如何做的。」
「是,是,王爺今日所言,下官自然明白。」
宋廉往袍上擦了擦手心冒出的冷汗,輕呼了一口氣,連連點頭應道。
高彥望著他,嘴角的笑意愈發濃了起來。
第二日,外頭是陽光明媚,天牢內依舊一片昏暗。寂靜之下,卻陡然傳來幾陣雜亂的腳步聲。
白桑帶著身邊的人,低頭跟在高彥身後,面上一片漠然,腳下的步子卻隱隱帶著幾分急切慌亂。
未曾想過會再一次來到此處,牢內依舊潮濕,陰冷,兩邊幾盞油燈閃著微弱的光,似輕輕一吹便會全部滅掉。
牢里渾濁腐霉的氣息,似乎是那樣熟悉,幾近令她窒息。
往日自己努力逃避的一幕幕,再一次抑制不住地出現在腦海中。
那些無力的掙扎,絕望的聲音,一輩子都磨滅不掉的畫面,和死死抱在懷中的熟睡的弟弟。
她的手默默地抓緊了自己身旁的裙角,卻仍顫抖不止。
幾人越走近,周圍似乎越透著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她心內更是沒來由地一顫reads;。下一刻停下步子抬頭,便看到了高詢緊閉著雙眼,半躺在一旁的草堆上,袍上滿是乾涸的血跡。
她霎時蒼白了臉,不管不顧地急急跑到一旁蹲下身子左右檢查著,還好,還好,衣物尚且完好。
她冷著臉恨恨看向高彥,高彥卻似笑非笑道:
「本王只答應你放她一條生路,可沒答應不讓她受些皮肉之苦。」
白桑握成拳的雙手緊了又緊,咬了咬牙,偏頭不再理他,對一旁而來的葉子涼道:
「葉師父,出了牢后,一旁小樹林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已有車夫在那等候。你帶著阿詢上了馬車,便一路出城,走得越遠越好。」
葉子涼這一路走來,心下便清楚了。晉王府上下連帶著那掃地的下人都一個不落全部入了獄,卻偏不見晉王妃的蹤影,如今她再次安然無恙地出現於此,將自己從牢裡帶出。再瞧見方才她與燕王的模樣,葉子涼神色不明地瞥她一眼,未有回答,只當知會。
白桑目光卻始終直直落在躺在一旁的高詢身上,她抿了抿唇,不禁又開口道:「還有,她身上的傷——」
「這身上的傷,自然能養好。」葉子涼打斷她的話,意味深長地頓了頓:「至於這心,便是不知道了。」
葉子涼上前一步,盯著她沉下聲道:「王妃今日所做之事,他日,可莫要兀自後悔才好。」
白桑聞言一愣,而後垂頭淡淡苦笑。
後悔,該如何。不後悔,又該如何呢。
五年來,她未曾出現之前,自己過得難熬。她出現后,殊不知日日夜夜看著她。同她笑,同她鬧,同她相依,同她溫存,心內卻是一天一天愈發的酸楚沉痛。
安穩的覺醒來,卻反覆一遍遍問自己,血海深仇,怎麼能不報?救命之恩,又如何能辜負?
煎熬了這麼久沉溺了這麼久,一切終究是結束了。
而感情,又可算為何物呢?
日子久了,自然便會淡忘了。
她的指尖微微顫抖,輕輕撫過高詢的臉。
阿詢,遠離此處,離開了便好。今後你願著男裝也好,女裝也罷,便過那般你想過的生活。
這眼,這眉,都將是最後一眼。
曾經的一切,兩人的爭吵或纏綿,江都的那些快樂與心酸。
都不過是往事雲煙,總會一點點消散。
她那和煦得染過春風的笑,炙熱得似將人融化的手掌,溫柔得暖了整顆心的語調。
白桑嘴邊溢出淺淺的笑容,垂下眼,髮絲卻掩擋住悄然落下的淚珠。
自己還是莫要記得太深刻為好。
畢竟今日一別,此生,怕是再也不能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