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不可說(十一)

61.不可說(十一)

李涯的父母墓地在陳州東南面的一個山上,據說這山居於陳州的東南面,是風水好地,因此許多人家都會將家中去世的長輩安葬在此。雖然是風水好地,但總歸到處是墳墓,因此除了清明重陽,山上鮮有人跡。畢竟,誰都有時運低的時候,誰都怕自己跑到山上會看到一些不該看的事情。

展昭帶人去李涯父母的墓地時,意外地發現荒郊野外的,居然有一件搭建得頗為敷衍的木屋,木屋只有門沒有窗戶,在山林之中,閑得有些怪異。

展昭和皇甫楠對視了一眼,隨即示意皇甫楠等人留在原地,而他則足下輕點,悄無聲息地飛上了屋頂。到了屋頂,展昭發現這木屋不止搭得十分敷衍,屋頂也做得十分敷衍,因為沒有窗戶透光的緣故,搭建木屋的人在屋頂留了很多小洞,可以讓光透進去。展護衛非常不合時宜地想了想,這麼一個破木屋,下起雨來怎麼辦?

不過也得益於這些小洞洞,展護衛看到屋裡什麼東西都沒有,地上鋪著乾草,沒有任何多餘的擺設,屋中有人沒人,也一目了然。

他躍下屋頂,「裡面沒人。」

皇甫楠走了過去,和他一同進了屋裡。

皇甫楠四下看了一眼,屋裡鋪著乾草的地方大概是給人睡覺的,那堆乾草前還有一些木屑。展昭走過去,俯身將在木屑中的一個小木偶撿了起來,轉身遞給皇甫楠,「這是李涯的地方。」

皇甫楠將那隻木偶接了過來放在掌心中,這是李涯要方亮送給死者的那隻瞌睡虎。

展昭看著木屋的牆,說道:「牆上有血跡。」

皇甫楠:「都是那些死者的嗎?」

展昭:「或許不止是死者的。」展昭在屋內轉了一圈,然後與皇甫楠並肩快步走出屋子,「如果這是他對死者施虐的地方,劉玉嬋不在意味著什麼?」

展昭走路就跟風似的,走得很快,皇甫楠有些吃力地跟上他的步伐,「我想他應該是將劉玉嬋帶到埋葬小虎子的地方去了。」如果李涯認為受害者都是小虎子認為該死之人,那麼他最有可能是在埋藏小虎子的地方對這些受害者動手。

展昭眼睛微眯:「李涯父母的墓地應該就在附近,時間緊迫,我們分頭找。張捕頭——」

「我和小戒從東邊開始找。」不等展昭說話,皇甫楠就說道。

展昭瞪了皇甫楠一眼,「想都別想,你們倆都給我安分點。」上次皇甫楠的事情展昭仍然心有餘悸,如今這個李涯也是個心狠手辣的,而且荒郊野外可隱藏的地方太多,萬一不小心……不管怎樣,展昭覺得這兩對不讓他省心的姐弟最好是擱在他眼皮底下。

皇甫楠掃了展昭一眼,笑道:「別擔心,我武功不如你,可也並不是那麼不濟。」說著,直接就拉著方戒離開大隊,從東面的小路飛快地走了。

展昭:「……」

被皇甫楠拖走的方戒回頭看了展昭一眼,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最後還是老實閉嘴。說實話,方戒覺得展大人可能會炸毛,但是皇甫楠可能也要被展大人收拾了。

沒看展大人臉都黑了嗎?

方戒第一次覺得皇甫楠的行動力非常驚人,而且對一個只稍微懂點拳腳功夫的姑娘而言,皇甫楠在山林中的動作可謂敏捷。

但當他們找到李涯父母的墓地時,似乎已經比別人慢了一步。

在他們的對面,是當日他們遇見的白玉堂,一身月牙色長身,劍眉入鬢,眉宇間帶著幾分英氣,他手中的劍並未指向那個劫持著劉玉嬋的李涯,他的目光淡淡地掃過李涯,然後也十分不經意地掃過離李涯有一段距離的皇甫楠和方戒。

皇甫楠對著他的視線,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對方不要聲張。

白玉堂劍眉微微挑了一下,嘴角若有似無地噙著玩味兒的笑意,只聽得他清越的聲音響起——

「李涯,我既然已經在此,便說明你已經插翼難飛,放了劉玉嬋。」

李涯背對著皇甫楠和方戒,因此皇甫楠並不能看到他的神情,只聽到李涯的聲音顫抖著,說話的語氣顯示出他整個人處於一種失常的狀態:「你……你、你不要多管閑事,她們都該死!你看到了嗎?小虎子正站在你身旁,仰著頭看你,他不明白你為什麼想要放過她?」

