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舊病複發1
小離聽到他說幾個月,憂慮加深。
姜南澤見她神色鬱郁,不免問她:「你怎麼了?」
小離道:「我並不十分贊同你接下這樁案件。」
「為什麼呢?」姜南澤問她其中的理由。
小離沒有說她今日見過程易,更沒有說她已見過程易兩次。
「難道你真的要在永州停留幾個月嗎?你不是說在永州辦完婚禮,我們就立刻離開嗎?」
從國外回來成婚,她便不十分贊同,夜長夢多,在永州停留的時間越長,越容易生出是非。
她希望他們能夠安安靜靜生活,而不是耗費精力,面對一些原本可以避開的麻煩。
即使他們歸來,又能如何?
除了能夠理解他們的幾位朋友,意料之中會反對他們的人,依然保持反對態度。
時間可以解決一切,時間也可以阻礙一切,過於短暫的時間,讓他的親人在心理上無法接受。
想要獲得贊同,過得十年八年再從國外歸來,所有的問題,就都不再是問題。
姜南澤聽她的語氣不佳,笑著安慰:「也許半個月案件就可以結束。」
「你也無法否認有可能需要耗費幾個月才能結束的可能。」
「是的。」姜南澤無法反駁。
如果案件處理起來棘手,半年之內無法解決,都有可能。
小離道:「我的想法非常簡單,我就希望儘快離開永州。你的那位朋友李景春,他拿不下這樁案子,並不一定非得交給你,永州還有其他的好律師。他們住在永州,無論是幾個月還是幾年,對他們而言都沒有區別。」
姜南澤耐心地和她解釋:「永州的確有其他的好律師,可正因為他們長住在永州,所以不懼威脅,敢和日本人打官司的,沒有幾個。」
因為今次火柴大王的案件,李景春先後兩次遭人暗殺,那個耍盡詭計的流川社長,在永州猖狂至極,姜南澤無法坐視不理。
姜南澤也不能告訴小離李景春被暗殺之事,否則她一定不同意他繼續接手。
小離道:「也就是說你堅持留下?」
姜南澤繼續保持他一貫的笑容:「我希望能夠在別人最無助的時候,幫到別人一點。而且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我們也可以慢慢準備婚禮,不必像現在這般匆忙混亂。」
小離抱胸坐在一邊,不想繼續看他滿臉堆笑。
姜南澤見笑容沒有用武之地,就走到她身邊問:「你生氣了嗎?」
小離不是生氣,而是擔心。
還沒有回到永州之前,她就開始擔心,她總盼望著擔心能夠快點結束,可是現在看來,卻像是無窮無盡。
姜南澤拍拍她的肩膀,又問一遍:「你生氣了嗎?」
小離靜靜地說:「沒有。」
「真的沒有。」
「沒有。」
他察看她的臉色,也的確不像生氣的模樣。
「那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這段時間我應該做些什麼。」她必須找點事情,讓自己變得忙碌。
姜南澤道:「繼續準備婚事啊。」
「幾個月的時間,難道還不夠我準備婚事嗎?」
姜南澤想了想,忽而靈機一動:「不如你準備一下從前的課程,回南華中學參加最後幾門考試。南華中學還保留著你的學籍,你腦袋聰明,努力幾個月,不愁拿不到畢業證書。你不是一直有個想法,要申請國外的大學么,南華中學的畢業生,在國外鮮少受到排斥,等拿到畢業證書之後,我幫你申請。」
小離在國外的時候,同外國人交到周旋,才意識到自己書到用時方恨少。
國外的社會與國內不同,讀書並不受到年齡與家庭的限制,如果有機會,她的確希望能夠多學一點知識。
姜南澤的提議令小離動心,將心思放在課本上,自然也就沒有閑暇多想其它。
「這倒的確是個好主意,我明天就可以回一趟學校,詢問一下具體流程。」
小離說做就做,她沒有等到第二天,當天下午就去一趟學校,弄清流程,將課本借回家中。
因為轉變了心態,今番再遇到XYZ和之乎者也,就不似小時候那般痛苦。
其實課本上的內容並沒有好壞,所謂的討厭與喜歡,是她在讀書的路程上,經歷一次次失敗之後,主觀添加到課本上的感受。
越失敗,越不願意去努力,自然陷入一個惡性循環。
努力就會成功,這句話有些人相信,有些人不屑一顧,在她經歷過一些事情之後,她發現許多別人能夠做成的事情,她肯努力也會成功,不成功只是因為自己不夠努力。
為了拿到南華中學的畢業證書而拚命複習的這半個月,是她這輩子最用功的一段時間。
