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僅存的自尊

這一天，秋高氣爽。

盛陽西洋百貨的第二家分店開張了。

鑼鼓震天，爆竹喧鬧，一片喜氣洋洋。

元帥夫婦的車就停在街口。他們身邊守衛並不算多，但保護他們的人已經布滿了整條大街。

白瑾霜穿著緋紅色的蕾絲連衣西洋裙，戴著小花帽，踩著高跟鞋，顯得幹練大方，和平時的旗袍裝有著不一樣的風韻，讓人眼前一亮。

蕭傾陌穿上了合身的黑色西洋服，這是白瑾霜費了半天氣力讓他穿上的。

英雄佳人，天造地設的一對，讓圍觀的人們艷羨不已。

白瑾霜挽著蕭傾陌的手，下了車，朝著新店的門口走去。

走到正門口，杜逸衡大步迎了過來，「元帥，夫人，非常感謝兩位賞臉。」

蕭傾陌正想回答，人群中，突然有幾個人舉著標語大聲喊道，「抵制西洋貨！打倒蕭傾陌，打倒賣國賊！」

這群人還想說什麼，已經被人拉下去了。

霎時間，周圍瀰漫著尷尬的氣氛。也想有看熱鬧的，正等著看蕭傾陌作何反應。

沒人知道，蕭傾陌此時此刻卻有著更加難受的感覺。

因為他感覺心口附近的傷口又在作祟，好像有無數小針朝著他扎了下來。

葯癮發作了！

他拚命告訴自己，這不過是一種心病，不要管，不要管……但是他的身體卻不聽使喚，很快，這種難受的感覺開始遊走全身。

在別人看來，他是被那些人氣得渾身發抖。他知道，這是比被那些人出口辱罵更難堪的事。堂堂元帥染上了葯癮，還當眾出醜？這更會讓人嘲笑唾罵。而且，他會一下子被人從高位上推倒。

這件事的背後，不簡單……他不自覺瞄了杜逸衡一眼。

杜逸衡一臉關切，絲毫沒有半分嘲諷。

這時，開始放鞭炮了。

這猛烈的鞭炮聲，讓他覺得尤為心煩。他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很想拿出身上的葯服下，讓自己身心舒爽一些。

白瑾霜挽著他的手，看著他的神情越來越難看。一陣愧疚湧上心頭。她知道，他是因為她才會來的。而她，為他考慮得太少了。

不行，她該為他說點什麼了。

「各位賓客，今天，站在各位面前的不是蕭大元帥。」白瑾霜突然說道。

圍觀的人不知道白瑾霜為何要說出這樣的話，臉上都有著好奇。

蕭傾陌正在被痛苦折磨著，心上猛地一震，霜兒她，這是做什麼？

「各位，小女子本來就是杜家戲班的一名戲子，與盛陽百貨的杜老闆本是師徒。今日我們夫婦參加師父的分店新張，純粹為私人關係。請各位不要妄自猜測蕭先生的立場。」白瑾霜淡然說道。

杜逸衡微微蹙眉，蕭傾陌只是緊了緊握著她的手。白瑾霜為了替他解圍，說出了自己卑微的過去。

「夫君，謝謝你能參加師父的分店新張，畢竟一日為師，終生為父。感謝夫君的體量。」白瑾霜說完，朝著他的臉頰親了一口。

白瑾霜的淺吻，彷佛讓他突然有了一種超常的力量，讓自己維持著僅存的尊嚴。

這席話，讓圍觀的人瞭然，一陣掌聲響起。

蕭傾陌緩了緩，接著說道，「各位，我個人希望各位能支持國貨，只有支持國貨，才能振興龍國。」

杜逸衡出來打圓場，笑著說道，「哈哈哈！謝謝蕭氏伉儷！各位賓客購物自由，選擇自由！下面有請蕭先生為我們招牌揭幕。」

於是，蕭傾陌走了過去，為他們的招牌揭開了紅布。

「今天可是優惠大酬賓，歡迎各位捧場！」杜逸衡朗聲說道，「無論是國貨洋貨，適合各位的，就是最好的。」

眾人一聽有優惠，紛紛湧進商場。

「蕭元帥，我備下了簡宴，希望你們能參加。」杜逸衡恭敬說道。

「不必了，儀式已經完成。我們告辭了。」蕭傾陌說完，拉著白瑾霜的手，轉頭就走。

蕭傾陌走得很快，白瑾霜穿著高跟鞋，有點趕不上他的腳步。

「陌哥哥，能不能慢點走？」白瑾霜小聲問道。

這時，蕭傾陌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他感覺自己如果再不服蒙多利素，他的五臟六腑會直接被火灼燒而死。

