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旁倒茶的如冰見如蕊尷尬,就笑著把熱茶遞過去,開口解圍道:「本來這次靈泉寺之行就是二姑娘安排的,她說之前衝撞了大姑娘想要賠罪。當時夫人也在,就勸姑娘自家姊妹要和和睦睦,姑娘這才應下的。」
原來如此。林璃心下明白,轉而又問:「那秦姑娘和周姑娘,我與她們交情如何?」
「周姑娘是大姑娘你下了帖子請的,至於秦姑娘……」如蕊在旁接上話,遲疑了下才道:「是二姑娘請來的。」大姑娘與二姑娘不和睦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兩個人就算是一同去賞花,也是各自帶著玩伴,只是這話如蕊怎麼敢明說。此時見林璃似乎並不忌諱當時靈泉寺的事情,反而有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她轉而說起靈泉寺中的事情。
「當時在靈泉寺巧遇甯探花,姑娘本來還挺高興的,遠遠聽著那些學子作詩就跟周姑娘取笑某人的詩詞是生搬硬套的,秦姑娘卻不同意,就跟姑娘起了爭執,奴婢們伺候時離得遠些,並沒有聽得太清楚,後來就見姑娘一人去了那群學子之中,說了不過幾句話便迴轉,說是一群不識好歹的酸儒。」
當時林璃的臉色頗為難看,隨行的如蕊和如沁本想上前卻被二姑娘給攔下,說是讓她們遠遠伺候著就好,免得大姑娘怒火蔓延燒到她們頭上。
如蕊和如沁自然知道林璃的脾性,想著過會兒她消了火也就好了,卻沒想到不過慢了幾步林璃竟然就投河自盡了。
「這麼說,當時我落水的情形,你們也不清楚了?」林璃單手托腮,看著那稱得上是灼灼其華的杏花,露出一絲笑容。
這事兒,很是蹊蹺。
落水的情形貼身伺候的丫鬟沒看到,之前跟甯哲等一干學子究竟說了什麼,似乎除了她這個當事人之外,其他人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三五天的功夫,怎麼就滿京城都是她武侯府嫡長女林璃求愛不成憤而自盡的流言蜚語?
若說這事兒沒有人在背後推動的話,她是一個字都不信。
甚至當時她為什麼會找上甯哲,如今也是個謎。
怎麼就想不起來呢?林璃輕輕敲了敲自個兒的腦袋,看了一眼身旁站著的如蕊,指著凳子示意她坐下,這才又問:「我病著的這兩日,家中可有客人?」
如蕊連忙點頭,道:「這幾日里甯探花郎每日皆登門拜訪,不過都被大管家給攔在了外面,連夫人的面也沒有見到,更別提姑娘了。」
甯哲?
林璃微微皺眉,就是她投河自盡的另外一個中心人物?他來是……轉念一想,林璃大約猜測到了甯哲的心思。去年的新科探花,如今在京城中也算是風雲人物,只可惜不是以才名或者賢名被眾人所知。堂堂的探花,秋試第三名的好成績,最為人讚歎的卻是他的外貌。
真是嘲諷呢!