白玉堂眉頭微皺,一副「你有病」的神態看向李涯。

皇甫楠看到白玉堂的神情,默默地汗了。

李涯繼續神神叨叨:「那天雪很大,天都黑了,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好在大雪裡一直走一直走,可是走著走著,他走不動了,身上又變得很熱,他說他害怕,想要回家,可是他要是回家了,害怕我會打死他。可我怎麼打死他呢?我從小就疼他,什麼事情都想順著他,就算有時候打他也是為了他好,可就是這些女人!」李涯的聲音忽然提高,「就是她們這些長舌婦,將小虎子嚇得不敢回家。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可他卻不願意跟我回家了。」

白玉堂:「……」被李涯挾持在手裡的那個女人,顯然已經很虛弱了,可是因為對方手中的匕首一直卡在她的脖子上,所以只好緊閉著眼睛動也不敢動。

白玉堂牽了牽嘴角,覺得跟這麼個神神叨叨的人講話實在沒什麼意思,於是冷笑一聲:「怎麼?被我抓了個正著,所以打算裝瘋賣傻?你想殺了她?去,殺了她你也一樣跑不掉,你不是說什麼小虎子就在我身旁嗎?就讓他看看你是怎麼殺人的,動手吧,趕緊殺了她。」

方戒:「……」

皇甫楠:「……」

見過囂張的,但沒見過白玉堂這樣囂張的,他到底是來添亂的還是怎麼搞?皇甫楠皺了皺眉頭,覺得照這樣下去李涯手中的劉玉嬋性命堪憂,於是悄無聲息地將背上的弓箭取下,正要拉開弓箭,忽然有一隻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猛地回頭,只見是板著個俊臉的展昭,只見手指微彈,兩根細如毛髮的銀針已經射了出去。

展昭聲音平板地說道:「這是你以前塞給我的細針,說公孫都在上面餵了迷藥,足以讓一隻大象睡上一天的。」

果然,只聽到李涯悶哼一聲,整個人晃了晃,而前方的白玉堂身影一閃,及時將已經嚇得腿軟的劉玉嬋拉開,避免她不小心被李涯手中的匕首錯傷。與此同時,展昭的身影也已經飛掠至白玉堂跟前,兩人相對而立。

白玉堂:「……」

展昭:「……」

皇甫楠和方戒對視了一眼,很有一種一個不小心前面兩人就要開始一場貓鼠大戰的感覺。

白玉堂將手中的劉玉嬋一放,雙目冷冷地看向展昭,然後目光落在已經躺平了的李涯,目中儘是不屑。

「非常時候非常手段,慚愧。」嘴裡說著慚愧的展昭臉上的神情並不慚愧,,他甚至還說:「人命關天,相信白五爺定能理解展某情急之下的舉動。」

白玉堂目中的不屑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高冷的模樣,然而周身的低氣壓則讓人無法忽視,「這一局,你贏了,但我也沒輸!」語畢,便已經拿起佩劍,頭也不回地離開。

皇甫楠眨了眨眼,「這一局?難不成有下個案子的話,他還要來攪局跟你分個高低?」

展昭回頭,看了皇甫楠一眼,沒有理她。

皇甫楠愣了下。

展昭覺得從剛才皇甫楠拉著方戒先行動的時候,自己心中就有一把無可名狀的火在燒著,於是他強壓著火,將昏迷不醒的李涯綁了起來,然後問旁邊那個嚇得腿軟,臉腫得跟豬頭一樣的劉玉嬋:「能自己走嗎?」

好不容易從鬼門關里轉了一圈兒回來的劉玉嬋顯然七魂六魄還沒完全歸位,愣愣的沒有搭腔。

展昭眉頭微皺,正要說話,這時皇甫楠上前,一張清麗的臉帶著幾分討好的笑容:「劉大嬸大概還沒緩過來呢,她就交給我吧。」

展昭面看見她的笑容,心底微微動了一下,隨即又唾棄起自己來,一見到她的笑容就要毫無立場地繳械投降了嗎?可是,不繳械投降難道要跟她論個對錯不成?展昭心中搖擺不定,他對著這樣的笑顏心根本就無法硬起來,但隨即又想到剛才皇甫楠帶著方戒理都懶得理他的神情,覺得就算是他想跟皇甫楠較真論個對錯,皇甫楠大概也覺得他很無聊……於是,心中一陣失望之情的展昭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將綁起來的李涯丟給隨後跟上來的衙役,轉身離開了。

皇甫楠看著那個消失在她視野里的頎長身軀,徹底愣住:「……」

展昭好像是在生氣……是她的錯覺嗎?

方戒的語氣無限同情,「皇甫,你好像不小心捅馬蜂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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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護衛,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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