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蘇陌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石室里,沒門沒窗,像是一個完全封閉的空間,房間四個角落放著碗口大的夜明珠,床頭也放著一顆,光線不算明亮,卻也不暗。
床上有厚厚的被子,桌子上堆滿了各種食物,還有肉,一個架子上放著五本書,而且都是她喜歡的話本。
蘇陌再笨也知道她被趙隋囚禁了,她甚至分不清這是地上還是地下,看看那一堆食物和水,看樣子,趙隋似乎並不打算把她很快放出去,但問題來了,吃喝有了,拉撒難道也在這裡,那這個屋子能臭成什麼樣?
蘇陌爬起來,將牆壁統統拍了一遍,以她看話本的經驗,這些密室肯定有奇怪的密道相通,說不定還有什麼機關。
最後,她沒找到門沒找到密道,一隻腳踩到某塊磚頭時,地上開出一個一尺來長的口子,黑漆漆的,還有股很*的氣味,蘇陌確定,這就是她的茅廁……
景帝踢開安王寢殿大門時,安王剛擺好棋盤,沖景帝做了一個邀請的手勢。
景帝撩袍坐在他對面,「蘇陌在哪裡?」
安王夾起棋子先放了一枚在棋盤上,這才看向暴戾的景帝道:「沒想到你竟然比我提前到達西風城,還在水源動了手腳。」
軍隊一進西風城,自然要休整一翻,而在沙漠中行軍兩日,最缺的便是水。誰沒去取水喝?若只是喝上一兩口,本也沒事,壞就壞在士兵豪飲如牛。不過一個時辰,便手腳發軟,哪裡還提得起刀劍,哪裡還能跟城外的齊沃格兵馬打?
景帝也捏起一枚棋子落下,「你以為你這樣拖延時間,外面的兵馬就能趕來了嗎?」
安王從容淡定地落下第二子,「臣弟當然知道皇兄此來絕對不會是單槍匹馬,你的護*能攔住他們回援的路,我的南嶽軍也能拖住護*合圍的步伐。」
「不出兩日,要拿下你西風城並不是難事。」
「若皇兄不陰我這一招,怕是未必。」
「這不過是以牙還牙。」你對齊沃格使團動手,對蘇陌動手時,難道不陰險?
安王扯了扯嘴角,「那皇兄可知,最後一粒解藥已經沒了,蘇陌若真跟你走了,必死無疑。」是要讓她活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還是死在你懷裡,你可以好好選選。
「若她死了,我活不了,若沒有她,我也活不了,你以為我會怎麼選?」
安王手中一滯,眼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驚異。
「皇兄這樣說,莫非是想提醒我,只要殺了她,這個皇位我便唾手可得?」
景帝冷笑一聲,「不,在死之前,我會多拉幾個人陪葬。」
終究這一局棋,誰都不願意讓誰。
「好吧,既然我們誰都不願意放手,就交給老天來決定。她如今被我關在一個密室里,密室里只有三天的口糧和水。你不是跟她心意相通嗎?那就試試看能不能找到她。」
西風城不大也不算小,三天要翻遍每個角落那是不可能的,更何況還是在密室里。
安王坐在最高的樓台上,品著美酒,聽著手下的稟報。
景帝的確是急了,從城東到城西,他哪裡也沒進,似乎在捕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
只有安王知道,他在尋找蘇陌滲透的出來的氣息。正因為如此,他才要將蘇陌關在全封閉的密室,不想讓她的氣息透出一絲一毫,但儘管如此,他自己卻依然能隱約嗅到。但趙毅呢?這個蘇陌認定的男人,連那一絲一毫都嗅不到。憑什麼蘇陌要選擇他?
趙隋不甘心!
