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小秀送葬

第八十九章 小秀送葬

茅玉堂上了靈車,開在最前面,朱宏照、王成、張玉蘭坐在第二輛小車上,後面兩輛大客車上有裝著茅家送葬的親友,一路號哭一路吹唱。

朱宏照微閉雙目,想起了多年前玉堂在鹽湖鎮的那一夜,如今玉堂死了,也不知道秀怎麼樣了。

屍體進了焚化爐,司爐胡師傅不動聲色,中途熄了一次火,夾出了頭骨,裝入一個事先準備好的大木匣子,用白布裹緊,然後交給王成。這邊早叫好了一輛車,頭骨一上車立即開回了白鎮。

胡師傅又點了火繼續燒,十分鐘左右骨灰就出來了,冬妹哭得死去活來,茅玉堂的女

兒在外面一邊哭一邊往往盒子里裝,在吹吹打打和哭哭啼啼中,骨灰盒上了車。

宏照上車前,發現一個中年女人攙著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倚著牆角朝裡面張望,一臉凄苦,零亂的頭髮在寒風中飄飛。細看這女人有點兒面熟,但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車隊出了火葬場,一路向西行駛。出了鹽湖鎮,那個女人一直浮現在宏照的大腦中,冥冥之中覺得她與玉堂有關,他拚命地想,極力地回憶,猛然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鹽湖之夜,一拍大腿失聲叫道:「是秀!」張玉蘭一驚,問道:「三哥,你怎麼了?」

宏照立刻恢復常態說:「沒什麼沒什麼,就是想起了一個人。」同時心想,這事就他一個人知道最好,還是不能和玉蘭說,保密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

秀旁邊的男孩,讓宏照產生了懷疑,回想了一下這孩子的容貌,細長的眼睛尖尖的鼻子都有點像玉堂,難道是玉堂所生?這樣想著,不禁悲從中來,秀真是可憐了!

他掏出手機,編了一則簡訊發給周子豪,要他查找鹽湖鎮一個叫秀的女人,丈夫曾是民辦教師,二十多年因公殉職,本人可能在學校文印室工作。包括她的兒子也要查一下。

車子到白鎮時,周子豪的回復到了:秀的全名俞小秀,47歲,在學校上班,兒子叫俞小毛,在英才實驗學校讀書。

一切都明白了。英才實驗學校是貴族學校,一年要三萬塊錢開支,憑俞小秀的力量是供不起的,除非是玉堂在背後支持。俞小毛的名字中「毛」和「茅」是同音,肯定是玉堂取的。

到白鎮一下車,王成迎過來沖宏照點點頭,意思頭骨已經入葬,神知鬼知人不知。

當初,茅玉堂的遺體抬回來的時候,茅家沒什麼異議,倒是司機一家,起家兵鬧了幾次。大家都死了人,沒什麼話可說,雙方談了好幾個地回合,女婿家答應賠十萬塊喪葬費給司機,此事才算了結。

雖說茅玉堂做錯了一些事上不了檯面,但畢竟與宏照情同手足,手足一死就永遠也見不到了,不能給自己和他人留下遺憾。宏照親自上白鎮弔唁,還送他到火葬場,這事讓當地人唏噓不已,都誇朱市長不忘舊交。

從白鎮回來以後,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子後面,宏照有些心不在焉。

人真是脆弱,一顆黃豆也能砸死人,黃泉路上無老少,今天脫了鞋不知明早還來不來,這些都白鎮流傳了幾百年的老話,樸素簡單卻充滿了人生的哲理。

人到底應該怎麼活著?他呷了一口龍井,點燃了一支煙。

其實下官河的那幫堂兄弟們,白天打個小麻將,傍晚泡個小酒壺,夜裡鑽個熱被窩,也沒聽到他們有什麼煩惱。小國寡民的生活,與世無爭,平安自然。想想自己,再回到這種生活中已經不可能了。

正想著,周子豪進來了。

「朱常委,你有沒有聽說楊桂志的事?」

「什麼事?」

「楊桂志玩了雛雞,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

「他以前有個相好的,是實驗中學的教導主任,那女人雖說半老了,但相貌不差。前天,唱歌的左青青跟蹤楊桂志,發現他和那女人進了兩岸咖啡,還開了包間,便沖了進去,抓了個現行,兩個人正摟抱在一起。雙方吵鬧起來,這丫頭居然從兩層樓上跳了下去。」

「媽媽的,真是多事之秋!」宏照恨恨地罵了一句,便用手機撥響了楊桂花的電話,后想不妥,又掐斷了。

「有什麼後果嗎?」宏照問道。

「左青青住院了,問什麼也不開口……」周子豪點上一支煙,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你和楊桂花聯繫一下,要她妥善解決這個事情,關鍵是女方父母那邊,不能鬧到教育局或市政府來,更不能搞到網上去。」

周子豪站了起來說,我這就和桂花面談。

周子豪一出門,楊桂花的電話就來了。

「你知道桂志的事了吧?」

「你好兄弟做的好事,天下人誰不知道?」

「三哥,你要幫著他點,其實那個左青青性格有問題,一言不合就做出出格的事來,真讓人受不了。好在弟媳讓我支出去旅遊了,這個事情控制得也不錯,知道的人並不多。我就怕市府對桂志有什麼看法,影響他的前途……」