若是沒有武侯府嫡長女「求愛不成、投河自盡」的流言蜚語,就算這名聲不是他所想要的,對於他來說也是無礙的。想來只要甯哲有些鑽營的手段,總歸是能夠藉著美貌之名在京城建立起自己的關係網。
只可惜,他運氣不怎麼好,遇上了她。
林璃唇角揚起了笑,回過神來就聽到如蕊道:「周姑娘也來過兩次,不過當時姑娘在休息,就沒有驚擾了姑娘。秦姑娘雖然人沒有來,卻也讓人送了補品過來探望。」
對了,還有秦、周兩家。
林璃不是太清楚武侯府在京城的地位,然而之前聽到父親入夜還要進宮面聖,大約也能夠猜測得出皇上對林家,或者說是對林雲霄的重視。
軍權在手,頗得皇上倚重。
她有著這樣的家世,若說秦姑娘又或是她好友的周姑娘心中氣憤,繼而做下什麼事情也是說得過去的,也難怪甯哲這樣在京城閨閣中被傳頌為天上謫仙一般的人物,會在知道她的身分后誠惶誠恐地登門致歉了。
反過來說,若是把這事兒鬧大了,說不得也會讓那甯哲的名聲再上一層樓,甚至被人添一個「不畏強權」的錚錚鐵骨之名呢。到時候,若是武侯府計較的話,會被說成仗勢欺人……越是玩味這件事情裡面的含義,林璃就越是覺得有趣。
而見到林璃帶著玩味的笑容,一旁的如蕊就住了口,只是盡責地起身給她杯中添了熱水,就又退到一邊,沒有去打斷自家姑娘的思索。
那日在靈泉寺的事情,雖然她和如冰因為二姑娘身邊的丫鬟離得遠了些,可是當時的情形若說沒有任何蹊蹺她卻是不信的。如今姑娘得了失魂症,剛剛醒來的時候甚至不認得常年在她身邊伺候的她們四個大丫鬟,甚至連生母薛氏都不認得,實在是讓人驚慌擔憂。
如今聽到好轉的大姑娘問起當日的情形,如蕊心中難免有著自己的看法。
在她看來,當日種種若不是因為二姑娘身邊的丫鬟阻攔,她和如冰兩人能夠緊緊跟在姑娘的身後,自然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更何況,姑娘原本對於名聲顯赫的甯哲也沒有太過在意,突然示愛的說法,如蕊四人也是不信的。
只可惜她人微言輕,就算說出來,怕也沒有人會相信。
林璃坐在一旁不說話,如蕊就安靜地陪在一側。剛剛入夜的院子中寧靜而祥和,淡淡的杏花香味在空中飄散,月光映照下的林璃顯得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而緊緊抿著的唇則說明了她此時並不是在發獃。
與此同時,武侯府後院的另外一個小院子中,二姑娘林琪正在屋中對著鏡子里的倒影細細描眉,一張臉看著倒是比大病一場的林璃更蒼白三分。
「姑娘……」站在一旁伺候的青叢遞過去一根碧玉的簪子,低聲道:「侯爺入宮,怕是回來不會再去大姑娘那邊了吧?」
「湯就在風爐上熬著呢,怕什麼。」林琪笑了笑,「就算父親不去,她林璃如今得了失魂症,我還怕她不成?」她伸手整了整頭髮,對著鏡子勾起唇角笑了下,「再說,她病了,我身為妹妹擔心她,給她送補湯,有什麼不對嗎?」
不親眼去看看林璃究竟是什麼情形,她實在是放心不下。
想起林璃落水的那一幕,林琪的手微微顫抖著,「啪」的一聲把手中的簪子給拍在了梳妝台上,半晌才問道:「人呢?父親還沒回府嗎?」
「姑娘,姑娘,侯爺回來了。」她話音剛落,外面另外一個貼身丫鬟綠意就快步沖了進來,「姑娘所料不錯,侯爺回來后根本就沒有休息就朝著後院過來了。」
「父親定然是去探望姊姊的。」林琪起身,讓人把補湯裝好,由青叢給她披上斗篷,嫉恨道:「這府中上下,也只有姊姊讓他放在心上了。」
主僕三人很快出了院子,綠意在前面打著燈籠,身後青叢提著食盒,沿著侯府的小道朝著林璃的杏園走去。
回府的林雲霄屏退了左右,連身上的盔甲都沒有換下就去了後院。他並未去髮妻薛芊的院子,反而直接朝著林璃的杏園過去。對於這個長女,當年他也是疼愛過的,這些年來公務越發繁忙,他對於林璃的疼愛也變成了信任看重,這般晚了還去杏園,也是薛芊之前提過女兒大約會在這時候醒過來,也許他應當好好同這個女兒談一談。
他取下頭盔,還未走近杏園就聽到裡面傳出說話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