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林璃也明白輕重，此時開口也不過是提醒林雲霄一句，見他心中有數這才偷偷鬆了一口氣，笑著道：「我讓廚上燉了湯，如今怕是快好了，姑母留下與父親一起用湯就是了。」

她說著出去，臨到門口的時候才又停下道：「姑母的兒子，我那位表弟如今已經派人去接了，怕是最晚明早就到邊城了。」

柳氏聞言一愣，半響才露出一絲笑容，道：「如此也好。」

那孩子，自然是她與北辰翼的孩子。這些年來，她雖然斬斷情絲，然而對這孩子卻是極好的。只是，林雲霄怕是……想到此處，柳氏下意識看向一旁的兄長，見他神色如常，這才偷偷鬆了一口氣。

當年她果決如斯，然而時過境遷，如今回想起來卻明白她還是手下留情了。不然，她的手下又如何會留北辰翼活口呢？當年那一劍，斬斷的也只是情絲而已。

林雲霄對於當年的事情最為了解，如今見柳氏神色黯然，半響才嘆息了一聲。

「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柳氏連忙起身，回頭看著兄長，半響到了唇邊的話也沒有說出來。然而，就在她要出去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的林雲霄道：「等那孩子到了，就帶來我瞧瞧。」

「大哥！」柳氏驚喜地回頭，而林雲霄臉上帶著疲憊的笑容。「總歸是流著咱們林家的血脈，我自然不會讓你為難的。」

「大哥素來疼愛我。」柳氏低聲說，點了下頭，這才匆匆離去。屋中沒了人，林雲霄這才嘆息了一聲，然後閉上眼睛。這些年來，柳氏在蘄州邊境，說是不願回京城，無臉面對林家的列宗烈祖，實際上也是為了林家的使命，守著周朝的邊境，為當年的錯事贖罪罷了。

只是，當年的事，又怎麼可能是三言兩語就分得清對錯的。

林雲霄年少氣盛之時，自然是痛恨妹妹與辰國皇族，甚至還有了身孕。只是那畢竟是他的親妹妹，當初再痛恨也給她留下了一條活路，甚至幾年之後他愈發沉穩之後還曾經帶著林璃去看過柳氏。

如今回想起當年的事情，林雲霄雖然不說後悔，卻依然覺得最初對妹妹太過於苛刻。如今自然是多了一份想要彌補的心情，聽聞柳氏的兒子要被送來邊城，他雖然心中不算喜歡，卻也沒有再讓柳氏傷心。

畢竟是血脈相連，那孩子就算有著辰國皇室的血統又如何，不一樣也是他林家的血脈嗎？

柳琮第二天一早天色微微涼就被送入了邊城之中，在小楊庄的時候林璃就見過他，又是一路把他送到了臨水縣的縣衙安置的，因此柳琮一見林璃就立刻露出了笑容，上前道：「林家姐姐！」

等打完招呼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葉槭，又站穩了身姿對著葉槭行禮，「葉大哥。」

葉槭對著他點了下頭，想起眼前這少年的身世，目光也不由的暗了一下，卻沒有多言。柳琮這才轉頭看向林璃，低聲問道：「林姐姐，我母親……」

「姑母無事，如今正在軍營之中暫住，等吃了早飯就帶你去見她。」林璃如今記憶愈發的清晰，自然記得小時候與柳琮一起玩耍的情形，如今看著眼前身姿挺拔，年紀與林珏相仿的少年自然是親近不少。而柳琮聞言卻是一愣，然後問道：「姑母？」

「沒錯。我們本是一家人，以後你直接叫我姐姐就是了。」林璃點頭，拉著柳琮進了屋子。早飯是之前就準備好的，林璃讓在這邊照顧一日三餐的廚娘又給添了一副碗筷，三人一起吃了早飯，這才一起去了軍營之中。

等到的時候，林雲霄已經打完了一套拳，此時看著倒是精神奕奕，比之之前說幾句話就疲倦的樣子確實好了不少。林璃見狀心中也是高興，等到林雲霄收了拳，這才帶著柳琮進去。

「這就是阿琮？」林雲霄神色嚴肅，低頭看著站在林璃身邊的柳琮，沉聲問道。

柳琮被他盯著，心中下意識就有些畏懼，然而想起之前柳氏的教導，還是又挺直了胸膛，小小地往前邁了一步。林雲霄見狀，這才舒展了眉頭露出一絲笑容，「不愧是雲青的兒子，有氣魄。」

柳琮這才覺得渾身一松，一旁林璃笑著道：「我看父親今日精神不錯，可見恢復得很好。」她說著看向林雲霄，目露關切。林雲霄點頭，沉聲道：「雲青在巫蠱之術上，確實有天賦。」

巫蠱之術在辰國乃是國術，在周朝卻是諱莫如深，一般人都不敢隨意提及。柳琮在小楊庄長大，此時聽到林雲霄提及母親會巫蠱之術，嚇了一跳，再仔細看見林雲霄神色間似乎並沒有什麼不悅，這才偷偷鬆了一口氣。

他自幼就知道他與旁人不同，母親柳氏是小楊庄唯一的大夫，頗受尊重。然而，他自懂事起就知道母親是會巫蠱之術的，那偷偷養的本命蠱更是讓柳氏每年都要入山多次，尋找各種毒物來餵養。

而柳琮本身也是有本命護體的蠱的，他體內的蠱也與母親柳氏一般，只是更年幼一些，可以說是隨著他的成長而緩緩成長的。

「如今父親漸好，這邊境的戰事怕也要重新部署起來。只是不知道京城那邊……」說來說去，林璃最為擔心的還是京城的情勢。未來蘄州之前，她擔憂蘄州形勢，因為這關乎到京城林家上下，關乎到林雲霄。而如今林雲霄獲救，又暗中計劃了針對辰國的部署，可以說是勝券在握，她自然更擔憂京城之中。

因為林雲霄之前的事情，林璃出京之前李尚梧對武侯府上下已經有所戒備了。如今林雲霄被救出，只待一場大勝就可以解決這一切了。然而，林璃心中總是有著一絲的不安，牽挂著遠在京城的母親。

「提親？」薛芊看著坐著身邊的弟妹薛顏氏，半響才緩緩道：「你說的是哪家？」

「若是旁家我也不敢跟大姐提，是前日定國公府的二奶奶透出來的意思。定國公府的五少爺今年十七，正是適婚的年齡。」薛顏氏看向薛芊，臉上帶著熱切的笑容，「那位五少爺我也是見過的，真真是俊朗出眾之人……」

「你的眼光我還是信的。」薛芊卻在此時打斷了薛顏氏的話，看著她略微一愣，就笑著道：「弟妹的心意我自然是知道，咱們兩家一榮俱榮，早些時候武侯府事情多了些，弟妹雖然不常來往，但是暗中的幫助卻也有，這些我都放在心上。」

薛顏氏聽薛芊提起早些事情武侯府封府的事情，神色一變，半響才道：「大姐不要誤會，當初我家老爺是要上門的，是我攔著勸著……」她咬牙道：「是我小心眼，只想著若是薛府一起被牽扯進去，怕是最後連搭把手的機會也沒有了……」

「你不用多說，這些我都懂。」薛芊倒是沒有絲毫怪罪的意思，當時薛府上下雖然不見一絲蹤跡，然而暗中的幫助卻也是有的。包括往武侯府中遞消息這樣冒險的事情，也是做了多次。「若不是當時你與阿盛暗中幫忙，府上怕是要更加艱難。」她說著拉住了薛顏氏的手，低聲道：「我不是糊塗人，這些情分，我自然是記在心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