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
一夜無眠。
翌日,天剛亮,展昭一行人就開始踏上回到開封府的路途,這次的隊伍比來之時要壯大的多,幾乎可以說是一支小型軍隊了,因為多了雷總鏢頭和他的手下一路守護。馬車的車夫換了人,展昭自己騎一匹馬,和雷總鏢頭並肩而行。
日頭從厚厚的雲層里跳了出來,山林間的白霧逐漸退去,遠處和近處的景色都顯露了出來。囚車關押著花蝴蝶和文若愚,一路顛簸一路磕磕碰碰,早上吃的早餐在胃裡翻江倒海,幾次要湧出來都被他們生生壓了回去。
囚車的周圍是雷總鏢頭的手下,專門負責看守他倆的。展昭和雷總鏢頭騎馬走在隊伍的最前頭,時刻關注周圍的情況。一路上,展昭一言不發,神色沉重,雷總鏢頭幾次瞅他,都覺得他那張臉就跟吃了苦瓜似的,丑的要命。
「展大俠,你……」搜索了好久的詞,雷總鏢頭咳嗽了聲,問,「你是不是便秘了?」
「嗯?」展昭轉頭看他,表情有些不解,「沒有,展某……還是挺順暢的。」光天化日之下討論這事,實在是……
雷總鏢頭摸摸腦門,笑問:「既然你沒便秘,怎麼感覺你很不開心?兩個犯人抓到了,你應該很開心才對,可看你鬱鬱寡歡的樣子,似乎有心事,你若不嫌棄,不妨說出來。」
展昭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最後只說了句無事,又低頭趕路了。
見展昭這個樣子,雷總鏢頭往後看了看那馬車,又轉過頭,「該不會與公孫姑娘有關?」
一語中的,展昭的臉騰地紅了,他再次看了看雷總鏢頭,最後又低下頭不言。
看來是了。雷總鏢頭摸了摸下巴,一臉的深思。難道說……「她拒絕你了?」話一說完,他只覺得本就憂鬱的展昭更加憂鬱而沉悶了,頭也低得更低了。
再低,都快抵胸口了。
他搖搖頭,想不到一世英名令京城姑娘讚不絕口的展昭,竟然會有被姑娘家拒絕的一天,他以為憑展昭的魅力和實力,任何一個姑娘都會傾慕的呢,想不到啊想不到。
「雷總鏢頭,您就不要再取笑展某了。」
哎?他有在笑嗎?雷總鏢頭一愣,手指摸上嘴角——好像確實是翹著的。拍拍展昭的肩,他安慰道,「不就是一次被拒絕了嘛,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以展大俠的能力,長期下去還怕攻不下?」說著他對他挑了下眉毛。
沉默了會兒,展昭說:「公孫姑娘她,不是以貌取人的女子。」
不是以貌取人?雷總鏢頭樂了,「那更好了,以展大俠在人心中的影響力和好品行,公孫姑娘一定會知道你的好的,想來這世間能有像你這樣有文有武、俠義心腸的大俠可以很少了,何況還和包大人一樣嫉惡如仇、清正廉明呢?」
展昭笑笑,表情依舊落寞,「雷總鏢頭過獎了,展某未必那麼好。」
雷總鏢頭沉吟道,「那麼公孫姑娘可有怎麼拒絕你?」
展昭微微怔愣,將昨日公孫君若對他說的話轉述給雷總鏢頭聽。到底是個江湖中人,雖說也經歷過情情愛愛,但是對女孩子的心思還是捉摸不透。對展昭的轉述,他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公孫君若這話里的意思。他再次仔仔細細打量著展昭,不論是外貌還是品行,他知道身邊這人都是一等一的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男人,為何公孫君若會說出那番令人費解的話?展昭對她的心思,她不可能不知道,這樣的男人都不能讓她心動?
除非……她已經意有所屬了。想著問題,竟不自覺地把話說了出來,雷總鏢頭後知後覺才發現他幹了什麼,扭頭看展昭,見他也正好看著他。
「展大俠你別介意,我是胡亂說的,別當真。」
「不,其實展某也想到了這點。」展昭輕輕說,神情有些恍惚。他想了一個晚上,包括從他認識公孫君若以來的點點滴滴都在腦海里過濾了遍,從他倆的互動來說,他不認為公孫君若對他有敵意,更或者說是有好感的,可是從什麼時候起,他覺得他和她之間總有一道溝橫著,或者在無形之中,她已經對他立了一面看不見的牆?
