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千金被綁1
蘇太太與蘇老爺商議之後,表示事情為難。
蘇太太派人細細查清來龍去脈之後,告訴小離此次惡鬥,康復生背後有政界人士做支撐,而蘇老爺切實不願再動政界裡頭的人脈關係。
好在蘇太太不忍女兒整日鬱鬱寡歡,答應替她出一大筆賞金,暗中助她打探程易的下落。
小離這才安心在蘇家待下,耐著性子等待十一哥的消息。
這一待就是五個月。
小離轉進南尚中學,在蘇家陪蘇老爺蘇太太過了第一個團圓年,第一個團圓的元宵節,第一個團圓的二月二。
一切看似團圓的,她心裡卻再清楚不過,這段日子裡,所有的團圓都是虛假。因為她的欺騙,蘇家的團圓是虛假,至於她自己,她也從未得到過十一哥的任何消息。
日子在等待之中一天天過去,小離越來越灰心,委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新與十一哥團聚。
放了學,家中的汽車照舊在學校門口等候她。
南尚中學的門口在修路,她上車之後,汽車就像前兩天一般,轉入一條窄巷。
然而今天不再是前兩天,汽車拐入巷子不久,突然就被巷口和巷尾同時衝進來的兩輛車攔住。
兩輛車上下來幾個蒙面人,手中都持著槍械,行動也極為迅速。車上的保鏢和司機還未反應過來,就被他們從四面八方砸了擋風玻璃,拿槍口指住太陽穴。
小離的太陽穴也被冰冷的槍口抵住,她就像車上的所有人,除了眼睛,任何部位都不敢動一下。
一條窄巷子前後出口被堵死,兩邊是高牆,此番被困,竟無一個人可求助。
歹徒麻利地繳下兩個保鏢的槍,將他們和司機一起捆住。
小離也被他們捆住,除被困住之外,她的眼睛上還被蒙上厚厚地一層黑布。
陷入黑暗茫然的世界里,她才從麻木中清醒,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她心裡逐漸清明起來,她居然是遇到富貴人家裡的綁架!
她被人拎著衣領,推搡入一個地方。
身子跌在一個半軟的墊子上,她的雙手雖然被綁在背後,但卻可以用十指的指尖摩挲。
半軟的墊子,加上方才的行走方向,應該是堵在巷口前面的那輛汽車的後座。
黑暗之中,汽車一路顛簸,她的身子因為蜷縮,胃部格外難過,加之車內一股股拙劣的煙味,險些吐出。
汽車顛簸之中,沒有一個人說話。
汽車接二連三地鳴笛,她能夠聽到外面吵吵嚷嚷,大概是到了人群熙攘的街道上。
她心裡萬分想喊救命,無奈口中被麻草塞得滿滿,連哼哼的聲音都發不出,更何況是喊人救命。
吵嚷聲漸漸遠去,冷天里她急出一身熱汗,既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地,也不知將去往何方。
大概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汽車才緩緩停下。
車門打開,有人將她從車上拖下去。
她完全沒有自主權,就像市場上待宰的雞鴨豬羊,隨便被人拎來拎去,等待宰割。
無法利用視覺,小離唯有聚精會神地利用聽覺。
下了車,耳邊除了風聲,小離聽到一個青年男人的聲音。
「大金哥,網裡撈到大魚了。」
對面那個大金哥聲音粗獷,腳步聲也格外響亮。
「沒弄錯人?」
通過他們交談和走動,小離感覺到大概有四五人在自己左右。
接著又有一個稍斯文的聲音插入談話。
「大金哥放心,小葛這伶俐鬼精透著,路上幾次遇到人,他都都給輕輕巧巧地躲閃過去。」
那大金哥聽后,誇讚小葛幾句,小葛嘿嘿笑著。
因為撈到大魚的緣故,格外高興,破天荒地沒獨自貪功。
「我大字不識一個,充其量也就有點應變的能力,哪裡比得上勝哥,天天翻報紙找新聞,這永州哪裡要修路,哪裡要搭橋,他都一清二楚。」
那勝哥是聰明人,也不肯占功,接過小葛的話,趕緊又往大金哥身上推,說多虧大金哥背後籌劃得當,否則今日絕對不可能成功。
得勝哥此言一出,除了大金哥自己,旁人也都附和起來。
小離挨個辨別聲音,這下子確定綁架自己的總共有四人。
最後大金哥道:「好了,少在這裡多話,先將金疙瘩存起來。」
小離被存到一間帶鐵門的房間里。
二月的冷風吹的門呼啦呼啦亂響,鐵門上不時發出清脆的鐵器撞擊聲,大概是鐵門與門鎖發生撞擊。
從聲音的傳播以及聲音的大小,小離隱約判斷處自己所在處是一個空曠的地方。
過了許久,小離又確定房間內僅有她一人。
沒有第二人的世界里,小離的身體開始簌簌發抖。
這世上第一次用繩子綁住她的人是十一哥,可是十一哥對她沒有任何壞心;第二次用鐵絲綁住她的人,就是貨真價實的惡人。
他們的作案手段利落敏捷,一看就不是第一次做此勾當。
想來他們已經惡貫滿盈,惡貫滿盈的人殺起人來,估計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他們將她抓到此處,預備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嗎?
