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又年中秋

40.又年中秋

「這幾日楚凌愈發暴虐無常,整個青城門上下都人心惶惶,別告訴我這事與你無關。」陸雲疏望著那半躺在床榻之上淡然看書的蕭闌。這人似乎一直都這般事不關己的模樣,恍若無論這閣外無論發生何事都與他無關,可不管如何想來都與這人有著莫大的聯繫。

蕭闌轉過頭來,便看到陸雲疏緊盯著他的視線,像是今日定要從他口中得到個答案般。

「楚凌說要我。」蕭闌此時也沒了心思看書,將手中的書隨意地扔在了床上。

「那你又是怎的回他?」陸雲疏怔了怔,心中卻恍惚覺得這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說我要離開青城門。」蕭闌輕嘆了口氣。

「你,你當真這麼說?」這回是陸雲疏徹底震驚了,他不由從頭到下細細打量了蕭闌一番,「你竟然在楚凌面前說這話都沒缺胳膊少腿,可見你在楚凌心底分量果然不輕。」

若是旁人這般違了楚凌的意,只怕已然一命嗚呼。

「楚凌定不會讓你離開。」陸雲疏不用想便知以楚凌的性子又怎會放楚涯走。

「他說,允我逃三次。」蕭闌望著陸雲疏走下了床,坐在了陸雲疏對面的木椅之上。他本想伸手去拿陸雲疏的酒壺,卻被雲疏拍開了手,眼神制止。蕭闌也便消了喝酒的心思,他抬眼望著陸雲疏卻輕笑了起來,「尋到一次殺了我所有暗衛,第二次便殺你和你父親,第三次再把我鎖起來。」

陸雲疏霎然被酒給嗆到,猛地劇咳起來,喉嚨口一陣辛辣,他不可置信地望著蕭闌。

沒想到我對這兄弟倆不僅操碎了心,如今還暗自不知地已經把命給搭進去了。

「楚涯,我事先與你說好,你若真要逃我只幫你第一次。」陸雲疏趕忙說著。

蕭闌嘲諷地輕笑著,楚凌的話已說到這份上,蕭闌又怎的敢逃。

[你以為你能逃到哪裡去。]

不愧是同一人,楚凌這話說得倒與亞爾曼一模一樣。

「即便是我也看出來,楚凌對你有那般心思。既然你同樣心繫於他,為何你還要這般固執?」陸雲疏不明白,如今楚凌和楚涯之間的誤會已了,心事也已經說開,為何事到如今仍然會鬧得這般僵,「你是恐楚老門主和青城門眾人不滿?亦或是你這兄長之名……」

「雲疏。」蕭闌淡淡打斷了陸雲疏的話,「你以為我是拉不下顏面與楚凌在一起嗎?」

「那又為何?」陸雲疏皺眉,對他而言如今已然水到渠成。

「你既然已說我命不久矣,我為何還要拖著這燈盡油枯的身體去拖著楚凌。」

陸雲疏驟然愣住,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你何必如此篤定,一切都並非定數。」陸雲疏緊蹙眉頭,此時他也便突然明了楚涯的心思。但如若不是那天楚凌在此,他也根本不會在楚涯的面前說出命不久矣這四字,「楚涯,你莫要多想。」

「你不說我也知道,我這般身體已是強弩之弓,再撐半年也算是命大了。」蕭闌也隨著陸雲疏學醫四年,他又何嘗不清楚自己的身體,「如今要我接受楚凌,你這是想讓我盡了遺願嗎。」

「我既然能為你續命四年,自然能找到其他辦法救你,遺願二字休要再提。」陸雲疏的面容也隨之嚴肅凝重起來,聽蕭闌這話恍若這人已經存著死志一般。

「即便你傾盡醫術為我再多續命幾年,那又如何?」蕭闌雖覺得自己的身體撐不過半年,但心裡暗自明了他的壽命不止有半年,因為他知曉他在這世間有十年時間。

只不過,如今已近五年光陰逝去,蕭闌至多也不過再有五年而已。

五年之後,蕭闌已然三十二,而楚凌不過二十有四,正是風華絕倫的年歲。

「旁人不知楚凌,難道我還不知嗎。」蕭闌喃喃地說著。

這人雖然偏執至極,但現下他們四年未見之後才相見不過些時日,至少還有可以挽回的餘地。

若楚凌對他執念再深,等他死去之時楚凌必定不管不顧陪他去死。

如今楚凌是青城門門主,赫赫有名的武林盟主,在江湖之上舉足輕重,足以翻雲覆雨。這世間萬千有什麼是楚凌得不到的,為何偏偏卻要執著於蕭闌一人而已?

