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理由
「朕一直忍著不動他們,甚至特意縱容,推波助瀾,果然,他們鬆懈下來,做事也不如以前那麼謹慎小心,露出了馬腳。」
「皇兄指的是江南鹽業那次?」魏延曦忍不住插口。
江南富饒,鹽業更是一項最大的產業,鹽業市場里魚龍混雜,參與的官員更是不計其數,只要你肯淌這趟渾水便絕對沒有賺不到錢的。
不過兩年前忽然有人將這事捅了出來,矛頭直指朝中大員,話里話外竟是跟後宮也脫不了干係,皇帝當時龍顏大怒,派大理寺寺卿火速趕往江南查清此事,誰知查完以後連江南巡撫都被毫不留情的拉下了馬,就連許多朝中官員都或多或少受到了牽連,不過很奇怪的是,明明矛頭都已經被轉移到京都盛國公府了,可直到結案時火都分毫沒有燒到齊蕭肅身上。
當時魏延曦也疑惑過,江南巡撫再大也不過就是個四品官,若非有大員支持,誰借他這麼大的膽子做這種隻手遮天的事的?朝中雖也有人落馬,不過最大的也就三品,似乎無論人脈還是物力都還差了些,怎會生出這麼大的事來。
現在看來,這事竟是真的牽扯到了齊蕭肅!
「所以皇兄當時是特意留著齊蕭肅沒動,私下裡把他放在朝中和江南的幾員心腹大將都連根拔了?」
「不錯。」魏承天點點頭,「那次的動靜比較大,齊蕭肅和齊頌錦確實都收斂了一陣子,不過……呵,就他們那種貪得無厭的性子,又豈會甘當一輩子的縮頭烏龜?果然,沒多久,朕的暗衛便探出,齊頌錦私下裡與北狄王有來往。」
「什麼,北狄王?」
聞言,魏延曦吃驚的望著魏承天,沒想到齊頌錦居然這麼有本事,連北狄王都能搭得上。
「嗯,就是北狄王。」魏承天對於他的反應一點都不吃驚,輕笑一聲,搖頭道:「一開始朕也不信,不過後來朕想起一件事,便覺得也能理解了。」
「是什麼事?」
「你可記得當年父皇還在世的時候,適逢他五十大壽,各國使者來朝賀,其中,便有北狄的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北狄王。」
「所以皇后是在還是皇子妃的那時候見到了北狄王,然後與他有了聯繫?」魏延曦順水推舟猜測道。
「確實。」魏承天點點頭,「要知道朕這位皇后雖然心狠手辣,內力毒黑了,但一張臉長得還是沒話說的,不是么?哈哈哈,想來就是那次見了北狄王,順道勾了人家的魂吧。」
他說這話時神情滿不在乎,根本不像是在說跟隨了自己多年的髮妻。
魏延曦忽然覺得,也許這麼多年來,他根本就沒真正了解過自己這個一母所出的哥哥。
「所以……皇兄你已經有切實的證據能證明皇后與他暗地通信了?」魏延曦有些無力的問。
「嗯,而且這次,朕也沒打算再放過他們一家。」
「那遙清……」
「朕今日叫你來,就是想問一問你,這位雍王妃,你是自己休,還是朕再下一道旨意幫你休?」
此言一出,魏延曦呆住了。
皇兄……皇兄這是要他休了遙清?!
見他目瞪口呆的望著自己,魏承天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繼續道:「朕當初便跟你說過,逼你娶妻一事遲早會給你一個答覆,如今齊家將倒,不多時便要獲罪,齊遙清再頂著個雍王妃的頭銜實在不妥,你放心,朕會找個好理由幫你休了他,然後替你再另尋一門好親事的。」
他說這話時語氣分毫不讓,好像已經全部計劃好了,叫魏延曦來只是通知他一聲似的。
「不行,絕對不行!」
誰知魏延曦卻突然上前兩步,一字一頓的對魏承天道:「皇兄,這輩子我絕不休妻!」
魏承天見他這副忽然激動的模樣愣了愣,不解道:「你不是很討厭他么?延曦,這事你放心,皇兄會幫你辦妥,當初為了權宜之計逼你娶他是皇兄的不對,這一次朕定會好好替你選門好親事。」
誰知他還沒說完魏延曦便搖頭,誠懇的道:「並非如此。皇兄,當初我識人不清,看不出他的好,可如今我看清了,我喜歡遙清,很喜歡,他是我的王妃,這輩子都變不了。」
他說這話時語氣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魏承天怔了怔,上下將他打量了一遍,心說魏延曦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會說他對齊遙清動了心!