「霜兒。」他突然放開了她的手，聲音有點清冷，「我還有事，你先回去。」

她卻不知情，以為他生氣了，小聲對他說道，「陌哥哥，對不起，剛剛……」

蕭傾陌直接打斷她的話，對雲商烈說，「雲商烈，你陪著夫人，讓老楊開車回去。」

雲商烈只好點頭答應。

白瑾霜看著他的背影迅速消失在視線里，心裡湧起一陣寒意……

蕭傾陌急急地走進一個巷子里，他渾身冒著冷汗，全身也有點發抖。他急急掏出衣袋裡的西藥瓶，拿出一顆葯服下，終於感覺好了許多。

真險！他暗自擦了擦額頭的汗。差點在鈿州百姓面前出醜了！

不行，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他要戒掉這種葯癮。不然，可真被這些葯玩死了。

元帥辦公室。

許桑斟酌著應該如何回報。

他特地去毅洲拜見了龍國最有名的留洋醫學博士諸葛侖。諸葛侖是龍國醫藥世家傳人，又留洋學了西醫，堪稱學貫中西。

許桑將蕭傾陌的葯帶了過去，給諸葛侖檢驗，結果卻得到了一個讓人震驚的結果。

「許桑，不用猶豫了，你直說吧。」蕭傾陌視死如歸地說道。

「元帥，諸葛先生說，蒙多利素的確有不可預測的副作用。但是從您的藥品來分析，這葯還被人下了希多酸，這是一種類似鴉片的東西，會讓人上癮，還會讓人產生幻覺。」許桑看著蕭傾陌的神情漸漸變得陰沉下來。

他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其實，您的傷口已經沒事了。但是這些複合西藥會讓你上癮，感覺傷口又在發作一樣。這兩種葯雙管齊下，您現在已經很難自己戒掉葯癮了。」

蕭傾陌恍然大悟，難怪他越來越依賴於這種特效藥，原來是被人陷害了。

蕭傾陌恨恨地拍了桌子，眼裡閃著寒光，「馬上去把那個鬼子皮特抓過來，我要讓嘗嘗他給我開的葯，讓他也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我已經第一時間讓人去了，結果，他已經失蹤了。」

「他是吉利國人，我要找他們吉利國領事。看來，他們是在鈿州呆得不耐煩了。」

「元帥，這個人說不定就是吉利國領事唆擺的。我們現在沒有證據，不宜把事情鬧大。」

「我一直覺得杜逸衡也有問題，今天說不定就是他要我難堪的。不然，哪有那麼巧的事？」蕭傾陌不滿說道。

「這個人隱藏很深，他表面就是一個普通的商人。我們盯了他很久，他也從來沒有露出過任何馬腳。」

「等我把這葯癮戒了，一定要好好收拾這幫人。」蕭傾陌恨恨說道。

「是啊，元帥。您現在當務之急是戒了這葯癮。諸葛先生說了，你每服一次葯，葯癮會加深幾分。如果葯癮太深，可就麻煩了。」

蕭傾陌突然想起當年唐應山毒癮發作痛苦的樣子。難道，這是他縱容唐應山沉迷毒海的報應？

「元帥……」許桑知道他想起了唐應山，連忙喊他，想讓他回過神來。

蕭傾陌收了收眼光，「應該怎麼戒掉？」

「他說，用西洋方法可以通過電療，服藥等，但會繼續傷害身體。還不如用中藥。諸葛先生說，中藥才是治本的最佳途徑。」

「他親自過來？」蕭傾陌問道。

「他忙不過來，他會讓他一個高徒過來。」許桑回答。

「那要多久才能擺脫葯癮？」

「他說，這個過程非常辛苦。在他所知的記錄里，最快的是半年。」

「要那麼久？霜兒不是會知道了？」蕭傾陌喃喃說道。

「他徒弟明天早上就到了，他說他徒弟會根據你的情況，決定如何治療。元帥，您一定要儘快接受治療。如果拖太久就不好了。」

蕭傾陌嘆了一口氣，「看來是瞞不過她了。」

許桑勸道，「元帥，夫人一直非常勇敢。你告訴她實情，她應該可以勇敢面對的。」

「我……試試吧。」蕭傾陌有點沒底氣地說。

蕭府飯廳。

白瑾霜因為今天早上的事悶悶不樂。

她一直在等他回來吃飯。他卻讓人來傳話，說已經吃過了，在書房有事忙，讓她自己用飯。

她嘆了一口氣，自己拿了筷子，孤單地用著飯。

飯廳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

於是，保姆孫媽媽和鄧媽媽在門口的對話傳入了她的耳中。

「有沒有覺得，元帥對夫人好像沒以前那麼殷勤了？」鄧媽媽非常小聲問道。

「噓！小聲點，其實我也有這樣的感覺。」孫媽媽回道。

「也是，男人嘛，只有在女人懷孕的時候對她好。像元帥那麼大的官，在月子里的表現已經非常難得了。但是男人畢竟沒有耐性，而且啊，夫人一心在小少爺身上，把元帥給冷落了。他估計有點不高興了。」

「聽說，元帥對夫人和那個杜老闆來往也十分不高興。今天，夫人回來眼眶發紅了……」

「哎呀！元帥那麼優秀，這樣很容易給別的女人趁虛而入的。」

「噓！遠點說……」

聲音漸漸消失。

白瑾霜默默地聽著，突然有點淚眼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