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真相(上)
「所以說,王妃今日是來興師問罪的?」
吳染月漫不經心的輕晃著手中的茶盞,瞥了眼主座上的齊遙清,露出一抹瞭然的微笑,問道。
「並非。」齊遙清搖搖頭。
「怎麼,難道王妃知道了我所做的一切后,還能容我繼續留在王府?」
齊遙清靜靜的望著不遠處的女子,她還是那一身絳紫色的錦緞衣袍,一根白玉簪斜插在髻上,典雅而端莊,怎麼都不像那種會為了一己私利而置他人性命於不顧的人。
他再度搖搖頭,「不能。」
「呵,那不就完了。」
聞言,吳染月掩面低笑一聲,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跪在地上,朝齊遙清恭敬的叩了一首,道:「妾身在決心做這些事的時候就猜到了會有今天,王妃今日就算殺了妾身,妾身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她說的隨意,語氣平靜如常,就好像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一樣。
齊遙清定定的望著她,良久,忽然輕嘆了口氣,道:「我並沒說過要殺你的話。」
吳染月愣了下,有些困惑的抬頭看齊遙清,似是一時間摸不準這位王妃的心意。
在幾次三番的差點死於她手之後,竟然還不打算殺她么?
怎麼可能。
「王妃不必說這些明面上的漂亮話,妾身認錯,也甘願受罰,王妃要殺要剮妾身悉聽尊便。」
「我說了,我不想要你的命。」齊遙清再度重申,「我今日來,只想跟你問清楚些事情罷了,等事情弄清楚了,你自有你的去處,與我無干。」
「去處?像側夫人那樣被趕出王府,大搖大擺的抬回母家,然後被整個京都都知道自己被王爺休了么?」吳染月冷笑著斜眼,「還是說王妃打算將妾身關在什麼地方過一輩子,孤獨終老?」
「薛含雪一事我事先並不知情。」齊遙清面不改色的解釋道:「我雖不認同這種處理方式,但我不認為王爺這樣做的初衷有什麼錯。薛含雪她既是動了狠心思,就該想到會有今日。」
「那我呢,我不是比側夫人還要狠毒么?」吳染月反問:「我先給王妃下樟腦,拖垮你的身子,然後再在王爺給你的茶具里加斷腸草,讓你差點命喪於此,呵,我的結局又能比側夫人好多少呢。」
她像是不顧一切的破罐子破摔,可齊遙清卻神色一凜,突然毫無徵兆的問:「所以那日我粥里的砒-霜也是你讓秦媽加進去的,是么?」
聞言,吳染月似是愣了一下,然後很快便點頭道:「不錯,這些全部都是我讓她乾的。」
「為什麼,為了害死我?」
「是。」
「那薛含雪呢,為什麼要把她也牽扯進去?」
「因為……」吳染月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因為我想當王爺的正妃,如果王妃你不在了,側夫人也不在了,剩下我與玲瓏二人,這王妃之位自然就是我囊中之物。」
她說的頭頭是道,條條在理,乍一聽上去好像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可齊遙清卻嘲諷一笑,忽然起身走至她身前蹲下,平視著她的雙眼,道:「你很聰明,也很有手段,可是王姬啊,你要知道,這錯是不能隨便亂擔的。」
聞言,吳染月不解的望著他。
「你說砒-霜是你讓秦媽下的?」
「……嗯。」
「下在哪兒了?」
「粥……里。」
「錯。」
誰知齊遙清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搖了搖,笑道:「不是粥里。」
「不是……粥?」吳染月臉上精湛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
「嗯,不是粥。」齊遙清搖搖頭,緩緩起身,走回主座上坐下,這才道:「那砒-霜是被下在點心裡的,而秦媽就是吃了這點心才中毒身亡的。」
「什麼!」
吳染月的反應與齊遙清所猜測的並無大差,秦媽的死雖然王府里不少人都知道,但具體死因卻沒什麼人曉得。剛剛他問吳染月粥里的□□是不是她指示秦媽下的之時就是故意挖了個坑給她跳,而她還真想都不想就跳了下去。
「你是不是到現在連秦媽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
吳染月一時語塞,她還真不知道秦媽是怎麼死的!