要知道當初他之所以答應皇后將齊遙清嫁給雍王,就是想著魏延曦一直以來最討厭齊家,這王妃嫁過去非但吃不著好還有許多罪等著他受。有這樣一個人在雍王府,魏延曦定然會恨齊氏入骨,做起事來也定會更加針對齊蕭肅和齊頌錦,給他們多攪攪亂,這樣一來他們自顧不暇,自己暗地裡的行動也能更方便些。
可如今……魏延曦為何會喜歡上齊遙清!
魏承天像看個陌生人一樣看著魏延曦,良久,勉強按捺在心中的詫異,和聲對他道:「延曦,莫要鬧了,齊遙清並非你的良緣,這點你比誰都清楚。如今齊家落敗,齊遙清身為齊家子,定然逃不掉的,你莫要讓皇兄難做。」
「哈,」聞言魏延曦卻是笑了起來,譏諷的看著魏承天,「皇兄這話說的可真有趣,讓你難做,我又如何讓你難做?當初皇兄逼我的時候怎麼沒想過這是讓我難做呢?你要我娶,好,我娶了,可如今你又要我休,哈,皇兄,你倒是說說,我到底是你弟弟還是你手中的棋子!」
魏延曦雖然一貫不參與宮中的勾心鬥角,可他好歹是從小在宮裡摸爬滾打長大的,他兄長如今的所作所為究竟為了什麼他比誰都清楚。他實在是不明白,難道一個皇位就能讓從小疼他寵他的皇兄變得這般不近人情么?
果然,聞言魏承天瞳孔一縮,方才臉上的笑意也沒了,低聲呵斥道:「延曦,你這是什麼話!朕讓你休了他也是為你好,你緣何要這般浪費朕的苦心!」
他越是這樣說魏延曦越是心寒,你看看,自己可不就是他握在手中的棋子么,用的時候好言相勸,可一旦違逆了他的意思便會立刻翻臉,他這從小一起長大的皇兄果然也逃不出冷血帝王的結局。
「呵,皇兄,你當初沒能保全淑妃,親眼看著她被皇后杖斃卻不能吭聲,還要跟她同床共枕這麼多年,怎麼,如今你逼我休了遙清,是要我也重蹈你的覆轍么?」
「魏延曦!」
他話音剛落魏承天便氣的拍桌怒吼,額角青筋暴起。淑妃的死是他心中永遠的痛,他這輩子都放不下,魏延曦剛剛這番話就是在撕裂他的傷口,順道再在上頭撒把鹽。
魏承天勉強壓住心底的怒意,狠狠的瞪著魏延曦。因為他是大闌朝的皇帝,所以要做很多違心的事,哪怕看著心愛的女人死在跟前也不能讓別人看出一絲一毫的傷心來。
可這不代表他不在意,可以任由弟弟在傷口上撒鹽。
「延曦,你身為我闌朝雍親王,這是你該說的話么!」等急促的呼吸勉強壓制住了一些,魏承天收手背在身後,言語間沒有了先前的怒氣,卻也並不如往常般親切,冷淡的緊。
然而魏延曦卻對此無動於衷。
「皇兄,你也看到了,當年的淑妃就是橫亘在你心頭的一根刺,提到她你會心疼,那你又焉知我不會呢?」
「我與遙清,多年前便已情定,可惜我一直不知罷了。如今好不容易解開心結,眼看著可以廝守了,可你卻要我休了他。皇兄,你這樣做對我而言就像是你親眼看著淑妃被皇后害死一樣,我絕對,絕對不可能同意。」
魏延曦有他自己的堅持,而齊遙清,就是他的底線。通過魏承天與淑妃的事他很明白,有些人,一旦一時放手,那就是一輩子的痛苦。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手。
「好了皇兄,」魏延曦深吸口氣,平靜下來,恭敬的拱手行了一禮,「這件事你也不必再與我提了,要我休遙清是絕對沒可能的。皇兄勞煩一天也該累了,臣弟告退。」
說完,魏延曦沒等魏承天開口便退出了殿門。
魏承天一拳砸在木桌上,眼睛微微眯起,看著魏延曦消失的方向,心中飛快的計算著。
本來按照他的計劃,魏延曦乖乖休了齊遙清,那齊家就算徹底落馬了,可如今鬧出這樣的事,算是徹底打亂了他先前的計劃。
跟魏延曦徹底翻臉?不,不能這樣做,齊頌錦一倒,按照他的估計,北狄那裡肯定會有反應,保不準要再起戰事。一旦開戰,魏延曦就是闌朝取勝的最大籌碼,是他達成所願、完成宏圖的關鍵,鑰匙這會兒跟魏延曦翻了臉那到時誰去打仗?
可若真順著他的意思……不,也不行,那樣一來齊家雖倒卻終歸還剩下一根稻草,尤其這根稻草還將他弟弟的心佔了個徹底,一旦魏延曦歸朝,殊不知日後會再生出什麼事端來。
魏承天冷哼一聲,魏延曦這裡不行,看來只能從另一個人那裡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