他想不出來,唯一的解釋就是,在她心裡,早在他之前,她已經心有所屬了。
這個答案的出現,令他百感交集,他知道倘若真是這樣,就該除去對她的非分之想,可是……只要一見到她,他就剋制不住自己想要和她說說話。
這樣子的他,哪裡還有半點南俠的樣子……他搖頭苦笑。
到了中午休息的時候,隊伍停在一處空地,公孫君若也從馬車裡出來透透氣。文若愚一張臉色慘白,雖然已經被解了毒,可身子還是很虛弱,說話都輕輕的。
「喂,女人,不是說包大人來萊陽嗎?怎麼把我們帶出來了?」日頭當頭照,雖說已進入了秋天,但還是覺得有些燥熱。而人一旦覺得熱,火氣就上來了,說話的語氣也就不中聽了,就跟吃了火藥似的,恨不能找個地方發泄一下。
「喂,你耳朵聾了嗎?」見公孫君若不搭話,花蝴蝶脾氣上來了,「別以為你是女的我就不敢打你。」
公孫君若只是看了他一眼,別過頭不說話。
「喂,你?!」花蝴蝶氣得直拍囚車,卻被一旁的人用劍指著鼻子呵斥。
「我有說過包大人要來萊陽嗎?」
花蝴蝶一愣,瞅著那背對著他的身影,回想起確實她沒講過包公要來的話,而是文若愚說的,文若愚又是從展昭那兒得知的,如此說來……花蝴蝶一張臉黑了個徹底。
他們被他倆擺了一道。
「要吃餅嗎?」
花蝴蝶狠狠瞪了眼公孫君若,「鬼才要吃。」
「我沒問你,」公孫君若無視他的怒視,走向剛才拿劍指著他的小哥,「一路上辛苦了,吃點乾糧填填肚子吧,還有很長的路要趕。」
那小哥受寵若驚,經常在威遠鏢局,事務就已經很多了,因此極少有機會可以和女子聊上幾句,如今被這麼漂亮的人兒送吃的,能不激動嗎?
「待會兒還要請兄台繼續嚴加看管這人了,他若不乖,隨你怎麼處置。」
花蝴蝶一口血嘔在喉嚨,眼睛瞪大了怒視公孫君若,彷彿這個樣子他會好受些似的。
「別瞪了,再瞪也沒有氣勢。」
不遠處,雷總鏢頭看著公孫君若和花蝴蝶的互動,笑著撞了下身旁的展昭,「還以為公孫姑娘是個寡言少語的人呢,想不到罵起人來還是挺有一套的。」說著他繼續看那邊的情況,看一會兒笑一會兒。
展昭垂下眼,即便他不看只是聽,也能感受到公孫君若不錯的心情,似乎刺激花蝴蝶讓他抓狂,令她挺開心的。她可以和陌生人這般說話,對他卻……
「雷總鏢頭你去哪?」見他站起身,展昭問。
雷總鏢頭對著展昭眨眨眼,「問出你想要問的問題。」
「哎!雷總鏢頭……」展昭起身欲抓,卻只抓到了他的衣角,只得眼睜睜地看著他朝公孫君若走去。
身為威遠鏢局的老大,雷總鏢頭自然有他的一套管教鏢局的人的方式,而和公孫君若交談的他,卻時不時地大笑,令他的小弟們都驚奇無比。一盞茶的功夫后,雷總鏢頭回來,臉上還帶著意猶未盡的笑容。
「公孫姑娘真的很不一樣。」這是他的開場白。
展昭在內心點頭,和大家閨秀相比,她的確很與眾不同,甚至可以說有著江湖兒女的義氣。只是……他看過去,如今他和她的距離已經不是一臂之隔了。
雷總鏢頭突然湊到展昭耳邊,「剛才我和她的對話,展大俠可是聽清楚了吧?」
展昭很無語地看著他。能不聽清楚嗎?那麼大的嗓門,不要說他了,只怕近處砍柴的農夫都聽到了,他都替他害羞。
雷總鏢頭嘿嘿笑,「所以你就不用再煩惱了。」頓了會兒,他隨意躺在身後的草坪上,雙手枕在腦後望著頭頂的天,「年輕就是好啊,哪怕是為情所困,也是挺好的事,等老了回想起來,都覺得苦了酸了也是值得的,畢竟能有幾個青春可以這般恣意放縱的呢?」
他把手搭在展昭的肩上,替他下了結論,「放手去追吧,精誠所至金石為開,相信你的用心會打動她的。」
「謝謝你的安慰,只是展某覺得,現在我和她……未必不好,也許對展某來說,只要能遠遠看上她一眼,知道她開心就夠了。」
雷總鏢頭的手停在半空,望著展昭的眼神相當的古怪,嘟囔了句「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去解決」,就不再多說了。
「可是……」好吧,怪他愛管閑事,「對兩個人來說,能遇見自己喜歡也能喜歡自己的人攜手共度一生,那是很幸運的事,我還是希望展大俠在感情這方面能像你在報案時那樣鍥而不捨。」
展昭靜靜望著還在刺激花蝴蝶的公孫君若,沉默不言。
回到開封府已經是第三日的晌午了,公孫策接到展昭的飛鴿傳書知道他們今天到達開封,早已在大門口等候了。
三天兩夜的趕路,一群人已經疲憊,可是因為此案對包公至關重要,所以除了威遠鏢局的人先回去休養,展昭和公孫君若直接來到包公的書房。
包公對他侄子包勉的事相當在意,所以詢問展昭二人包勉在萊陽縣的名聲。原來他從小就是由包勉的生母撫養長大,和包勉同吃同睡同住,即便不是親兄弟也勝似親兄弟,和他的嫂娘即便沒有血緣關係,在他心裡也早已把嬸娘當作生母一樣對待。而嫂娘就只包勉一個獨子,一旦包勉真的與賄賂、錯判案情脫不了干係,那麼……
「包大人,恕君若直言,既然那吳百萬的銀子是透過艷娘再經由文若愚交給……他,那麼這其中大有文章也不一定,光看那文若愚只是徒有讀書人的外表,卻干著不恥的事,那麼君若覺得那艷娘未必也是恪守婦道的女子。」
包公回過身看著公孫君若,細細揣摩她話里的意思,皺眉道,「但願如你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