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無聊的相親

眾人吃完飯，天色已暗，歐陽云云想著妹妹坐車累了，便提議讓丈夫子浩早點送他們回家休息，這正合歐陽朵朵心意。王子浩開車先把丈母爹丈母娘連同歐陽朵朵送回家去，又返回家中把他的哥哥也送回去。

於禮節上來說，王子浩該先送歐陽朵朵一家，於情感上來說，他也願意先送他們。這樣，就可以給父親和哥哥留些時間。小的時候，他不太能理解父親，但自己結婚有子后，他逐漸能體諒父親暗藏在內心深處的愛，父親是愛著大哥的。

王子浩的記憶里，跟大哥一起玩耍的時間很少。好像大哥小學時候多住在爺爺奶奶家，打從上初一起就住校，很少願意回來，只除了回來領每月的生活開支或是要交什麼書本費才回家一兩次。當然，王子浩也知道，大哥不喜歡呆在家裡，跟自己母親的態度也多少有關係。要不是母親去世了，恐怕大哥還是不願意回來的。

歐陽朵朵的家離姐姐家並不遠，在同一個城市的兩個小區，這兩個小區也就5分鐘的車程。他的哥哥王子彥的家，倒要離他們遠些，開車要15分鐘左右，在他上班的A大學附近。

歐陽朵朵扶著母親剛進屋，她媽媽就說道：「剛才吃飯的時候，子彥說他們學校每年都有招聘新老師，到時幫你看下，要是你能去當個老師也好。離家近，又不耽誤說對象。」

「媽——你真是的，跟人家不熟，還什麼都跟人家說。弄得我跟啥本事都沒似的。」歐陽朵朵真的有些煩了。她更感到煩操的是他們居然讓王子彥幫她介紹工作，不知為什麼，她不想在那個王子彥面前顯得弱弱的。

早已走到卧室的父親，開了燈，聽見娘兩對話，打著圓場道：「你這孩子真是的，不都為你好。你到時去看看，還不一定能去呢。當個老師有啥不好，你自己上大學也讀的師範，況且還是讀的心理學。」

歐陽朵朵沒吭聲，她原先的夢想確實就是做一名心理學老師，可誰知讀了心理學，看了那麼多實實在在地故事後，她忽然害怕從事跟心理有關的工作，哪怕是心裡學老師。

她不喜歡陰暗，不喜歡被那麼多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一個個不好的故事給糾纏著，正是這個原因，師範畢業后，姐姐才托丈夫，丈夫又托他的父親幫她在市政府找個工作。當然，她也是參加了公務員考試的。

歐陽朵朵沒再吱聲，她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能做老師的，她總覺得那是個能「童心不泯」的職業，而這一點對她來說很重要。可是，她研究生畢業后，卻沒一個學校肯聘用她，原因就是她本科和研究生讀的不一樣，人家要管理專業的最低標準也是博士。

想到反正也請了兩周假，也不急著回到單位，她也不再辯解什麼，只跟父母說句：「再說吧，我累了，要洗臉睡覺去了。」

「去吧。明天我給你姨媽打電話。」母親說著，脫下外套遞給歐陽朵朵的父親：「幫我掛下。」。父親接過外套掛到床頭的衣架上，又拿起床頭柜上的玻璃茶杯出去倒水。

歐陽朵朵知道母親的意思，她是暗示自己必須要去好好兒相親，她這母親是個典型的「不到黃河不死心，到了黃河也不死心的人。」這一點，不光歐陽朵朵，全家人也都領教過。歐陽朵朵有時候也習了她母親這一點，只見她不再搭話，轉身出了父母的卧室，徑直去衛生間洗嗽去了。

歐陽朵朵是真的累了，簡單洗嗽后，便進到自己卧室，換了睡衣鑽進被窩。就在她剛才進卧室開燈的那一會兒，可以從白色的燈光下，看到她的床頭貼著一張有兩個A4紙那麼大的沙魯克.汗的照片。照片上的明星沙魯克.汗，眉頭聳起，咧著嘴，眼睛似笑非笑，散發出說不出的男子漢魅力。