「好了好了,別袒護你個寶貝兄弟了,幸虧是個老師,有文化的人,生活作風一蹋糊塗,要是出了什麼狀況誰也保不了他。關鍵你要做好那個唱歌姑娘的思想工作,鬧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好的,三哥,我下午再去一趟,找機會和青青說說。唉,可惜的是這丫頭一隻腿廢了!」

「教訓啊,楊桂志要承擔一切責任,但不能與姑娘的父母談,以免再生事端,和姑娘悄悄談。可以安排落實她的工作,乾脆就到你們農工部,或者到宣傳部。這事讓我再考慮一下。」

桂花大喜過望,連連說:「桂志真修了個好姐夫。」

宏照哼了一聲,沒有半點打情罵俏的興趣,冷冷地關照桂花:「你先和姑娘談吧,盡量滿足她的要求。」說完掛了電話。

現在的他雖說不上日理萬機,但整天這個事那個事,真是夠他煩的!

這不,政府辦來電話說,有幾十個市民坐在市政府門口,要求開發商退還他們當初購房的訂金。

自從國務院召開第六次全體會議,再次提及促進房價合理回歸,國家在降房價上越來越堅決,終於讓大城市房地產調控走出空調和不降反升的尷尬,這項工作取得了初步成效,已經波及到昭陽這樣的三線小城市,價格大幅度的下降給當地開發商和政府帶來了很大的壓力。

政府吞下去的高額土地費是吐不出來的,如果開發商賺不到錢或者虧了錢,第一個就要操政府的娘。哪個主要官員屁股上沒有屎?

現在的老百姓很刁,交了訂金后看到周邊縣市房價銳減,都紛紛鬧事要求減價或要求撕毀合同。如果依了他們,昭陽的房子就更難賣了。前天讓司機載著他在城區轉了轉,到處是黑洞洞的空房子,多得數不過來。溫泉公寓騎虎難下,再也沒有人訂房,但工程還是照常進行,過去偌大的綠巾湖目前成為一個巨大的建築工地,天知道這個工地上能不能生出金銀樹。這個倒了八輩子霉的綠巾溫泉可能會成為一個定時炸彈,不知要炸死多少人。

容不得他多想了,有市民到市政府門口鬧事,靠幾個保安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如果這樣搞,事情會越來越糟。陳平目前在省城,他才不會理這事,只有給鄭爽打電話。鄭爽現在北京,好多天看不到他人影了。估計他離開昭陽的日子不遠了,離開時他會留下一個爛攤子,誰願意幫他收拾?

他簡短地向鄭爽彙報了家裡發生的事情,請示如何處理。鄭爽頓了一下,說:「宏照,處理這事你在行,你辦事我放心。你召開一個開發商聯席會議,統一思想,然後安慰一下市民,政策上優惠一點,這些人不就想討點小便宜嗎?」

大門的廣場上幾十個人,男女老少,或站或坐。三寶屏了口氣息,走出大門,市政府辦公室副主任王敬堯向群眾介紹道:「朱市長來看望大家了,大家有什麼意見好好說。」

有個老者從路邊過來說:「朱市長,我是齒輪廠的老職工,買個房子不容易,一輩子的心血全在上面。開發商和我們定合同時口頭承諾說不定價,開盤時按市場價格下浮10%,現在倒好,外面都降價了,他們為什麼不降價?」

一個年輕的女子顯得非常激動,說:「當初要我們先交五萬元,說定合同時抵七萬元,這純粹是詐騙。」

又有一個聲音插了上來:「我們交的根本不是什麼訂金,而是意向金,開發商現在說解釋權在他,放他娘的屁。」

一下子,小廣場上嘈嘈雜雜,似乎根本沒把朱市長放在眼裡。

宏照清了清嗓子,舉著小喇叭喊:「大家靜一靜,聽我說幾句。」下面聲音略微小了些,但談論的聲音仍然不絕於耳。

他只要要來一隻小喇叭,高聲喊道:「這件事我已經請示了市委書記鄭爽同志,大家想不想聽聽鄭書記的解決方案?」這招真靈,下面立即鴉雀無聲。

他繼續說:「你們中間推選五個代表,後天到市政府參加開發商聯席會議,到時你們有什麼想法儘管說,政府一定為你們做主為你們撐腰。」

「官商勾結,誰相信你們?」下面有人噴了一句。

「我叫朱宏照,我保證政府是誠心幫助你們的,如果在這個問題上我不為老百姓辦事,你們可以天天到市政府來,也可以天天到我家吃飯。如果大家不滿意最後的處理結果,我也無臉做這個七品芝麻官了,我就回家做代課教師去。」下面發出一陣笑聲。他又說,「但問題要依法處理,只要大家有三分理,我們都會竭力為你們爭取出四分理五分理。大家先回去吧,孩子快要放學了,要吃飯了,照顧孩子吃飯吧。」

還是沒有人離場。三寶感到自己只是條驢子,叫了半天,最後一點效果也沒有,不禁有些沮喪。

意想不到的是,人群中出來五個人,走到他面前說:「朱市長,我們代表大家參加後天的會議。」三寶大喜,一一和他們握手。

五個人沖大家一吆喝,人陸陸續續散了。

一回到家,就往床上一躺,太疲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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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鎮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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