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同台戲
只見皎皎月光下,季禺一襲白袍,翩然而去,帶起的清風彷彿令月光也有了漣漪。
也許此後的兒女情長,國家興亡就在這一刻譜下了序曲的哀哀長調……
另一邊,喬筱揚回房后,藍田收拾時不解地問「小姐,你的衣袖怎麼沾了茶水,咦,還有些血跡呢。」
「定是我剛才取衣服的時候染了手指上的血」青霜放下床簾道。
在滇國讓皇室見血是禁忌,他竟然真是救了我,似乎,或許,下次我該道個謝?喬筱揚默默想,雙頰有些發燙。
第二天,京都風傳國主極為倚重的鎮遠大將軍在朝堂上公然頂撞了國主。
有好事的大臣下朝後與妻兒樂不開支地描述當時的場景。
當日,朝堂上的氣氛格外凝重。
在眾官到達前,一身官服的喬錚就已經誠惶誠恐地跪在殿上了,只見他伏身不起,雙手更是成臣子禮放於地上。
見著這位位高權重的大將軍如此姿態,眾官不動聲色地相互交換著眼神,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喬錚這是因為破不了貪污案這才伏案請罪。
果然,國主一出現臉上就明顯帶著慍色。
但大將軍卻視若不見,振振有詞:「國主聖明,不可聽信讒言,工部侍郎私自挪用軍餉的罪名以及沛州知府貪污受賄的罪名並不成立。國庫乃是一國之本,關係民生,軍餉與災款實是難以分得清孰輕孰重啊,工部侍郎先發放了賑災銀而緩后軍餉也是災情急於軍情的關係,情有可原。」
「那你怎麼解釋朕批了五千兩的災銀工部侍郎卻私自發放了一萬兩,沛州知府也是膽大妄為地收了一萬兩,足足貪墨五千兩。」
「國主,這其中恐有冤情,臣查明李侍郎接到的旨意確是發放一萬兩。」喬將軍坦然地直起身來,一臉正氣。
「滿口胡言。朕自己下的詔書朕自己還會不知道嗎?」
「此事,臣——」喬錚一臉為難,猶豫難言,「此事實在……還請允許臣私下啟稟國主。」
「此事有什麼不能當堂說的?朕讓你現在就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得隱瞞。」
喬錚只得領命,一旁早已豎起了耳朵的大臣們也是放心地重新眼對嘴,嘴對心,默默側耳。
「國主先後頒下兩道賑災五千兩的聖旨是否屬實?」
「那又如何。」國主不假思索道。
「唉——」喬將軍一聲長嘆令全心貫注聽著的臣子們心都被提到了半空,「這整件事錯就錯在內閣」。
一旁,內閣王閣老驚地魂都飛了,飛快出列站好,「喬將軍慎言。」
「臣自是有證據的,請國主傳上兩道詔書來一觀。「
國主允諾,示意一旁的內臣。
「因沛州災情嚴重,聖心慮民,特撥發五千兩於賑災之用。」
「因沛州災情嚴重,聖心慮民,特撥發另五千兩於賑災之用。」
內臣一字一頓地清晰念了一遍兩道詔書。
兩道詔書內容一模一樣,只是第二道上竟無故地多了一個「另」字。
「國主明鑒,內閣不慎多加了』另』字,這才有了此後的烏龍,五千加五千正是一萬兩整。故臣認為工部侍郎與沛州知府均無罪。」喬錚一等內臣念完就上諫道。
「如此說來,確是內閣失職,王閣老一年俸祿充交國庫,其餘內閣臣子罰半年俸祿,工部侍郎與沛州知府判無罪釋放吧。」國主臉色稍緩。
「如此過不在兩人,那麼工部又是何故遲遲不交那三萬兩軍餉,難不成還有其他人以職責之便貪下了國銀」,說著國主重重一拍案幾,一臉怒氣,至於國主的心裡到底有幾分怒意,還是心照不宣吧。