歐陽朵朵瞥了眼牆上的沙魯克.汗，心上略過一絲甜蜜，摟過枕頭邊的大灰熊，把燈滅了。

第二天下午，歐陽朵朵正在卧室看沙魯克.汗主演的《故土》，母親直接推門進來道：「你姨媽打電話過來了，今天晚上去男方家吃飯。」

「去人家吃飯幹嘛，還沒談呢！」歐陽朵朵頭也不抬地抗議道。

「人家跟你姨媽熟，去就去唄，正巧看看他們家經濟情況。」歐陽朵朵的媽媽聰明地說道。

「隨便。」歐陽朵朵還是頭也不抬。她知道犟不過母親，既然母親說是姨媽的熟人，就當蹭飯去。

晚上的時候，歐陽朵朵跟她姨媽兩人來到男方家，歐陽朵朵慶幸父母沒跟著，要不然，天知道她媽媽會不會又要在外人面前把她形容成一個孩子氣十足的女人呢。

歐陽朵朵穿的是一件銀灰色的長羽絨服，搭配一條粉色的長圍巾，腳上穿半高跟的冬皮鞋，看起來倒顯得成熟大方。她姨媽穿的是深紅色的短羽絨服，配一條黑色的絨褲，腳蹬矮靴，比她看起來還要洋氣。

「咋不穿你那件粉色的羽絨服？這顏色比我的還老氣。」剛見面時候，姨媽就對歐陽朵朵的穿著表示質疑。

「裡面的嫩著呢。」說著歐陽朵朵調皮地扒開領子，露出肉粉色的毛衣。

「調皮。」歐陽朵朵的姨媽是個中學英語教師，倒沒有教師的嚴肅，歐陽朵朵很喜歡她這個姨媽。小時候，計劃生育緊，媽媽生下她后，就把她藏在姨媽家，一藏就是五六年，姨爸不能生育，因此，姨爸和姨媽都待她跟親生閨女似的，她跟他們感情很好。

「這個男孩長得好看，脾氣也好，能力也強，每個月工資一萬多呢。年底還有獎金。」路上的時候，姨媽不忘跟歐陽朵朵交代，「好好跟人家談，好男孩不多了。」

「這麼好，咋還沒結婚？不是有別的什麼毛病吧。」歐陽朵朵說完，調皮地鼓起腮幫，又翻翻她那黑白分明的月牙眼。

「瞎說。人家男孩條件好，沒遇到合適的唄，你不也老大不小，沒談著對象。」姨媽說完，咧開嘴笑著道：「沒準你倆還真能成。」

男方的家跟歐陽朵朵姐姐家差不多，整個裝修蠻顯豪華。嚴格說來比她姐姐家還要顯得氣派，這是個獨立的小別墅，不光裝修豪華，整個傢具也都是紅木傢具。歐陽朵朵只覺得太沉悶，那古老風格的紅木傢具，只讓她覺得太過厚重，讓人沒法正常喘息。

飯桌上，只大人們互相交流，她幾乎埋頭吃飯，偶爾禮貌性地微笑著「嗯」出幾聲。早早吃完后，跟桌上的長輩打個招呼，便坐到人家實木沙發上，翻看手機上的微信去了。

沒一兒會，那個叫丁威的銀行工作者走過來，坐在她的對面，問道：「聽說你在上海做編輯工作？」

「嗯。」歐陽朵朵立即抬起頭，看了丁威一眼應道。

「你炒股嗎？」丁威問道。

「不會，我對炒股一點都不懂。」歐陽朵朵笑著說道。

「那你平常沒事多幹什麼？」丁威是個典型的國字臉，濃密的兩道劍眉在問話的時候顯得很有味道。歐陽朵朵覺得他不說話要比說話更有味道。

「看電影。」歐陽朵朵老實答道。「你呢？」接著她又反問道。

「炒股——看電影那是上學時候小女生乾的事兒吧。」丁威的話聽起來武斷又老氣橫秋。他都不問別人看的是什麼電影，就妄下結論。

歐陽朵朵忽然明白為什麼這個帥氣又多金的銀行工作者找不到稱心如意姑娘的原因了。他應該是那種不願將就，又大男子主義的類型。心下這麼想著，歐陽朵朵忽然笑了，說道：「你說話挺直接的。人的喜好不一樣，審美不同很正常。」頓了下，歐陽朵朵學他那直接的口吻問道：「你是不是從前相親也這麼跟人家說話？」