如若蕭闌下了決心要與楚凌在一起,那麼便是將楚凌推向了一條絕路。

沒有人會比蕭闌更了解楚凌的性子,如若他給楚凌一把刀,那人都能笑著自己捅進胸口。

蕭闌是心繫楚凌,他願意對楚凌百般好,所以他又怎麼捨得?

蕭闌捨不得。

他不願看到在楚凌盛極的二十四歲之時,那人便拋下世間一切繁華,與他一同共赴黃泉。

他想楚凌享盡一切榮華富貴,縱盡滿城絕色傾城,看盡萬千大好河山。

他想楚凌攜手一佳人,與她白頭偕老,膝下子女承歡,盡享天倫之樂。

——他想楚凌長命百歲,一生喜樂安康。

「這世間大得很,楚凌總會遇到個看得上眼的。」蕭闌今日擁有的也不過只有五年而已,不過五年而已,他即便是豁出心思給了楚凌五年之後也不過去到下一個世界而已,但是楚凌卻會真正死去。亞爾曼不是何墨,楚凌也不是亞爾曼,他們即便是同一人,卻是存在於不同的世界。

對於蕭闌來說,若是他與楚凌在一起那便是與他之前兩個世界做的並無區別,何墨和亞爾曼因他而死,而楚凌也會如此,「他既然可以四年都不見我,便可以再四年不見我,時間長了他也便忘了。」

陸雲疏頓了頓,他回憶起了那深夜裡佇立在楚涯床榻邊目光深沉的黑袍男子。

楚涯你又怎知,他這四年未曾見你呢?

興許那人早已執念之深,即便心中恨不得將你千刀萬剮卻仍舊夜夜暗自守著你安睡的容顏。

「楚涯,如你所說這世間大得很,為何偏偏單有這楚凌入了你的眼。」

「你四年未見楚凌一面,但你可有一日淡忘過楚凌這個人。」

陸雲疏看著楚涯淡漠的側臉,不由得輕嘆一口氣。

「近朱者赤旁觀者清,楚涯你可想清了。這世間只有一個楚涯,也只有一個楚凌。」

當陸雲疏走後,蕭闌卻心神浮躁,即使入了深夜他也始終無法入眠。

「門主。」幕伍沉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何事?」蕭闌緩緩起身。

「副門主前來,似是醉酒,門下眾人跟隨副門主至此,卻不敢靠近副門主。」

蕭闌愣了愣,他知曉今日又是一年中秋。今年的中秋晚宴蕭闌並未去,楚凌也並未強求。估摸著是楚凌在晚宴上喝醉了,便一人離了去。這門下知曉楚凌門主近來性情愈發暴虐無常,自然不敢讓楚凌一人在青城門內亂走,只怕這人會發酒瘋激了嗜殺的本性在門內掀出腥風血雨。若是眾人跟隨著,集眾人之力還能阻攔下楚凌來。

「楚凌進來了?」蕭闌不覺皺起眉頭來。

「副門主坐在門口。」

「我知道了。」蕭闌輕嘆一口氣,起身披了白狐裘,「那便出去看一眼。」

「楚凌!你既是喝醉了便回去!在青城門上下面前坐地飲酒,成何體統!」

還未走到門口便已然聽到了楚旬天粗獷的大嗓門,想來是眾人這幾天實在被楚凌折磨得神經再也受不了刺激,便把楚旬天也尋過來。眾人此時心中都忐忑不安,只怕楚凌醉酒之後真的會大開殺戒,如果有楚老門主在場至少還能有人鎮住,眾人不得不說心安不少。

「好吵。」楚凌微垂著頭,他的神情隱秘在黑暗中,嗓音陰沉而又冰冷至極。

在青城門內早已熟悉楚凌性情的眾人都不由得心臟猛地一顫,只覺得下一秒楚凌便會立刻抹了說話之人的脖子,讓那人再也說不了一句話,也無法再吵到他。

「楚凌你!」楚旬天自是看不慣自己的兒子竟對他是這般的態度,只見靠牆邊坐在地上的楚凌緩緩抬眼。那雙黑眸陰冷至極,即便是楚旬天都感覺到了一股血腥和殺意從楚凌身上蔓延開來。

「楚老門主,您,您歇歇。」林川總管已然察覺出楚凌的殺意已起,急忙走過去扶著楚旬天輕聲說著。即便他不知若真打起來這門主與楚老門主誰輸誰贏,但誰也不想看到父子相鬥的場面。更何況如今門主已然醉酒,神志不清,心底的暴虐陰狠似乎也已被那醉人的酒液全然激起,更不知會做出怎般喪心病狂之事來。