猛地灌下一杯酒,趙隋沖手下道:「盯著他!」
「是!」
蘇陌看完一本書,茫然地將書放在床頭,裹緊被子,在那裡發獃。
原來這根本不是什麼話本,而是行醫筆記。上面清楚記載著兩百年間,皇室子弟身患狂疾的癥狀和死法。
看完一本,她已經沒勇氣看第二本。
她知道趙隋想告訴她什麼,趙毅如此待她,並不是她所看的話本中的所謂情情愛愛,而是因為病,因為她身懷宓香,可以解除他的病痛。
蘇陌發了很久的呆,又吃了一堆東西,之後自暴自棄地睡覺去了。
兩天後,當趙毅從地道里鑽進來時,蘇陌還睡得非常香甜。
趙毅走過去,很不客氣地將她從床上拎起來,抖落了幾下。
蘇陌身體突然失重,終於被嚇醒了,驚恐地睜開眸子,看著趙毅。這一看愣了,趙毅滿臉是泥,身上還有一股很*的氣味。
「看什麼?還沒睡醒嗎?」他爺爺的,老子刨了兩天的坑才把你刨出來,難道不應該感動得熱淚盈眶嗎?
蘇陌捏了捏鼻子,眼睛下意識地瞟了一眼她的「茅廁」,當然,此刻那裡已經不是茅廁,而是一個天坑。
於是她非常委婉地道:「皇上,你是從那裡爬出來的?難得身上還這麼乾淨。」竟然只有土,不錯不錯。
趙毅終於爆了,龍爪抖了抖,本來想將這個小混蛋生吞活剝了,可礙於自己身上的確挺*,於是他選擇將小東西也拎過去一起*一下。
蘇陌再次看見太陽,呼吸到新鮮空氣時,感覺自己終於活了過來。
兩天時間,給了安王一個喘息的機會,此刻那些中了葯的士兵已經恢復了體力,整個西風城看守很嚴密。
在趙隋接到石室已經空了的消息時,更是派兵大街小巷地搜捕他們的行蹤。
即便如此,趙毅還是將蘇陌完好無損地帶出了城。
帶他們離開的是一位南嶽軍的校尉,將他們打扮成軍士模樣,以出城巡防為由,順利出了城門。
趙毅將蘇陌拎上他的馬,蘇陌乖巧地靠在他懷裡,任由他將外袍裹住自己,擋住風沙。蘇陌能感覺到趙毅胸膛上的熱氣滲透出來,乾脆又往他懷裡縮了一下。
趙毅低頭看了看,用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
蘇陌反身抱住趙毅的腰,低聲道:「我知道自己對你而言不過是葯,但我喜歡你……」
聲音還不及趙毅耳邊的風大,但他終究是聽明白了,小東西這是在向他示愛嗎?
趙毅小腹一下抽緊了,氣息也變得急促,將馬抽得飛快,迫不及待地想回到營地。
蘇陌沒得到回應,仰頭看了趙毅一眼。趙毅臉色冷硬,連個褶子都沒打,更別說情緒了。
蘇陌鬱悶地窩在趙毅懷裡,心裡罵道,他爺爺的,就算你把爺當解藥,這種坦誠相見的時候,你好歹說幾句場面話安慰安慰爺脆弱的心靈啊?
蘇陌覺得,自己真是遇人不淑,她怎麼就那麼不小心喜歡上暴君呢?真是蒼天無眼造化弄人啊!
鬱悶著鬱悶著蘇陌就睡著了。
趙毅在沙漠里狂奔了兩個時辰,越是靠近營地越是感覺到自己的耐心被磨盡。到達營地,更是迫不及待地將蘇陌抱起,直接回營帳,路上遇到的心腹全被他一身煞氣給震懾住了,眼睛亮的看見他抱蘇陌的手竟然隱隱在發抖,而蘇陌閉著眼睛,小臉兒白慘慘的,當即他們明白過來,大叫一聲,「快去找張大夫!」
趙毅卻將蘇陌往大帳中一放,沖那些軍士道:「所有人退到三丈開外!」
一干人等迅速撤得乾乾淨淨。
蘇陌接觸到柔軟的大床,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趙毅剛要捏住她的下巴想吻下去就被她這個無意識的舉動給躲開了,趙毅的爪子尷尬地收了回來,同時在心中咒罵了一聲,這個混蛋挑逗起他的*就這樣毫不負責任地睡覺去了,這算什麼?