她每天晚上臨睡前,會列好第二日的清單,等到第二日,處理完清單上有關婚事的樁樁件件,便一門心思在家中讀書。
平靜而規律的日子,被李景春打破。
李景春站在街上,拍小離家的木門。
小離因為在窗前朗聲背誦一篇古文,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
她將課本擱在桌上,走到院子里去開門。
門外的李景春滿頭大汗,扶著灰色的牆壁氣喘吁吁,見到她就問:「請問你是韓小姐嗎?」
「我是,請問你是哪一位?」
小離打量著身著西裝的李景春,滿心疑惑。整個七里湖,也沒有幾個人穿西裝。
李景春自報家門。
「我是姜南澤姜律師的同事,我叫李景春。」
小離方才已在心裡猜他是李景春,因此並不驚訝,笑道:「我聽姜南澤說起過您,請問您來找我,有什麼事情?」
李景春問她:「韓小姐知道今日是火柴大王案件審判的日子嗎?」
「我不太清楚。」
她最近既忙於準備婚事,又忙著複習功課,因此對姜南澤有些忽略。
她隱約聽他說過案件在最近審判,但具體是哪一天,她就不知道了。
李景春快速地打斷她:「韓小姐不知道也沒有關係,我來是想告訴韓小姐,姜南澤被日本人抓到流川商社。」
小離大驚失色,一步從門檻內邁到李景春面前。
「李先生你再說一遍。」
李景春道:「今日庭審,流川商社落敗,我和姜律師原本準備去慶祝一下,哪知走在百匯路上時,突然一輛汽車撞向我們。我被撞倒在路邊,等我從地上摸到眼鏡站起來時,姜律師已經被他們抓上車。永州城裡的好車就那麼十幾輛,我認得那輛是流川商社的車,我一路追車,也親眼看到汽車開進流川商社的大門。」
小離在震驚之餘,飛快地處理著李景春給他的信息。
片刻之後,她道:「我去報案。」
李景春沒想到小離的第一反應不是哭鬧,而是報案。
他在趕來的路上準備好一腔的勸說詞,此時全然沒有用武之地。
姜南澤的家屬不哭不鬧是好事一樁,他們現在最不能耽擱的就是時間,姜南澤落到日本人手裡,誰曉得會遭遇什麼不測。
李景春攔住將要出門報案的小離。
「我才到巡捕房報過案,他們不肯受理,說我沒有人證物證。」
「怎麼會沒有人證物證?哪怕李律師沒有物證,可你本人就是人證,你方才還說南澤是在你眼前被日本人綁走。」
想到那群巡捕的態度,李景春就憤怒。
「他們的理由是人證少於兩人,不能聽我片面之詞。從法律的角度出發,也的確如此。」
「難道沒有其他人證嗎?姜南澤被抓走的時候,大街上總不可能再沒有其他人。」
連七里湖的街道上都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更何況在繁華地帶。
想到不肯出面作證的路上,李景春的憤怒就變作寒心。
「當然有,但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作證。」
「如此說來,訴求法律的路,是走不成了?」
小離的這聲反問,像是拿巴掌打李景春的臉。
他身為一個律師,尚且無法在律法的道路上正常行走,更遑論不懂律法的人。
他不再氣喘吁吁,而是深深嘆息。
「即使人證物證俱在,因為與日本人相關,巡捕房不願招惹是非,也一定尋找各種理由不作為。我常年和他們打交道,最了解他們的行徑。」
小離不想繼續研究巡捕房,她正在研究的,是日本人的心理。
李景春也在研究日本人的心理,與小離不同的是,他將流川商社的人,當作尋常的綁匪來研究。
「他們或許想要錢,有錢能使鬼推磨。」
小離不同意李景春的觀點,她搖頭:「他們不是普通的綁匪,他們是被自己的民族放縱出來的豺狼。一個律師身上能敲詐到多少錢?他們大約是輸掉官司,惱羞成怒。惱羞成怒的結果,一個是虐待姜南澤,另一個就是直接殺死姜南澤。」
她將結果直白地說出后,不免打個冷戰。
她忙問一旁的李景春:「在姜南澤之前,永州有沒有出現過類似事件?」
「什麼類似事件?」
「因為惱羞成怒,綁架他人的事件。」
李景春立刻想起一位。
「有,同仁化學廠的齊老闆,因為不肯與日本商人合作,被強行抓走。」
小離急切地問:「抓走之後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