「嗯？有什麼問題嗎？」丁威眉毛揚起，露出疑惑地表情。

「不把人家姑娘嚇跑才怪，建議你下次相親，說話委婉些。」說完，歐陽朵朵的笑意更深。

「工作上需要拐彎抹角，年輕人交往直來直去有什麼不好？」丁威說完，不等歐陽朵朵問話，就問道：「你談過對象沒？」

歐陽朵朵其實沒正兒八經談過對象，如果大學時候莫名其妙跟前男友好上，雖是同居卻不曾有傳說中驚心動魄的戀愛感受不算的話。可不知怎的，她卻說道：「談過四五個個，都不合適。」

「為啥？」丁威問得直接了當。

「不為啥，我條件不好，人家沒看上我。」歐陽朵朵想起路上姨媽形容丁威條件好的話來，故意詼諧道。

丁威「哦」了一聲，沒接話，起身問道：「我去倒杯水，你要不要喝點水？」

「不了，我不渴。」歐陽朵朵覺得這個丁威沒一丁點幽默感，說完，自己繼續低頭繼續翻看微信。忽然，姐姐歐陽云云打電話進來。歐陽朵朵接起電話問道：「姐，啥事啊？」

「你明天有空嗎？子浩的哥哥剛打來電話，讓你明天帶著簡歷去他們學校找他。他跟他們學校人事部老師打了個招呼。」歐陽云云有點高興地說道。

「嗯，知道了。回家我給你打電話，這會跟姨媽一起相親，不方便。」歐陽朵朵故意壓低聲音，用調皮的口氣說道。

」好，好。你到家后給我打電話。我先掛了。「歐陽云云說完，把電話掛了。

丁威倒完水，坐到餐桌上，聽長輩們說話去了，這邊歐陽朵朵忽然覺得很無聊，她起身走到姨媽身邊說：「姨媽，太晚了，咱先回去吧，別打擾人家休息。」

「沒事，沒事。」丁威的奶奶說。

「那好，我們先走，太晚了。以後再聊。」姨媽也看出兩個年輕人不能自然聊天，她不曉得原因，只當初次見面，還不熟。

回去的路上，歐陽朵朵和姨媽臂挽臂，姨媽問歐陽朵朵對丁威的感覺。歐陽朵朵說：「人挺好，就是估計人家看不上我。」

「為啥？」姨媽問道。

「不為啥，你姨女條件差，人家看不中唄。」歐陽朵朵故意調皮地說道。

「死丫頭。」姨媽輕責一句，接著道：「老大不小了，找個合適的，就把婚結了。」

「問題是沒有合適的啊。我也想早點結婚生一堆娃兒讓你們幫我帶呢。」

「沒正經。」

「姨媽，你看，還有星星呢。」歐陽朵朵抬頭說道。

「呵呵，你還跟小時候一樣，小時候呀，你就愛看星星，數星星。」姨媽的思緒像是飄到了很遠的從前，一抹微笑爬上嘴角。

「其實我也沒看上那個丁威。他跟我心中的男神沙魯克汗差遠了。」歐陽朵朵突然蹦出一句。

姨媽扭頭看她，昏暗的燈光下，看不清她的神色，卻能從她的語調里聽出她對歐陽朵朵的關愛:"哪有什麼完美的人，伴侶都是磨合出來的，感情也要切合實際。要在精神領域裡『門當戶對』，經濟上也差不多。"

歐陽朵朵沒有接話。她聽姐姐說過姨媽當年愛上過一個帥小伙，小伙家窮，外婆硬是反對。姨媽為此絕食數日，後來還是嫁給了家境富裕的姨爸，起初兩人矛盾多，後來生活慢慢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