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柳氏微微笑著，看著林雲霄還有些精神，這才低聲道：「這蠱怎麼樣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出清楚，只是這效果卻是每逢午夜子時，中了蠱的人定然會心神失守，去殺離她最近的人。」
「這……」林璃心中也覺得這蠱實在是狠毒，竟然是無差別殺人。如今張雲貞身邊最近的自然是寧哲，若是寧哲不防備的話自然是會被張雲貞殺死的。只是，這之後呢？
柳氏似看透了她的擔憂，笑著道：「那張雲貞殺了北辰哲，回醒過來自然害怕。再說，我看她與那北辰哲也未必齊心，說不得到時候為了求得解蠱，還會求上門來。他們就在邊城之外藏身，一日的功夫，足夠她尋來了。」
柳氏說的篤定，一旁的林雲霄雖然這些日子被體內巫蠱折騰的不輕，這會兒看著柳氏卻是露出了一絲笑容。
「阿青。」他低聲叫這柳氏的閨名，半響才低聲道：「這些年苦了你了。」
「大哥千萬別這麼說，若不是大哥，我與小琮又如何能夠好好地過上這安穩的十幾年。」柳氏微微的笑著，臉上的殺氣和冷意一瞬間不見了蹤影，此時只剩下恬淡和安靜，「只可惜，我再無顏面面對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璃見她這般感嘆，心有不忍。趁著柳氏給林雲霄解身上的巫蠱之術時，她已經知道了當年的事情。林雲青正是京城謠傳當年林雲霄在蘄州早逝的妹妹，只是當初她並未死在戰場上，反而是被辰國三王爺北辰翼所救。當時她不知道對方身份，養傷期間兩人暗生情愫……
她那一手巫蠱的本事也是跟著北辰翼所學。只可惜，後來北辰翼身份被揭穿，林雲青惱恨北辰翼的欺騙，兩人由愛生恨，竟然是到了死敵的地步。林雲霄單身救出林雲青，卻在月余之後發現林雲青有了身孕。
林雲青本就是未出嫁的女兒，當年林雲霄怒極，直接就把林雲青逐出了家門，報了她命喪邊境。林雲青自知對不起林家列祖列宗，不敢再姓林，這才改姓柳，這些年來蜷縮在邊城附近偷生。
當年之事林璃無權評價，只是她心中反而更加敬佩這位姑母。當初那種情況下，能夠斬斷情絲，獨自一人守在這蘄州邊城的小村子里，林璃自問做不到。
因此，她看著柳氏的目光帶上了一絲之前所沒有的孺慕，此時低聲道：「姑母，如今跟著我們回京可好？」
「不了，我是林家的恥辱，還是留在這蘄州好了。若是回京，說不得會給武侯府添亂，惹來麻煩。」柳氏淡淡地道，看著林璃失望的神色，又笑著道：「我知道你真心實意，只是如今我也習慣了這邊城的氣候，再帶著小琮回京城，怕是已經不適應京城冬日的酷寒了。」
林璃還想再勸，卻聽到林雲霄道：「好了，你姑母也不是優柔寡斷的人，既然她不肯回去，自然有不回去的理由。」他說著露出疲憊之色，林璃見狀也不好久留，就連忙起身告退了。
等到出了林雲霄的房間，她這才看向柳氏，低聲道：「若是張雲貞果真殺了寧……北辰哲的話，姑母身上的毒……」
「我體內養了一蠱，吃的就是天下奇毒。」柳氏微微一笑，「他雖然有些心思，卻還是太天真了。我既然懂的巫蠱之術，對於這毒，自然也是有所涉獵的。」
只是她體內養的那蠱，還是當年那人怕她遇險，這才特意尋來給她的……想到此處，柳氏眼神略微黯然了下，繼而又抬頭笑著道：「阿璃不必為我擔憂，倒是你，一別多年，竟然長大了不少。」
「……今年春日，我出了些意外，怕也與北辰哲有些牽連，之後就不記得往事了。」林璃低聲道：「之前未曾認出姑母，還請姑母不要怪罪。」
「那位葉將軍與你，如今可定下了？」柳氏低聲詢問，目光流轉之間回頭看向林璃，見她神色坦然就露出了一絲笑容，「若是讓姑母說，他這一路護著你，倒是可靠之人。只是，你畢竟是侯府的千金，與他到底是委屈了些。」
林璃畢竟被柳氏養過一些時日，頗有種自家的女兒自家疼的意味。饒是葉槭不論外貌還是能力都同樣優秀，對林璃又是痴心一片，在她看來還是不夠的，還是要挑出一些毛病來才是。
「再說，你年紀還小，如今還未過十五歲生日吧？都尚未及笄，婚事自然是不急的。」
林璃輕笑，自然明白柳氏的心意。她雖然記憶有些模糊，然而對柳氏那種天然的親近卻是發自心底的。此時聞言也不反駁，只送柳氏到了給她暗示安置的小院落，這才低聲道：「我畢竟不是軍營中人，不好再次久留，父親這邊就有勞姑母照看了。」
「你放心，那是我大哥，我自然會盡心儘力的。」柳氏笑著點頭，再次看了一眼一旁的葉槭，這才目送林璃兩人離開。
兩人一路奔波，此時好不容易放下心來，林璃只覺得精疲力盡，也不願意再騎馬，只一路緩緩朝著暫住的院子的方向走去。葉槭與她並肩而行，半響才語帶遲疑的開口。
「那位柳……大夫，似乎對我有些不滿？」他試探地開口，鑒於林璃的性格，除了在京城之時那一次有些貿然的開口表白之外，兩個人一直都保持著心知肚明而又自然而然的相處態度。這種相處讓人覺得舒心，然而難免還是會有些忐忑的。
只是之前一連串的事情讓他們無暇多想，如今好不容易所有的事情看似告一段落了，柳氏的出現卻是點破了兩人之間的那點不安。
而對於林璃來說，這種不穩定她雖然意識到了，卻沒有想到葉槭會這樣直接問出來。因此聽到身邊的男子這般說話，她實實在在的露出了有些錯愕的神色，甚至腳步都跟著停了下來，抬頭看向葉槭。
葉槭的膚色與在京城的時候略微有些不同，本來刮掉鬍鬚之後有些白皙的皮膚已經晒成了小麥色——這與他幾乎每日都參加訓練有關，林璃雖然也因為南方的天氣晒黑了些，但是絕對沒有他那麼明顯。
兩人四目對視，林璃在片刻之後露出了笑容。
「我以為你知道，我心意已決。」她低聲說，臉頰因為窘迫而浮現了一層緋紅，「姑母只不過是關心我而已，實際上，讓我來說，她對你的評價還是很不錯的。」林璃微微笑著，試圖忽視那種窘迫和緊張，轉身重新朝前走去，一邊走一邊低聲道：「而實際上，就算是姑母反對，也不會成為改變我想法的因素。」
葉槭緩緩點頭，此時跟上林璃的腳步，半響才低聲道：「我信你，只是不想你為難。」
林璃心中微微一暖，沒有繼續說下去。
「林姑娘，葉將軍。」張雲貞被帶到的時候，身上還沾染著明顯的血污，一手拎著的包袱已經透出了黑紅色的痕迹，而那濃郁的血腥味讓林璃下意識皺起了眉頭，意識到裡面放著的是什麼。
她只覺得胃裡一陣翻湧，穩了穩心神這才看向葉槭，示意由他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