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身孕
葉子涼駕著馬車趕在宋廉派人把守城門之前,一路繼續往南,頭也不回地出了上郡縣城,直奔江州。
馬車時疾時緩行了一整日,再次途經一旁的村子時,裡頭三兩戶人家已陸陸續續升起了炊煙。乳白的煙氣與灰沉的暮靄交融在一起,似是給遠處的牆頭,樹頂都罩上了—層薄薄的紗布。
停了車問路,旁有村人說穿過前頭的平水縣,便是江州境內了。葉子涼抬眼望望漸沉的日頭,想著今日怕是趕不到江州城了,便駕車拐入了臨近的小城中,準備休息一夜,再做趕路的打算。
暮色漸濃,幾人在城中簡單填了肚子,便尋了一處地方住下。
上了樓后,高詢卻沒有同她一起,白桑只得先獨自一人回了房中。
沐浴后換好衣衫,她倚在窗邊,看著外頭漆黑的天。月色朦朧,昏暗的燭光映著街上路人匆匆的身影,時有几絲涼風吹過,一如江州溫和的夏夜。
「哐!」
背後猛地傳來一聲動靜,白桑轉過身,看見房間的門被高詢甩地震天響。
那人站在門口,幾乎咬牙切齒地看著自己:
「陸白桑,你又將事情瞞著我!」
白桑抬起眼,整顆心突地沉了下去。
高詢幾步上前,將面前之人死死壓窗欄之上,惡狠狠問道:「她肚子里有孩子,你為她把脈時,為什麼不說?!」
她盯著眼前這張依舊冷冷清清的面龐,心內更是恨的牙痒痒:「怎麼?對著高彥的孩子不忍心了,怕我會下藥將他打掉?」
白桑微垂下頭,默不作聲,身前人溫熱的氣息打在她的臉上,卻帶出了更譏刺的語調,「投毒放葯種陰狠的招數,不是你最愛乾的事么。」
「我若學會了,也都是拜你所賜!」
她顫了顫身子,臉色隨著嘲諷的話,驀然又蒼白了幾分。抿了抿唇,終於搖頭解釋:「宋姐姐體弱,先前體內已積了太多葯,倘若真的失了孩子,她的身子也會受不住的。」
「陸白桑,如今你在我面前裝什麼好人?」高詢貼近她的臉頰質問,「當初你與高彥暗室欺心之時,你可有為無辜的旁人想過半分?」
她吐盡最後一個字,將目光落在了身前人的腹上,聲音驟然變得很輕,透著異樣的語調:
「你有沒有,嗯?」
白桑倏地抬起了頭,似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眸。她對上那漆黑的雙瞳,卻只看見了滿眼的冰冷。
無盡的酸楚在一瞬之間全然湧上心頭,她偏過臉,低垂的眼帘與睫毛開始抑制不住地輕抖:
「我沒有。」
「是嗎?」高詢一聲冷笑,沉下了陰森森的目光,「你覺得我會信么——」
話落,她一把拉起面前人的手臂,狠狠將她壓向床間。
她隨之俯身貼了上去,炙熱的氣息輕輕打在微紅的耳廓。高詢眯起眼盯著身下之人,抬起手,幾步解了她的衣帶。
白桑猛地緩過神來,使勁抓住了她仍在扯動衣衫的雙手,漸通紅了雙眼:「夠了高詢,我沒有!」
身前人卻沒有停手。白桑抵不過她的力氣,反抗的手臂被她抬了起來,粗暴地壓在了一處。
外衫盡然滑落,裡衣半敞開來,素凈的肚兜之下,裹著玲瓏的曲線,半露出平坦的小腹。
白桑偏過頭,死死咬著下唇。
她的指尖攥緊了身下的被子,卻一聲不吭。
曾經兩人夜夜赤誠相對,此刻在她身下,她卻第一次覺得這般的屈辱。
「呵,那真是可惜啊……」高詢看著那一片雪白的肌膚,心中似被什麼狠狠刺了下,嘴裡頭的話卻以更加挖苦的語氣不受控制地飄了出來,「沒能為我的好皇兄,你那救命恩人留下一兒半女,你心中定是難過的緊吧?」
白桑顫了顫眸,身子抑制不住地抖了起來。
她使勁偏了臉,眼淚卻難以掩藏,已大滴落了下來,浸濕了兩人壓在一處的指尖。
該怨誰呢?她無人可怨。
屋內燭火緩緩開始搖曳,外頭几絲涼風從半開的窗口鑽入,街上卻已是一片寂靜,聽不到任何的腳步聲。
面前人已鬆了手,站起身來,冷眼瞧著自己。
白桑垂下頭,抬起指尖,默默系好自己的衣衫,走到門邊。
她始終斂著眸,未再瞧高詢一眼,出口的語調恢復正常,嗓音卻仍帶著几絲沙啞:「你休息吧,我去守夜。」
高詢看著離去的清減背影,挺直著背站了半晌,握緊的雙拳久久難以放開。
她閉上眼,耳邊仍停留著那一句話:
「殿下,這許是高家唯一的血脈了。」
高詢禁不住冷笑,血脈,血脈!縱使血脈相連又如何?
她的兩位親哥哥,一個為了皇位不惜謀害親生父親,一個千方百計設計構陷親生兄弟。
如今面對高彥的孩子,讓她如何留下?
自始至終,即便到了現在如此境地,她寧可至此孤身,也從未想過,非要為高家留條血脈不可。
高詢睜開眼,再次望向門外那單薄的身影。
當初自己何嘗不是滿心歡喜的打算,只為與她廝守一生。若是那人喜愛小孩,師父醫術高明,總能治出些奇效之葯來。若是那人不喜,便僅是兩人相伴到老,卻也是美滿至極了。
她搖搖頭,溢出苦痛的笑。
果真是年少無知,太過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