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戰起
白桑覆在錦盒上的手一滯,雲箏心內又打起鼓來。
自她貼身服侍娘娘后,皇上已有幾日未來華清殿,今日卻怎的大清早的就來了?
聽見外頭的聲音,她手忙腳亂地替娘娘換上了另一隻簪子,便急急跟著眾人出門迎駕。
高彥穿著朝服而來,似乎是剛下了早朝的模樣。見了迎出來行禮的眾人,冷著臉點點頭,便帶著白桑進了屋。
其他一干人同先前一樣在門外候著,早已知曉了這裡的規矩。皇上同怡妃娘娘說話,向來不喜有他人在身邊。
屋內,高彥坐在椅上,喝了一口白桑遞上的茶,同她道:「近些日子朝事繁忙,朕倒是有幾日沒來看你了。」
他雖是笑盈盈地說著,卻仍掩蓋不住臉上原有的陰鬱,白桑望了他一眼,斂下眼道:「皇上日理萬機,自然朝政之事最為要緊。」
高彥眯了眯眼,笑道:「怡妃果然還是如此善解人意。」
他示意白桑在自己身旁坐下,轉而又嘆了一口氣,道:「哎,要是其他人也都能像你這般就好了。」
白桑低頭聽著,知曉他是有話要說。
「就說這朝中的大臣,如今便是愈發地叫朕不省心。」
高彥說著,臉色便開始陰沉下來。
自己皇位還未坐穩,邊關卻又生了事。這兩日接連收到幾份急報,北邊靜了兩年的匈奴汗國,竟又開始不安分起來。開始幾次三番有意挑釁元國鎮守軍隊,甚至有匈奴軍官闖入本國境內,搶奪財物,強擄民女。
原本留在北關鎮守邊界的齊將軍看不下去,在幾次交鋒之後對方仍是強硬地很,於是齊將軍急書聖上請求援兵起戰。
起戰一事高彥卻是反對的。他登基不久,朝心未穩,且自己從未習過武,對於打仗之事更是一竅不通,自然不願觸及戰事。得知此事後,他心中只希望眾人都能忍則忍,能退便退。
可朝中大部分大臣卻不這麼想了,匈奴汗國本就是手下敗將,先前挨了打不懂乖乖躲著,沒想卻再次囂張起來。雖曾打了幾年仗,元國如今卻仍是兵馬富足,自然是要再給它點顏色瞧瞧。
由此今日上朝時,以趙大人為首的三四名大臣,便因此事同高彥起了糾葛。
高彥想起來心中愈發不滿,一聲冷哼,道:
「特別是那趙豫,今日竟敢在朝堂上連同幾位大臣公然反駁朕的意思。朕看他分明是因前幾日自己女兒的事,故意同朕叫板!」
白桑頓了半晌,淡淡道:「臣妾以為皇上多慮了,您身為一國之君,大臣們恐怕也是無心,怎麼會故意同皇上叫板呢。」
「一國之君,也不知這宮中真正將朕當成一國之君的人到底有幾個。」
高彥似有所指,譏諷地笑了笑。喝了口茶,剛鬆了眉頭,又似想起了什麼,開口道:
「說起宸妃,朕倒想起來,有件事朕已想了幾日了。」
他轉過頭,目光直直對著白桑,邊說著,邊半眯著眼觀察著身旁人臉上的神情,不急不緩道:
「白桑,你說這宸妃,到底是為何要故意在自己的香囊中下毒,來以此謀害朕呢?」
「朕記得那日她還曾死死趴在朕的腳邊,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冤枉的。當時看她的模樣,朕可差點就信了。」
白桑平靜地搖了搖頭,道:「臣妾終日在這華清殿中,宸妃一事,僅有耳聞,卻不太清楚。皇上一向明察秋毫,相信自會有正確的判斷。」
高彥抬起頭不語,似有深意地看著她半晌。
轉而卻長嘆一口氣,不再接過此話,反而笑道:「白桑,你在朕身邊已經五年了。」
白桑起身,又替他斟了一杯茶,不語。
「朕始終記得第一次在牢中見到你時,你看向朕的眼神,冰冷地連朕都有所心悸。」
「那時朕便決定,不論費多大的力氣,都要幫忙救出你。」
高彥聲音溫柔起來,欲撫上她斟茶的手,卻立即被對方不留痕迹地躲開。他隨即沉下臉,冷下聲:
「五年之久,可為何有些時候,朕還是猜不透,你這心中想的是什麼?」
白桑站到一旁,偏過頭,面無表情道:「臣妾什麼也沒想。」
「你在想高詢。」
「沒有。」
白桑極輕極淡地應了一句。
高彥不信,冷笑一聲,站起身走到她身邊,緩緩問道:
「你是不是在想高詢那日到底有沒有順利平安地離開此地?」
白桑搖頭:「皇上既然答應臣妾放了她,臣妾相信皇上自然會做到。」
相信?相信卻還在兩人離開之前,暗中做了手腳。
那日葉子涼背著高詢出了獄后,到林里事先準備好的小屋中換了衣裳,隨後便上了等候在一旁的那輛馬車。高彥派人一路跟著馬車,馬車一路出京沒停沒休地走了一日一夜,高彥的人跟了一日一夜。最後發現從馬車上下來的那兩人,卻不是高詢和葉子涼!
