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迎賓
「大哥……」
趙晉延望向趙晉元的目光莫名,叫了一聲,便不知該繼續說什麼,只能無言。
至少,他這會兒並沒有被趙晉元所展露的這份真心真意打動,只覺得難以理解,以至於,整個人都覺得尷尬極了,甚至還難得有幾分懊悔自己多嘴去提及這個話題。
好在趙晉元雖然難得情緒失控,但畢竟不是毛頭小子,很快便收斂了情緒,只沉默的拍了拍趙晉延的肩膀,溫聲道:「我無事,三弟莫擔憂……我們先去與姑母請安吧!」
「是。」
趙晉延恭敬應了,神色也一下子認真了起來。
而趙晉元瞧著自家三弟這副神態,心裡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輕聲安慰了一句:「晉陽姑母雖然對人嚴苛了些,但並無壞心,姑母只是說話直爽了些,有些不太好聽的話,你也莫記在心上。」
其實,趙晉元勸說趙晉延的這些話,自個兒聽了,都有些難以信服。
晉陽長公主對於他們這些侄子,便是對著他這個太子殿下,也素來不會太留情面,可這還是晉陽長公主對他已經寬待了的結果,其他的子侄,尤其是被晉陽長公主向來看的不太順眼的三皇子趙晉延,可想而知會是什麼樣的待遇。
倒是趙晉延,在聽得趙晉元之言后,微微點頭,那副認真的模樣,彷彿還真是信服了趙晉元所言。
但點完頭后,趙晉延卻還是認真的說了一句:「晉陽姑母是長輩,長輩教誨,我自當聽之從之。只是,我對於姑母素日行事,總有幾分在意,彷彿張揚過了。」
「三弟……」
趙晉元聽得趙晉延之言,話音還未落下,便忍不住出聲打斷。他看著趙晉延認真的神色,知曉自己這個三弟,素來耿直,所說的這些話,也是發自肺腑,斷然沒有詆毀之意。可若是讓旁人聽了,將這話傳到了晉陽長公主耳中,只怕又是免不得一場風波。
他再次無奈的拍了拍趙晉延的肩膀,壓低了聲音溫聲道:「姑母從小便是這個性格,何況,姑母所花所費,也都是自個兒的錢,從未做過任何違法亂紀之事,而且父皇都對姑母的行事無可奈何,咱們做小輩的,還是不要去惹長輩不快了。待會兒你到姑母面前,萬萬不可在這大喜之日,惹到姑母不悅。」
趙晉延雖然耿直,但並非不知道分寸,瞧著趙晉元一臉緊張的樣子,他點了點頭,但唇線忍不住綳得越發緊了起來。
其實,他今日會突然提及到這個,也不過是因為在公主府門外看到那番情景才突發的感嘆罷了。
因著要與晉陽長公主請安,趙晉延一大早便趕來長公主府,自也看到了門口的那番景象。
府邸門口,早已圍坐了數百人。人群之中,有衣衫襤褸、貌若行乞之人,也有衣著潔凈整齊、但並不富貴的普通百姓。
晉陽長公主府邸,坐落在京都東街區、離皇宮正大門不出一里,都是達官顯貴家宅聚集之地,突然冒出這麼一大群人,實屬異常。偏偏,這群如今已經圍坐在晉陽長公主府邸大門之外,甚至已經蔓延到周邊大道上的人,還未達到上限。
四面八方,仍如同潮水一般湧來不少百姓。
也將周邊其他官宦顯貴出行的馬車給堵住了,可那些人看到是晉陽長公主府邸,皆忍氣吭聲不敢言語。便是偶有私語者,也未敢大聲。
而之所以會出現這副景象的原因,只因今日是容華郡主夏芙蕖的生辰,晉陽長公主特地在府外布施祈福。而這位長公主極大方,不僅每人能領到一碗粥食兩個大肉包子,還有十文銅錢。
當然,長公主若是要行善,自是好事一樁,偏偏這樁善事做的,又蒙上了其他炫耀張揚的一層意味,也就變了味,尤其讓趙晉延這般性格耿直,素來行事低調之人有些看不得眼。
更何況,芙蕖不過是個尚未及笄的小姑娘,過個生辰,便如此鋪張浪費,實在是太出風頭。
偏偏,這位長公主做的出格之事,也並不是這一件,也不是沒有御史參奏過長公主行事,可都讓宮裡的太后、皇上壓了下來,皇上更是四兩撥千斤,只用一句愛女之心打發,轉頭還覺得自己妹妹、外甥女受了委屈,只讓身邊太監又從庫房裡搬了大筆的賞賜下去。
反倒是越發增長了晉陽長公主的氣焰。
但太子有一句話,倒也說得沒錯,長公主雖然行事奢侈張揚,可說到底,所花所費,皆是自己的錢,旁人便是看不得眼,也沒資格評頭論足。