小離努力讓自己冷靜,他們將她視作金疙瘩,頭一件事不該是磨刀霍霍,而應是向蘇家勒索一筆巨款。
勒索成功,繼而放人,實屬不幸之中的大幸。
但是倘若他們勒索的數目太大,蘇家支付不起,或者說支付得起而不願付,這些窮凶極惡之徒又將如何對待自己呢?
小離彷彿身墜冰窟,答案是白刀子與紅刀子。
她的心一下子就轉為灰慘,心裡的無助像漫天的潮水從四面八方湧來,將她密密裹住。而她拚命求救,拚命掙扎,卻也不過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沒有一個人對她伸出援助之手。
這就是報應嗎?
古人的話果然不可不聽,古書上講「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從前僅僅當個故事來聽,現在才明白當真是任何事物都包含兩面。
從好的方面出發,蘇家的財富的確助她一臂之力,但是另一方面,她若不是搖身一變成為蘇家的千金小姐,也不至遭遇今日這一場生死災難。
大富貴必然伴有大風險,豪門巨室的日子,並不是那麼容易承受。
她在心裡努力地勸自己,她一定不會出事,無論如何,媽媽一定會救她。
她是因為心虛,才會覺得蘇家可能置她於不顧。
但是在媽媽心中,她就是她的親生女兒,而媽媽又對蘇恬充滿愧疚,所以她絕對不會見死不救。
她在心裡默默地向上天祈禱,如若蘇老爺和蘇太太肯救她出去,他們就是她的再生父母。今生今世,有她一日,她一定會好好報答他們。
可是縱然媽媽肯救她,這群人卻在拿到錢后毀約,仍然將她撕票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一層,她整個人又重新墜入十八層地獄。
如果他綁架犯一開始就打定撕票的主意,那麼哪怕蘇家答應下所有的條件,她也絕無活路啊。
她不想死!
她不要死!
老天太不公道,那些綁架害人、畜生不如的東西不被雷公劈死,卻讓她死於非命。
如果她真的被害死,做了鬼她也恬恬去找老天爺算賬,號召群鬼來造老天爺的反。
她在心裡吶喊,希望老天聽到她的心聲。
她如今除了恐懼,還衍生出熊熊的憤怒。
她胡亂地掙扎著,除了讓自己越來越疼,沒有一點作用。
黑暗之中,任何動作與情緒激動所消耗的體力,都是普通狀況下的數倍。
她喪失大部分的體力之後,才虛軟地冷靜下來。
其實老天還是公道的,老天所做的,僅是從擁有太多的人手中拿去一二而已。
關於綁架這件糟糕事,富家巨室的少爺千金都受過相關教育,小離也不例外。
遇到綁架,首先要保持冷靜,弄清自己所處的環境。歹徒提出條件時,以順為主,不要與歹徒硬碰硬,而是保持理智地談條件……
小離大約就記住這些,其餘的細節一時之間再也想不起來。
當時父親教導她的時候,她僅當作好玩的事情、與己不相關的事情,隨耳一聽,那時怎會想到有朝一日綁架的事情會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
她又開始不冷靜,不冷靜的時候,唯有在心裡念經似的,不斷地念著冷靜二字。
大概是連綿不斷的心理暗示起到作用,她真的再度冷靜。
趁著沒有人在自己身邊,她應該先弄清楚自己此刻身處何地。
她的手被綁在身後,在能夠活動的範圍內竭力摸索著。
身後有一個剛硬的器物,那器物形狀怪異,有粗糙的平台,有柔軟的輕屑,有尖銳的稜角,還有圓圓的一個滾筒。
摸來摸去,摸去摸來,手被堅硬的碎屑劃破,才隱約覺得那是個鐵制的廢舊機器。
而此刻她就被綁在廢舊的大機器旁邊。
有機器的地方大概是工廠。
過了一段時間,她又聽到遠處傳來陣陣鐘聲。
她猛然坐直背脊,沒有聽到鐘聲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身處郊區的工廠,因為那劫持她的汽車的確行駛了很長一段時間。
直到鐘聲傳來,她才發現他們到底有多狡猾,他們居然就將她藏在永州的繁華地帶。
風颳得更響,外面傳來一陣渾厚的吆喝聲。
「賣餛飩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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