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
給周勤上完葯后,從安祥府出來已是巳時三刻了,公孫君若望了眼頭頂那片湛藍的天空,難得心情不算很糟糕,因為聽說那個嘰嘰咋咋的安祥侯義妹去相國寺上香了。
「姐姐!君若姐姐——」
公孫君若側過身,還沒看清來者,便有一團紅影撞進了懷裡,力道大得令她後退幾步才得以穩住身子。
「君若姐姐……」懷裡的小人兒抬起了頭,露出討好般的笑容。是包公剛收留的告狀小女孩。
「小月,你怎麼出來了?」
小月退開一步,雙手背在身後,「今天是爹爹和哥哥過世的第一個月,我想去相國寺給他倆上柱香,求個平安,但是趙虎哥哥他們都有事,所以能不能請你陪我一起去?」
明明很想笑,可又笑不出來;明明很悲傷,可又不得不隱藏悲傷,小月的隱忍讓她有幾分不舍,想說「泥塑木雕都是騙人」的話也說不出口,更不要說拒絕她的請求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但是對於孤苦伶仃只剩下一個人獨活的她來說,這樣的堅強還是困難了點,何況她要面臨的是比同齡人更有難度的被迫成長。
上前幾步公孫君若牽過小月的手,說:「走吧。」見她抬頭驚喜地望著自己,眼角還凝著淚珠,公孫君若別開視線,「擦一擦,若是被你爹和你哥的在天之靈看到了,他們也會傷心的。」
「嗯!」小月重重點頭,臉上笑容乍開。
來到相國寺的都是祈求平安或者為子孫求富貴的善男信女,隨著人群進入寺廟大堂,公孫君若幫小月點好香,遞到她手裡,然後默默站到了一旁。
堂內煙霧繚繞,刺鼻的熏香充滿了整個房間,那尊人手所雕繪以彩漆的觀世音像就靜坐在那裡,無神的眼睛俯瞰著那些跪拜它的人,也不知它臉上的表情是嗤笑還是虛偽的假笑。
「姐姐,讓你久等了!」小月歡喜著到她面前,抬頭笑著說,「這樣一來,我也就安心許多了。」
「那我們回去吧。」再次牽過小月的手,公孫君若和她一同跨過門檻,然而沒走幾步,就被人叫住。拉著小月回頭,是之前她救過的女子。今日的她上穿淡黃色羅質短襦,下著石榴色長裙,梳了個別緻的垂掛髻,左右各別了朵粉色的小花,耳垂上的銀質三葉耳環靈動地搖曳著,本就甜美的她一經打扮更顯貌美了。
「公孫姑娘,想不到我們竟然能再次相見。」她笑盈盈地款步上前,拉過公孫君若的手,「你的傷怎麼樣了?之前我一直想著來看看你,只是農事太忙,而且也不敢貿然前去打擾。」
不著痕迹地抽回手,公孫君若淡淡回應,「好的差不多了,頂多也就留下疤而已。」
梅娘臉色一變,驚呼,「哎呀!那怎麼行?女子一旦留了疤留不好看了,哪怕是在手背上!」
「粗人一個,用不著那麼打點自己,而且天天忙著給別人看病,也沒時間管這些。」
經她這麼一說,梅娘發現今日的公孫君若雖換了衣裳,但還是簡單的裝飾,只是……「即便姑娘你不打扮,也是很好看的。」
是的,這話不假,也許是身為醫者的緣故,她的皮膚比一般女子要白一些,也要細膩些,明眸皓齒,唇色不點自艷,這樣天然的容貌,讓人羨慕也讓人嫉妒。
「我那裡有一些粉可以讓皮膚變光滑,你若想要,我送你便是。」
梅娘連連搖頭,「那怎麼成?公孫姑娘之前都救過我一命了,這大恩大德都不知該怎麼償還,我還怎麼好意思拿你的東西呢?」
上前一步,梅娘挽著她的手臂,笑道,「先不多說了,姑娘我們難得見面,不如你陪我四處走走吧?」
公孫君若靜靜望著她,直到她把想要避開表哥白玉堂的緣由講出來才收回目光。
「你不喜歡他?」江湖中人人都道錦毛鼠白玉堂俊美非常,武功也很高超,多少女子夢寐的情人。
梅娘俏臉一紅,「他是很好,可不是我喜歡的那個。」
的確,人再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也難為白玉堂這般追著她來了。
「但是……」她看了看小月,「小月,你到外面玩會兒,我陪她看完再來找你。」
小月笑笑,乖巧道:「沒事的,公孫姐姐,今天你陪我夠多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你和這位姐姐好好玩,我沒關係的。」
公孫君若放心不下,塞了個瓶子給她,「這個你拿著,遇到壞人直接撒到他臉上就好。」
「這是辣椒水,足能讓你保護自己的。」
「嗯!」小月滿心歡喜地點頭,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和梅娘走了一段路,說是賞花,倒不如說是走馬觀花,本身她只是作為陪客的,注意力自然就不在路邊的花花草草上,更不用說一心想要甩掉白玉堂的梅娘了。聊了些話題,梅娘一聽說公孫君若住在開封府,眼睛都亮了。公孫君若問她是否有冤要告,她也支支吾吾地含糊過去。
二人來到偏僻的一處,卻遇上那個綁架過梅娘的趙國棟,這次趙國棟換了一批手下,各個都是橫眉豎目不好惹的角色。梅娘嚇得尖叫一聲,引來對方的鬨笑。
「二位小美人,我們又見面了。」趙國棟垂涎道,視線一直逗留在梅娘脖子以下小腹以上,那色眯眯的樣子令人不忍直視。
「公孫姑娘……」梅娘抓緊公孫君若的手,身體開始發抖。
將梅娘護在身後,公孫君若下巴一揚,「老傢伙,怎麼還沒死?」
一聽她這麼說,趙國棟氣得雙手握拳,「臭丫頭!說什麼解藥,害得本相爺連續拉了四五天!要不是大夫過來治病,本相爺都要成為拉稀拉死的人了!」想到那幾天他拉到渾身虛脫無力,雙腿發麻打顫連站都站不穩他就有氣,後來請了大夫才知道他吃的根本就不是什麼□□,那瓶子也不是狗屁解藥,都是些讓人拉稀的東西!難怪他越吃越不好了!