高彥得知消息后暗罵自己一時大意,高詢身上雖所受皮肉之傷,卻是昏迷不醒,應當還走不快。江州曾為高詢的封地,恐怕是兩人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於是他暗中派人一路往南搜去,幾近翻遍了整個江州,竟也都毫無蹤影。
他本以為答應白桑假裝放走高詢后可以再暗中找機會除掉她,沒想到白桑竟為她做了如此周全的準備。想到此事,高彥面露陰狠,愈發嫉妒。
「白桑,你生性淡薄寡情,朕才是了解你的人,你同她根本不是一類人!僅短短一年,難不成你還真的可笑地動了心?」
高彥見她低著頭,不置可否的模樣,心中更加惱火。
「朕今夜要留宿華清殿。」
白桑蹙眉,抬頭質問道:「皇上難道不記得答應過臣妾什麼了嗎?」
「朕是答應過,不過朕後悔了。朕若是今夜非要召你侍寢,你難道還想抗命不成?」
「皇上既然如此了解臣妾,便應該知曉臣妾到底會不會抗命。」
白桑一改往日的溫順模樣,語氣強硬。
高彥便也撕破了臉,眼中出現一絲狠意,威脅道:
「你可以抗命,朕同樣也可以取了你那弟弟的性命。」
「皇上想要取誰的命,臣妾自然沒有辦法。臣妾只知道這麼多年自己與弟弟相依為命,今後若是沒了他,臣妾也不會獨留。」
「哼。」
高詢如今依舊下落不明,邊關此時又開始動蕩,雖說憑高詢落魄而逃的模樣,應當無論如何都威脅不到自己,可卻仍讓他心中隱隱不安起來。不管怎樣,在找到高詢之前,自己都仍需留著白桑,以作最後一步退路。
想不到,自己竟也拿她沒有辦法。高彥帶著滿心的怒火,冷哼一聲,最終摔門而去。
高彥走後,白桑輕呼一口氣,才終於鬆開緊緊攥著的雙拳,拂去滿手心的冷汗。
高彥所威脅的事,她自然是害怕的。
她至今不知曉高詢到底有沒有順利逃走,方才所說的一切不過都是在賭。高彥是個心狠的人,而自己若不想受其牽制,只有比他更狠了。
而皇上自那日走後,便再也未到華清殿來。其他人只笑是怡妃又失了寵,華清殿的眾人卻是同她們的主子一般,反而樂得清閑。
冬日漸深,不知從何時起,空中竟開始落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
一晃,便是眾家團圓的上元節了。
每年上元節的時候便最是熱鬧,可今年這節,卻過得不甚太平。
皇上照舊在宮內設宴,夜裡剛散了席,邊關卻再次送來了急報。
幾次挑釁后,匈奴人果然按捺不住。北關如今已起了戰火,齊將軍帶領的鎮守軍隊手下僅有三萬大軍,敵方此番卻是來勢洶洶。幾日下來北關祈州之地已岌岌可危,若皇上再不派兵前去援戰,祈州城恐怕便成了匈奴人的囊中之物了!
高彥雖有意多次忍讓,卻也知道看如今這局勢,是不可避免的一戰了。收到急報后,他連夜召集諸位大臣商討此事,最後這領兵打仗的人選,自然是司馬將軍的呼聲最高。
次日,皇上任司馬競為主帥,率領十五萬軍隊,北上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