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處一室
歐陽朵朵在試衣鏡前轉了一圈，她對這件款式時尚、緊密合身、有著下擺的粉色羽絨服很是滿意。「姐姐說的對，不管成不成，去試試。沒準還能碰到個帥哥呢。」歐陽朵朵輕輕咕噥一句，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扮了個鬼臉。
昨晚回家很晚，歐陽朵朵給姐姐回電話，姐姐在電話里苦口婆心地勸她留家鄉工作，又再三強調，讓她去學校面試前務必要提前做好充足準備，還要保持好形象。
有時候歐陽朵朵不能理解她的姐姐，姐姐和姐夫是大學同學，大二的時候跟姐夫一起談戀愛，畢業就結婚生子，總共只上了不到半年的班。歐陽朵朵怎麼也不能理解聰明、有主見的姐姐咋甘願相夫教子呢？
歐陽朵朵看了看腕上的手錶，已經下午一點了，離約定的兩點到校還有一個小時。她不再想姐姐的問題，從梳妝台旁邊的百寶閣架子上拿起粉色的帽子戴上，又把黑色的帶絨的小黑包斜跨著，再拿起預先準備好的牛皮紙袋走去卧室，牛皮紙袋裡裝著她的簡歷和畢業證書複印件。
歐陽朵朵知道這個時候父母正在午休，她輕輕換上中幫靴子，再把門輕輕關上，徑直往小區門口走去。
也不知咋的，就在昨晚歐陽朵朵還在電話里跟姐姐說不想換工作，但，今天她表現得又明顯在乎這份工作，要不她怎麼會提前一個小時出門？她清楚打個的過去，也頂多半小時就到A校了。而且，在決定穿著時候，她也是猶豫了很久，換了三四套。弄到最後，換上粉色的羽絨服，歐陽朵朵才定下心來。她不知道她今天的裝扮青春靚麗，不像是去找工作的，倒像是去相親的。
計程車在A校門口停下，歐陽朵朵從斜跨的小黑包的側包里掏出20元，從後面遞給師傅，師傅找了零錢，歐陽朵朵收了零錢，用左手把頭簾往上捋付了下，再用右手拿起放在膝蓋上的帽子，很嫻熟的戴在頭上，下了車。整個動作麻麻利利。
「哎呀—」，歐陽朵朵驚叫一聲，她把裝有簡歷和證書複印件的牛皮紙袋忘在計程車上了。
「幸虧證書都是複印件。」歐陽朵朵旋即自我安慰道。她用右手撥下遮蓋在手錶上的袖子，這時才1點25分。」還好，來得及。「歐陽朵朵自然自語道。
A校的門口有兩個穿著保安制服的中年男子，學生們進進出出，歐陽朵朵徑直進去，也沒人攔她。
進入校園，首先入眼帘的是一個大大的不知名的雕像，雕像的前面豎排刻著」厚德載物「四個大字。雖然是冬季，南方的校園樹木依然有很多蔥綠著，不遠處籃球場上，忽上忽下蹦跳著的是年輕的身姿。
幾個學生情侶，並肩走著。又一群女孩子，說笑著，不緊不慢地在校園內閑逛著。一股久違的校園特有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然而歐陽朵朵無心感受這些。她沖一個離她最近的女學生走過去問道：」同學，請問最近的列印社在哪裡？「
「在圖書館那邊，順著食堂前面的那條道走過去就是。」聽見歐陽朵朵問路，那個女學生停下步子，轉身指向遠處的小徑說道。
「哦，遠嗎？」歐陽朵朵順著女學生指著的方向，並看不到什麼圖書館，倒能見到「經管第二食堂」幾個字樣。
「嗯，大概要10分鐘吧。」女學生一本正經地說完，就抬腳往前趕路。
「嗯，謝謝你。」
「不客氣。」
「10分鐘，太遠了。」歐陽朵朵輕輕地嘀咕一聲，關鍵是她不確定要面試的地方在哪裡，要是列印的地方離要面試的地方更遠那說不定就要遲到了。」
要是晚了可不好。還是給他打電話吧。這麼想著，歐陽朵朵從包里拿出手機，查看昨晚姐姐發開她的簡訊，那上面有王子彥的手機號碼，反正要給他打電話，說不定他辦公室能列印。歐陽朵朵的郵箱里有簡歷和證書複印件，她想這可能是最保險的方法了。
「大哥，我到了。」手機那頭一接通，歐陽朵朵趕緊叫到。
「哦，你現在在那兒呢？」手機那頭傳來王子彥那特有的溫潤聲音。
「我剛進校園，打車過來的，我把簡歷忘車上了。我想問一下，大哥你那兒能上網列印嗎？我郵箱里有簡歷。」歐陽朵朵忐忑不安地一口氣說完自己的目的。姐姐昨晚跟她說過，這個大哥他們也不是很親近，讓她注意禮貌，她沒想到自己一來就要麻煩他。