那時他就想,若是抓到她,一定要叫她瞧瞧他的厲害!本來他這次來相國寺,只是為了逮梅娘而已,想不到老天眷顧,也讓他有了報仇的機會!
「我上次是沒有讓你怎樣,但你怎麼知道這次我就不會對你怎樣了呢?」
趙國棟皮笑肉不笑,「你以為有過一次教訓,我還會再次上當嗎?」他手一揮,只見從公孫君若身後竄出幾個壯丁,將她雙手反扭到身後,同時另外幾個也將梅娘擒獲住。
公孫君若一驚,未料趙國棟會有這麼一手,卻又很快恢復冷靜。
趙國棟因為嫌梅娘嚷嚷,就讓人用布條把她的嘴給堵了,見公孫君若一臉鎮定,他驚訝之餘走上前,「落在我手裡,你怎麼就不害怕呢?」
冷冷掃了他一眼,公孫君若冷哼著不理會他,誰想她越這樣,就越勾起趙國棟的征服欲。
想去摸她臉的手撲了個空,趙國棟不怒反笑,「好!有個性!我很喜歡!哈哈哈哈——美人兒,一會兒爺會讓你嘗嘗什麼叫做極致的快活。」說著他朝那幫手下吼了句「帶走」,便從後門匆匆離開相國寺。
和梅娘一同被塞進轎子,即便她倆都是身材纖瘦的人,這空間也顯得有點擠。梅娘還嗚嗚嗚地叫著,眼裡泛出了淚花,好一會兒她意識到淡定的公孫君若,便停止了叫喚,拿眼瞅她。
其實梅娘的意思是,她們被抓了來,難道公孫君若就不怕嗎?畢竟對方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淫賊。
「叫有什麼用?叫了能救自己嗎?」公孫君若小聲道,「與其胡亂抗爭,倒不如靜下心來好好想想對策。」
被她這麼一說,梅娘有點不好意思了。兩個都是女子,可兩次下來她都是驚慌失措大呼小叫的,一點都不及公孫君若的鎮定。如果她也能這麼堅強就好了。想到這兒,梅娘不免為自己的無用開始啜泣起來。
「放心,我們會沒事的。」
會沒事的,她知道。因為在她和梅娘被塞進轎子時,她看到躲藏在灌木叢中的展昭和哥哥公孫策,顯然他們二人都看到她了,不然公孫策不會那麼著急著要出來,展昭更不會將他按住。
趙國棟領著手下從偏門進到八賢王府,把二人安置后先去見他侄子,臨走前他還不忘在梅娘臉上揩油。屋子裡只剩下公孫君若和梅娘兩個,趁現在,公孫君若努力把袖子里的匕首滑到手裡,小心翼翼地割繩子。繩子綁得很緊,而且纏了好幾圈,她試了幾次都只能割開一部分。然後她突然想到什麼抬起頭,果然見到趴在房樑上的展昭。
見她看向自己,展昭對著她微微一笑,表示她所做的他都看在眼底,也很欽佩她的鎮靜。他以口型對她說不要怕,又發覺這句話似乎多餘了。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見的角度,公孫君若悄悄鬆了口氣。手可以大幅度鬆動,她將匕首藏起來手腕扭了幾扭,把手從繩索中掙脫出來,只是還來不及給腳鬆綁,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
趙國棟□□著跨進來。「兩位大美人,等久了吧?哎呀!放心,爺會好好補償你們的。」他邊說邊走上前,還順勢脫掉了身上的外衣,留著中衣手腳並用地爬上床,湊近驚恐的梅娘面前嗅了嗅,「嗯……真香!美人的香粉可是為了今日特意搓的?嘿嘿,沒事,今日爺就和二位美人玩一下□□!」
肥嘴正要吻上梅娘的紅唇,他的胸口被抵上冰冷尖銳的利器。
「什、什麼人?!」趙國棟瞪大眼,卻是展昭冰冷的面孔乍現在他眼前,「展昭?!」
「國舅爺,別來無恙?」他把劍往趙國棟脖子上逼近幾分,「包大人算得不錯,知道你還是會找梅姑娘,所以派了我暗中跟著你,」他隨著趙國棟下床而緊隨而至,「國舅爺都一把歲數了,八賢王又待你恩重如山,你這麼做不怕拖累他嗎?」
趙國棟邊後退邊求饒,「展大俠,咱、咱們有話好好說,何必動怒呢?」
「動怒?」展昭回看一眼正在替梅娘解開繩子的公孫君若,「那麼剛才是誰說要□□的呢?國舅爺殘害的民女還不嫌多嗎?」
「你?!你胡說八道!」
「至於是不是胡說八道,等包大人來了再判定也不遲!反正一會包大人會和八賢王一起在府邸賞花,到時經過這裡……」話未說完,他只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向下墜去,同時他又聽到有人大呼「小心」,竟是有人和他一起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