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薛顏氏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的心血沒有被忽視，心中自然是熨帖無比的。見薛芊不是對她有了偏見，她才又道：「那這門婚事，可是有什麼地方讓大姐不滿的？」

定國公府論爵位比武侯府高出不止一點，論底蘊也是百年世家，且府中規矩頗嚴，風評一向不錯。依照林璃在京城中的名聲，就算是薛芊也要承認是自家女兒高攀了。

所謂高門嫁女不過如此，一時半會兒薛顏氏實在是看不出薛芊婉拒的理由來。

薛芊聞言卻是嘆息了一聲，道：「如今，我也不瞞你，阿璃並不在京中。」她說著看向薛顏氏，沉聲道：「她父親頗為看重她，這婚事我一人說了不算，說不得到時候侯爺還要問一問阿璃的看法。因此，縱然定國公府的五少爺再好，我也不能夠一口應下。」

「阿璃不在京中？」薛顏氏聞言心中一驚，想起出門前自家老爺薛盛所說的話，這才漸漸穩住了心神，「阿璃她……」她有些遲疑，看了看左右，見都是可信之人這才拉住了薛芊的手，「大姐，阿璃她真的是去了蘄州？」

薛芊見她一語道破，這才緩緩點頭，低聲道：「如今我也不瞞你，她確實是去了蘄州，這些日子一直杳無音訊……」說到此處，她忍不住露出了擔憂的神色，一旁薛顏氏臉色變換了幾次，最後才低聲道：「大姐放心，阿璃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會出事的。」

薛芊這才輕輕嘆息了一聲，抬頭看著薛顏氏道：「你也是知道輕重的人，阿璃此番去蘄州，我這心中實在是七上八下。再說，侯爺不在家中，這婚事我實在不敢應承。」

「大姐放心，回頭我就說侯府婚事是大姐夫做主，你已經去了書信前往蘄州。」薛顏氏實在是不想斷了這門好親事，就想了這麼一個這種的辦法。薛芊一想，如今侯府依然漂泊不定，她內心最深處的擔憂也實在不好跟弟妹明說，又怕這般得罪了定國公府，因此點頭道：「那就勞你費心了。」

薛顏氏笑著道：「大姐這是跟我見外了。」轉而就說起了家中的兒女，她膝下一女兩子，兩個兒子都算是出眾，並不讓她多費心，只有一個女兒，如今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歲，雖然不著急，然而畢竟薛家上下久不在京城，總該是要細細相看的。

說起薛顏舒的婚事，薛芊倒也是上了心，只是她也不喜交際，幫不上多大的忙。此時聽薛顏氏提起，就問道：「你可有相中的人家？」

薛顏氏聞言就露出了一絲羞愧的神色，半響才道：「倒是有幾家門當戶對且年齡相仿的。我看著都還算不錯，這些日子留意了不少，最後覺得周家的二少爺周天楷不錯。聽聞阿璃與周家那位姑娘關係很好……」

說起來，周家的底蘊確實是比不上武侯府或者是薛家，然而卻也是新起之秀，比之如今只剩下薛盛一人獨撐門面的薛家來說，反而更讓人看重幾分。

不過低門娶媳，高門嫁女，總歸來說周家與薛家的這門婚事倒是不算離譜。

薛芊在腦海中一轉，就笑著道：「這些日子阿璃不在家中，多虧了阿琪陪我。只是如今天氣轉涼，正是秋高氣爽適宜出遊的日子，她陪著我在府中，倒是委屈了。」

「這府中精緻也是不錯的。若是大姐不嫌吵鬧的話，我讓阿舒也過來玩耍可好？」薛顏氏立刻就明白了薛芊話中的意思，連忙笑著接下了話頭。薛芊見她如此，自然是笑著應了。

「父親讓我現在回去？」林璃錯愕地看著眼前的林雲霄，他臉色依然有些蒼白，消瘦的輪廓讓他比在京城之時更平添了一份冷冽。對於旁人來說，這般的威壓之下可能連話都說不出口，然而對於林璃來說，她不知問出了口，甚至還反駁了自己的父親。

「我不回去！」她堅定地說，「我要與父親一起凱旋而歸！」

林雲霄沒有想到女兒會如此的果決，反而是一旁正在與他針灸的柳氏發出了一聲輕笑，道：「阿璃果然是林家的兒女，這脾性，與大哥頗為相像呢！」

「你手無縛雞之力，右手如今更是……」林雲霄看向林璃的右手，頓了一下把那句「殘廢」給咽了回去，才又道：「如今邊城即將起戰事，你留在這裡不安全。」

「我是父親的女兒，此次前來帶著皇上的旨意，自然不能在大戰之前臨陣脫逃！」林璃好不畏懼，聽到林雲霄提及她的右手，下意識的緊握了一下拳頭，感受到右手反應的遲鈍，她心底還是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然後才道：「父親，我是林家的兒女，不應當臨陣脫逃的。」

林雲霄神色複雜地看著眼前的女兒，半響沒有說話。林璃見狀，又加上了一塊籌碼。

「再說，葉將軍與我同行，除了傳旨之外，怕也有幫著今上看著林家後人的意思，此時我若是走，他是決計不會同意的。」屋中只有林雲霄、林璃父女和柳氏三人，葉槭並不在場，這也是林璃敢於如此說的緣故。

不然，依她看來，怕是葉槭也恨不得讓她遠離戰場。

畢竟，沒有什麼戰爭可以說是百分之百勝利的。意外情況總歸是會發生，而在這種時候，縱然是悍不畏死的猛將，也會想要把心中重要的人轉移到安全的地方。

林雲霄又沉默了片刻，然後才道：「你與你姑母一同留在營中，幫忙照應傷者。」

「好！」林璃聞言露出笑容，毫不遲疑的應下了林雲霄的要求。而林雲霄擺擺手，露出疲憊的神色，「你先回去吧。」

柳氏此時才又抬頭看了過去，笑著道：「既然要阿璃留下幫忙，不如先讓她去醫療營那邊熟悉一下環境和藥材，到時候也不至於手忙腳亂。」

林璃聞言雙眼一亮，回頭看向林雲霄，見他點頭這才連忙退了出去，朝著醫療營那邊走去。

等到林璃離開，林雲霄這才緩緩嘆了一口氣，半響才道：「阿璃這孩子……」

「阿璃是個好孩子。」柳氏低聲道：「大哥難不成還因為她是女子，就小瞧她不成？」

「阿璃與你脾性相似，我就知道你會寵著她。只是如今，我實在不想她留在邊城。」四下再無旁人，林雲霄這才皺起了眉頭，一旁柳氏下了最後一針，這才坐到了他身側，沉聲問道：「大哥莫不是對著一次的布局不安？」

「再萬無一失的布局，在瞬息萬變的戰場上都是枉然。」林雲霄看了一眼柳氏，「你上過戰場，自然知道這些的。」

柳氏聞言也是一愣，半響才低聲道：「只是，如阿璃所說，此時她縱然是想走也走不了。怕是，她只能等到這邊大局已定之後，才能跟著大哥回京。」

「葉槭……」林雲霄皺眉，「皇上派他來實在是出乎我的預料。」他回想起京中的種種，最後搖頭，「想不通。」

「這葉槭，可是有什麼問題？」柳氏揚眉，「我看，他對阿璃似乎頗為照看，原以為你和大嫂應當是頗為看好他們……」她說到這裡一頓，見林雲霄神色不對，這才道：「難不成大哥並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