誰讓晉陽長公主乃是當今聖上親妹,文太后親女。這些年來又盛寵不衰,三天兩頭,宮裡便有賞賜送進這晉陽長公主府里,當然,不說這宮中賞賜,只單單論當年晉陽長公主出嫁之時所獲封的晉陽郡,每年的出息便足夠這位長公主揮霍無度。要知道,那晉陽郡,可是少有的鹽邑之地。
之所以會被外人看不過眼,其實還是晉陽長公主的脾氣惹得禍,她脾性素來怪異,行事全憑喜好,我行我素,對人也從不假以辭色,得罪之人,在京中決計不算少。
可太后、皇上都護著,旁人心裡便是再不忿,可真對上了這位長公主,也只剩下了阿諛奉承。
就拿今日晉陽長公主為芙蕖舉辦的生日宴會來說,滿京都達官顯貴,倒無一不以能夠收到請柬為榮。旁人舉辦這宴會,尤其是在這夏日,總愛擇在暑氣消褪的傍晚或晚間,而這位晉陽長公主,卻是反其道而行,偏偏放在了陽光正盛的正午,只因這期間,她府里珍養的荷花盛開正艷。
誰讓,芙蕖出生之時,恰逢一池荷花盛開之際,而她的名諱,也由宮中太后與皇上親自擬定欽賜。
在權勢權貴面前,任性行事,便也成了特殊,也得到了推崇。
芙蕖與文靜姝二人到會客園子之時,陽光已經變得有些猛烈,所幸此處園子池塘亭閣、水流潺潺,又有丫鬟僕婦早已三步一隔擺放好了冒著寒氣的冰盆,倒將這處園子打造成了一處避暑勝地。
此時,身著青綠盈人夏裝衣裙的丫鬟們仿若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手捧新鮮欲滴的果子汁露、點心鮮盤上來,映之不遠處的美景,更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場面瞧著,雅緻美麗,卻又極其排場。
賓客已經三三兩兩上門,芙蕖倒並未到門口去迎接,只與文靜姝二人站在此處等著下人帶女眷過來,方才微笑做了迎候。
過來的女賓看到芙蕖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娘站在這邊迎接,倒也並未覺得有多奇怪,畢竟晉陽長公主架子向來極大,便是今日做了主人家,但想讓她過來待客,只怕她們中誰也沒有這麼大的面子。
多數人既已見怪不怪,自是不會再提到這個話題,可也總有一兩個故意為難之人。
季琇瑩便是其中之一。
季琇瑩與芙蕖年齡相近,只略長一二歲,她容貌雖不甚精緻,可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加之又是這般富貴人家熏陶嬌養出來的,顏色又能差到哪裡去。便是故意沖人發難,瞧起來,也不會顯得尖酸刻薄。
「方才我與爹爹和娘親進門的時候,只瞧見了長公主府上的管事在門口迎候,原本以為是府上故意怠慢,不想這邊卻有郡主在親自迎候,倒是不勝榮幸,卻是不知,我爹爹那邊,是國公爺還是世子在親自接待?」
夏國公與晉陽長公主分居十幾年,京中上下,自是無人不知,夏國公便是來了長公主府里,也只會被當做尋常客人來接待,又如何會變成待客的主人。
至於芙蕖的兄長夏越朗是個什麼性子,滿京城更是無人不知,季琇瑩此言,也是分明在暗諷著芙蕖家中,無得用男丁這件事情。
芙蕖面色微變,卻還是和氣笑著欲開口,她原本只想挑輕避重繞過這個話題,畢竟季琇瑩這個話說的,甚是巧妙,男賓那頭,根本沒有夏國公也沒有夏越朗在接待,不管是否認還是承認,都只會留下話柄。誰料,文靜姝卻是拉了一下芙蕖的說,搶先開了口。
「季家小姐還真是愛操心,便是連這些別人家的瑣事,都要來關心,不過今日,卻不是夏國公爺,更不是夏國公世子在接待……」
而文靜姝這話說了一半,故意停頓半分之時,芙蕖也明顯的瞧見了在場之人面上的異色,芙蕖倒不怕文靜姝會被季琇瑩繞進去,她只是怕文靜姝會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果不其然,在將眾人胃口高高吊起之後,文靜姝卻是笑著開了口,慢悠悠又帶了幾分得意說道:「今日芙蕖生辰,太子殿下與三皇子殿下可是一早便來了長公主府里要給芙蕖做面子,非要親自來待客,倒是未料大家來的這般早,這會兒兩位殿下只怕剛給長公主請完安,正往這邊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