他跟只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在大帳里走來走去,根本停不下來。再看了看自己的老二隱隱有了抬頭之勢,趙毅狠狠瞪了床上那個小東西一眼。
蘇陌卻砸吧了一下嘴,睡得甚是安穩。
趙毅心裡愈發不平衡,把心一橫,今日不把這個小混蛋辦了他的趙字倒著寫。想罷,很是豪氣地將衣服一脫,爬上了床。
蘇陌是被突然進入身體的那個滾燙的東西給痛醒的。
一雙眸子瞪得老大,根本不敢相信暴君竟然會趁著她睡覺行這苟且之事。
她想罵,可對上趙毅堅定不移的眼神,她突然又慫了,視線一躲,便看到那鎖骨,那胸肌,感受著有力的臂膀將自己緊緊撈在懷裡的感覺,一股熱流噌噌地飆了上來。
趙毅目光堅定,死死鎖住身下人,將她的每一個細微表情收納入眼裡,看那雙清明的眸子染上瑩潤水光,櫻唇不受控制的輕輕張開,他終於翹起了唇角,低頭吻上那兩片唇瓣。
翌日,蘇陌醒來時,趙毅已經率兵離開了軍營。當日,護*跟南嶽軍便拉開了陣勢,為的不過是一粒解藥,這對兄弟終究還是走上了對決這條路。
雖然這是必然,但蘇陌卻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這個偶然的□□。
營地由大將軍羅釗看守,蘇陌每日都會去羅釗的帳里坐一會兒,看他跟幾位下屬分析敵情。趙毅手下猛將除蒙致外,還有不少,但這次,這些人沒一個被允許上戰場,一個個只好坐在羅釗帳里打嘴仗。
「皇上既然圍困了安王左翼軍,為什麼圍而不打,虛耗己方兵力?」
蘇陌看著他們在地形圖上擺方陣,雖然她不懂兵法,可看得出,如此合圍,需要的兵力將比對方多才能達到圍困的效果。
「是啊,我也覺得奇怪。這次我們只帶了五萬護*,而安王那邊十萬大軍雖然策反了部分,但七八萬總還是有的。原本我以為皇上會將左翼軍一網打盡再合力圍困主力……」
「難道是皇上還顧念著安王的兄弟情分?」
「再顧念兄弟情分,皇上也不會貿然犧牲我們護*!」
眾人得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要看向主將羅釗。
羅釗當時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蘇陌身上。他一眼就看出蘇陌根本不懂兵法,但卻豎著耳朵屏息靜氣地聽著一幹將士高談闊論,深怕錯過一點關鍵信息。
而其他人看向羅釗,蘇陌也糊裡糊塗地看向羅釗。羅釗這才回過神來,沉吟半晌,道:「皇上也許在下棋……」
當時誰都沒聽懂羅釗這句話。過了兩日之後,安王的右翼終於也被景帝圍困住,只要一聲令下,便可以斬殺殆盡。可景帝依然沒有擊殺。
這兩方人馬耗了景帝四萬人馬,卻只圍困了對方不到三萬的人馬,導致正前方的主力對壘時,安王一方尚有五萬,而景帝一方只剩一萬。這樣的強弱對比,若正面衝突,景帝必輸無疑。
蘇陌將手裡羊腿狠狠咬了一口,她以為,景帝以一敵二,已經是給安王面子了,結果,景帝的想法竟然是以一敵五。
簡直就是找死!