那日也是有消息從側院傳來時她才知道秦媽已經死了的。本以為秦媽是因為被王妃發現偷偷下藥才被賜死的,死前定是要將自己供出來,誰知心中忐忑的等了許多日後自己這裡竟然一點動靜都沒有,反倒是薛含雪隔日便被大明大放的抬回尚書府去,吳染月甚至一度懷疑秦媽是不是特意在死前尋了薛含雪這麼個墊背的來掩護她。
而後來事實證明,確實是這樣沒錯。
「知道我為什麼會問你這個?」主座上,齊遙清倒是心情很好的樣子,沒給她思考的時間,問道。
「妾身……妾身不知道。」
「是了。」齊遙清點點頭,一點也不覺得驚訝,「其實那日我來你院中時便在懷疑了,只不過當時懷疑的是這件事到底和你有沒有關係罷了。」
齊遙清漫不經心的說著:「我當時處處試探,你倒也隱瞞得好,言語間將自己撇的乾乾淨淨,只可惜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要知道看似最合理的說法有時候往往會漏洞百出。當然,除此之外,你讓個小丫環跟在我後頭偷聽我和夢琪的談話也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王妃你……竟發現了她……」
吳染月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齊遙清,不過細細回想起那日那小丫環回來與她複述的對話后,頓時又明了。
難怪了,她當時還在想,王妃特意跑來她院中想必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怎麼僅僅聽她這一番說辭后就堅定不移的信了呢。
可惜她那會兒道行還是太淺,當時雖有些懷疑卻到底沒有細想,還以為自己真逃過了一劫……
「可是王妃,妾身不明白,那個漏洞在哪裡?」想了想,吳染月忽然抬頭問齊遙清。
那是她早就備好的說辭,仔細推敲了多少遍都確認沒有瑕疵,如何輕易便被齊遙清看出紕漏來?
「呵。」對此,齊遙清輕笑一聲,也不隱瞞,直截了當的道:「你說你之所以知道樟腦一事是因為你的丫環恰巧撞見了薛含雪派到我院里給秦媽通風報信的人,對否?」
「嗯……」
「可就在前一日我才得到消息,薛含雪每次見秦媽都是把她叫到自己院中去的,就連她身邊日日隨侍的貼身丫環都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就更別提你這兒的人了。」
「連這事都不知道,你那說辭根本就是一盤散沙,站不住腳,你以為我會相信?」
吳染月獃獃的望著齊遙清,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所以……所以王妃你在那時就知道我說的是假話了?」
「嗯。」齊遙清點頭。
「那……那你為何不直接拆穿我,還要故意在我派去的丫環面前演戲?」
吳染月實在是想不明白,既然都知道自己說的是假話了,為什麼還要特意做出一副完全相信的姿態呢!
「拆穿你?」齊遙清挑了挑眉,搖頭道:「不,我不會那麼快拆穿你,因為我還有些弄不明白的東西。」
「是什麼?」吳染月緊跟著追問。
「你和秦媽的關係。」齊遙清一字一頓的道。
「和秦媽的……關係?」吳染月一下子沒理解他的意思。
「嗯。」齊遙清點點頭,「我一直在想,如果秦媽真是你手下的人,緣何你連她與薛含雪的見面方式都不知道,還要用這麼個根本站不住腳的藉口來向我開脫?」
「由此可見,你與秦媽的聯繫應該並不密切。」
齊遙清做出這一系列的假設並非空穴來風。按理說,如果秦媽真是吳染月安排進他院里的,那她應該時時關注秦媽的動向才對,不可能自己手下的人都與側夫人那一支勾搭上了她還對此一無所知。
「是以我剛剛故意問你粥里的砒-霜是不是你下的,你說是,便變相的驗證了我的猜測。吳染月,秦媽根本就不是你的人,是與不是?」
話雖是反問句,但語氣卻篤定到不能再篤定。
「王妃,妾身……」
「你不必跟我狡辯。」
沒等吳染月說完齊遙清便不耐煩的揮手打斷道:「我雖不知道你到底是想袒護誰,但有兩點卻是清楚的。第一,你的家世背景我與王爺都曾幾次三番的細查過,你母親的娘家名下雖有個靖和金鋪卻到底也不算什麼太龐大的產業,而你上次也說了,你父親走的是科考一路,平民起家,勢力可想而知,我不認為他們能幫你在王府安下秦媽這麼個線人,還毫無阻礙的給你送那些毒-葯。」
「第二,吳染月,我看得出,你的本性啊,還是善良的。」
「善良?」
吳染月有些好笑的看著齊遙清,似乎不明白他究竟是從何得出這麼個結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