為兩人洗脫罪名已成,藉機敲打一番某些愈來愈膽大的人也並無不可嘛。
「李侍郎入獄后工部由誰管轄的,出來解釋。」
群臣里,一道顫抖的身影快步而出,跪伏不起,「臣失職,工部定會早日交出軍餉。」
國主冷哼一聲徑自離去,那官員慘白了一張臉,想起昨晚自己取了記錄著三萬兩軍餉的賬本藏在書房的暗格里,第二日起來卻發現被燒了個精光就冷汗淋漓,他當然不相信是他自己拿出來放在書案上不小心走火被點燃了那麼簡單。
現在再不交軍餉,國主定嚴懲自己,而且能夠把罪推脫給李侍郎的賬本也毀了,世家一派雖然許了自己成功陷害李侍郎后的好處但也要有命拿不是,自己回去后還是趕緊砸鍋賣鐵湊銀子吧。
世家一派的臣子當然不甘心,但見國主已經離去不想再議,他們也只能暫歇作罷了。
所有官員都已匆匆離去,反而是喬大將軍走在最後。
喬提督也故意落在最後,見人都已走空,急忙湊到他身邊,「喬大將軍真是好演技。」
「我不懂你什麼意思」,喬錚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他知道自己的族弟最是擅於觀察自己的神色,兩人不是同胞但偏偏長相有極多相似,性格也相合,在家族裡兩人走得最近也極為交心。
「別裝了,你老小子眼睛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我敢打賭,國主一定早就知道你會在殿上說什麼了。」
「喬半書逢賭必輸,這次倒是賭贏了,可惜沒下注,喬大將軍在殿上直言可是威風,只有我被扣了一年的俸祿,誰叫我沒個伶俐的女兒呢。」
說著,王閣老捋著鬍鬚踱出了殿,那背影怎麼看怎麼都是一股子酸味。
平淡的生活總是很容易過去。
喬筱揚剛避過青霜偷跑出來就被喬雲謹逮了個正著,「筱揚,你再這麼逃避女紅,莫不是以後的嫁妝還要讓別人替你綉?」
「兄長還未娶妻,筱揚哪敢先出嫁?杞人之所以憂天,不就是想的太遠了嗎?」
「你啊」喬雲謹無奈地搖搖頭,「我身患頑疾,又有哪家的姑娘會願意嫁給一個朝不保夕的……」
看著喬雲謹眼裡的晦澀,喬筱揚一陣心酸,兄長明明精通兵法戰略,武藝超群,可偏偏因為頑疾終生都難以上戰場,真是天公不平。
「壯志未酬三尺劍,沙疆空隔萬重山」莫名地,喬筱揚想起了這句詩,喃喃出口。
喬雲謹的聽力向來靈敏,聞言只覺得心中一震,不是沒有人真心或假意地稱讚自己有治世之才,但只有喬筱揚這句絕句道盡了自己的惋惜,世人皆以為作為太子伴讀的自己是神駒遇伯樂,但其實喬雲謹頗有幾分懷才不遇的鬱鬱不平,比起朝堂,他更嚮往馳騁戰場,如果沒有為自己的病軀所累。而看破自己心思的竟然是一直神智不清的喬筱揚,也許真是慧極必傷……
「你啊,總是有理。不過今天是乞巧節,就帶你出府逛逛吧。」喬雲謹的笑容里多了幾分對信任、親近之人才有的隨意和真實。
「真的?」聞言,喬筱揚露出了明顯的笑意。
到底還是女孩子,果然喜歡這些。
喬雲謹欣慰地摸摸喬筱揚的腦袋,想到了自從筱揚醒來,一直都是儀度大方,乖巧有禮,從不向父親和自己提任何要求,偶爾撒嬌賣乖也是為了讓自己開懷,這般乖巧倒讓人忘了她也不過十六歲,還是其她女孩子向著父兄撒嬌任性的年齡。
頓時喬雲謹只覺得更心疼自家乖巧的小丫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