景帝當然不會跟安王正面交戰,兩方人馬又周旋了數日,看似毫無章法的突襲退避最終竟然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局面:景帝合圍安王左翼和右翼的兵馬突然變了陣型,安王的主力軍莫名其妙地圍困在裡面。景帝的主力軍來了一個瓮中捉鱉,先用火攻燒掉對方糧草,再熬他幾日,那水也便告罄。
直到此刻眾將領才明白羅釗所說的下棋是什麼意思。
安王的左翼與右翼軍,被斷了水糧,幾日下來,已經毫無戰鬥力,景帝的軍隊卻可以堂而皇之地以逸待勞對安王的主力形成合圍,最後的局面倒成了一對一的比拼,而安王已經落入景帝的包圍圈。
景帝策馬走至陣前,問安王,「你服還是不服?」
安王拔出劍道:「這一架總是要打的。」
景帝與安王那一戰,一直烙印在護*老兵們的記憶里。多年後他們再想起都熱血沸騰,激情四溢口沫橫飛地講給兒孫們聽。
如何刀光劍影,如何飛沙走石且不論,他們從來不知道安王竟然如何強悍,這是他們唯一見過景帝打得盡興的一次,但安王終究不敵景帝淫威,輸在他劍下。
然而景帝並沒有斬殺安王,這一仗終究也沒有正面交鋒,但景帝卻收復了大部分南嶽兵,安王帶著剩餘三萬人馬坐擁西風城。
安王說,你不殺我,總有一天,我會殺回來。
景帝說,你,不是我對手。
這場僵持了半個月的戰事,就這樣風平浪靜地結束了。
「你早料到會這樣?」蘇陌認真且佩服地看向羅釗,手裡切割著鹿肉,這一分神,匕首差點割她爪子上去。
羅釗皺了皺眉頭,為什麼這個人能沒用至此呢?羅釗很順手地拿過蘇陌手裡的匕首,將那鹿肉給她割成一小片一小片的,一邊回道:「安王不會屈居人下,皇上更不會。他們大概只是還沒有準備好將對方徹底當成敵人。」不是敵人,只是對手,卻還沒到非得生死相搏的地步,但這並不表示,他們兄弟之間的糾葛從此結束。
趙毅班師那日,蘇陌站在赫拉草原上。太陽高高掛在藍天上,趙毅騎著大白馬威風凜凜地朝她走來……
「你知道暴君有多狠嗎?他竟然在整個綠洲的水源下藥,不止是趙隋的軍隊,連裡面的百姓還有無辜的我們都著了他的道!」漠措憤憤不平地向蘇陌控訴那日西風城的慘烈場景。
「本王子差點被嚇死,以為安王給的解藥是假的!呃,蘇陌,你有聽我說話嗎?」漠措探過頭來。蘇陌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可在下一刻,趙毅隔了足了三丈遠朝她伸出手,隨風送來一句不咸不淡的「過來」時,她如離弦之箭竄了出去。
漠措:……
阿若滿眼同情地看著自己的兄長,自從那日在江淮,她這位王兄見了蘇陌跳舞,就再也找不到北了。
那廂蘇陌跑到景帝面前,突然覺得自己一個女兒家應該矜持一點,生生離了一丈遠停下腳步,用非常平靜的語氣問:「我的解藥呢?」
趙毅看著陽光下那張紅潤的小臉,上前幾步,將蘇陌一手拎上了馬背,「朕就是你的解藥,以後只要你陪在朕身邊,朕保你長命百歲!」張弛曾說,身懷宓香者,若是找不到極陽之人調和,壽命必然不會長,如今看小傢伙氣色,這話果然不假。
西風城中,張弛問趙隋,「安王殿下什麼時候給大公子服的解藥?」從時間上來看,肯定是在蘇陌離開前,「我記得,殿下說過,解藥只有最後一粒。」
「她吃的就是最後一粒。」
張弛俊臉一僵,明明那一粒已經被安王塞自己嘴裡了,而且蘇陌是被安王砍暈了關起來的,要吃,豈不是得安王嘴對嘴喂……
張弛默默的抹了額頭冷汗,這事兒若是要景帝知道了,這一仗怕是非打起來不可。
趙隋桃花眼一眯,「你非得把我想得那麼齷蹉嗎?那葯是化在那幾日她飲用的水……」趙隋一頓,他為什麼要解釋,讓趙毅誤會豈不是更好。
呃,這麼說其實還是喝了你的口水,那蘇陌知道豈不是要鬱悶死?
張弛在趙隋發飆前躬身一揖,那一鞠躬真是滿腹的誠意。
「告訴趙毅,我會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