「哦。那你過來吧。」王子彥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絲毫熱情度，卻也沒有絲毫責怪或嫌麻煩的意思，準確地說，他的聲音聽起來活就像晴天里湖面的水，沒有一絲波度。
不過這種音調倒讓歐陽朵朵安心不少，少了無端打擾人的歉意。她原先在政府部門工作了幾年，聽慣了這種公事公辦，不冷不熱的調調，對於這種調調，她的反應就是「既擾之，則安之。」麻煩了本不熟悉的人，對方假意的熱情反會讓她不自在。
「大哥，你辦公室在哪兒，我怎麼走呢？」歐陽朵朵故意稱呼著「大哥」，這樣顯得自己足夠尊重人家，而且她的聲調聽起來還是親人的樣子。
「嗯—你在大門口等下，我去接你。」不知什麼緣故，王子彥略頓下，要來親自接歐陽朵朵。
歐陽朵朵想著，可能是他們辦公的地方比較偏，怕自己找不著，遂乖乖答道：「好啊，那我在雕像下面等你，就對著大門口的那個雕像。」
「你說的是南門？」王子彥問道。
「還有幾個門，我不知道啊，這雕像上有『厚德載物』四個大字。」歐陽朵朵說道。
「我知道了，你在那兒等我，一會就到。」王子彥說完，不等歐陽朵朵答話，就掛了電話。
「這人真霸道，難怪跟家裡人相處不好，還離婚。」歐陽朵朵心裡暗自嘀咕著，她從家人的閑談中，知道這個王子彥離婚後，才肯早晚回去看自己的父親。
掛了電話，約莫三五分鐘的功夫，王子彥就到了歐陽朵朵等他的雕像下。
「這麼快！」歐陽朵朵毫不掩飾驚訝。
「我小跑過來的，就當鍛煉。」王子彥上下打量一眼歐陽朵朵微笑著說道。
「大哥，你喜歡跑步啊？」歐陽朵朵眼裡閃過一絲驚奇，這個王子彥給她的感覺很複雜，她自認自己讀不懂他，也無意去讀懂。
這個人雖然有點怪怪的，不過，說不定自己以後還真要麻煩他。這麼想著，歐陽朵朵用她慣常跟人拉近距離的方式微笑一下說道：「要不咱一起小跑回去，我也喜歡跑步。」歐陽朵朵這麼說的時候，故意讓聲音聽起來輕鬆而充滿愉快。
「好啊，只是別叫我大哥，喊我名字就行，我叫子彥。」王子彥說這話的時候是盯著歐陽朵朵的眼睛的，要不是他眼裡閃過的那抹不經意地笑意，只怕歐陽朵朵真懷疑他是不歡迎自己的打擾。只是他那抹笑意又像別有含義，歐陽朵朵正要搜腸刮肚用她所學過的心理知識來」度量「這個熟悉而陌生的男人時，那王子彥已然轉身慢跑起來，「跟我來！」
「好。」不及深思，歐陽朵朵跟在王子彥的身後慢跑起來，穿過籃球場邊的小道，再右拐進入一個兩側長有矮灌木的小道，就到了一排排紅色外牆的房子前。
「你們辦公室在這兒？」歐陽朵朵好奇道，這些房子看起來老舊老舊，一些陽台上還放著花，或曬著衣服。怎麼看，都更像是教師宿舍。
「這是教職工宿舍樓，我宿舍有印表機，辦公室離得遠，我下午沒課，就在這兒列印吧。」說完王子彥和歐陽朵朵已經一前一後走進樓道。一種怪異的感覺襲上心頭，要說王子彥待人缺乏熱情吧，他好像表現得又不那麼冷淡。
沒多會兒功夫，兩人已經走到三層。
「到了。」王子彥在306門口停下來，並不緊不慢地從褲兜里掏出一串鑰匙，熟練地把門打開。
「要換鞋嗎？」歐陽朵朵跟著王子彥進到屋內，看著正自顧換上拖鞋的王子彥問道。
「穿這個吧。」王子彥從鐵鞋架上拿下一雙粉紅色的夏季拖鞋放到歐陽朵朵腳前說道。
王子彥的舉止自自然然，可不知怎的，歐陽朵朵卻打了個愣，心裡想著：他單身家中怎麼還有女鞋？一邊暗自琢磨，一邊已經換下靴子，穿上了那雙簡樸的粉色拖鞋。
說是宿舍，其實是個裝修簡單的一室一廳。屋裡栽種了幾珠花草，客廳中間是個偌大的長方形條桌，桌子上鋪著宣紙，一副剛完成不久的山水畫正躺在桌面上。
「你會畫畫？」歐陽朵朵站到畫桌前，看著那畫著幾叢矮山，又有若干綠植的畫面，不由問道。
「嗯，沒事兒的時候閑畫畫。電腦沒密碼，你直接列印簡歷去吧。」王子彥看著自己的畫作頭也不抬地說道。
不知為什麼，現在和這個陌生的男人獨處一室，歐陽朵朵忽然覺得這個王子彥的世界過於冷清，心裡沒來由地對他泛起一絲憐憫。
「嗯。」她答應一聲，走到靠近門口的小型辦公桌前，那上面擺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歐陽朵朵按下電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