「門主,已經夜深了還是回去吧,再且這裡還是……楚涯的院落。」林川總管原本想說門主,但想來楚凌自然是不想再聽到有人喚楚涯門主。楚凌與楚涯水火不容,勢不兩立,如若說兄長楚涯,楚凌也必定大怒。林川腦中不斷斟酌著用詞,手心卻滿是冷汗。

楚凌一聽眉眼中唰的一沉,只一瞬間落足之處瞬間冷颼颼的,那逼人的銳利瞬間爆發出來。那雙本已經很冷酷的雙眸,渲染出來的氣息,猶如野獸一般,充滿了狠厲和暴虐,「你算什麼東西,竟敢直呼他的名字。」

眾人心中不知楚凌所想,卻都感覺到了楚凌莫名卻洶湧的憤怒,那殺氣已經無法控制的綻放出來。林川總管心中驚恐至極,甚至已經以為自己必死無疑。那楚凌的四周就彷彿就如在散發著黑暗的火焰一般,炙熱的讓人不敢上前,會燒成灰燼。

院落的門緩緩打開,眾人的視線不由循聲看去。

那一身雪袍裘衣之人長身而立出現在眾人的視線,在清冷的月光下那張臉俊美非凡,可那白衣卻格外透出一種清冷的味道,舉止從容而略顯隨意,目光恬然而近乎冷漠。這白衣之人眉眼淡淡,掃過眾人之後,淺淺目光落在了靠在牆邊坐著的男子。

此人,竟是楚涯!

「門主。」「門主。」……

眾人不由大驚,即使四年未見,青城門舊人在此時自然都認出了此人便是楚涯門主,紛紛喚著門主而後齊齊跪下。青城門的新人望著其餘人等都下跪,心中不由震驚,也都隨之下跪。

雖然如此,俯首跪拜的眾人心底卻是愈發的不安。

在青城門裡,誰不知曉楚老門主兩子之間的明爭暗鬥。雖然四年前楚凌上位,楚涯閉關之事眾人不知緣由,但四年之前楚涯極度不喜楚凌是事實,楚凌在青城門的地位低賤不如下人也是不爭的事實,而對楚凌下毒之人都是楚涯門下的蘇總管更是眾所皆知。

如今楚凌成了青城門門主,冰冷陰狠,暴虐無常,眾人也不由猜測是與幼年的黑暗經歷有關,想來楚凌門主更是心中恨極楚涯。楚凌心狠手辣卻對楚涯遲遲未下手,估摸著是因為對袒護楚涯的楚老門主心懷忌憚。

但如今楚凌醉酒,楚涯出面,不知等會楚凌將會作何反應,眾人不由已是一身冷汗瀝瀝。

「楚,楚涯。」即便是楚旬天,也是這幾年來第一次見到楚涯。楚旬天對楚涯一直都心懷愧疚,這四年來他只當是楚涯不肯原諒他所以不願與他相見。如今看到楚涯終於走出了院閣,心中不由得興濤翻湧,但卻不知該對自己這個兒子說什麼。

蕭闌望了眼楚旬天淡然頷首,而後邁步走到楚凌跟前低頭望著他。楚凌單腿屈膝坐在青石地上,右手裡還拿著一瓶半滿的酒壺,他的玉冠微偏黑絲凌亂,此時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有些緋紅。即便是醉酒,但這人渾然天成的壓迫感卻是分毫未少,反而是更多了幾分冰冷而又潛伏的暴虐,讓人恐懼不知這人何時會驀然爆發。

「楚凌,起來。」蕭闌看著楚凌這番頹然的模樣,微微蹙眉。

眾人不禁壓低頭完全靠在了青石地上,本就是眾人不敢靠近楚凌,而楚旬天也勸解無效,如今這與楚凌針鋒相對的楚涯發聲,眾人只覺得已然預料到了接下來會掀起的驚天大浪。

風很涼,夜很靜。

緊接著眾人的耳邊似乎聽到了衣袍簌簌的的響聲。

眾人不由得小心翼翼抬眼去看,卻發現楚凌竟靠著牆緩緩地站了起來,腳步有些踉蹌。

「林總管。」蕭闌轉頭看向了跪在楚凌腳邊的林川。

「是!小人在此!」跪在地上的林川迅速向蕭闌挪過去,卻仍舊不敢抬頭。

「你起來。」蕭闌回頭看向站著的楚凌,他似乎還從未見過楚凌這般狼狽的模樣,心底不由得有慍怒又有些複雜,「帶楚凌回去,讓人把醒酒湯備著,他不喝便灌著他喝下去。」

「小人哪有這個膽子啊。」林川此時都不敢抬眼去看楚凌的眼,只得瑟縮著低垂著眼望著地面。在這青城門裡最有生命危險的其實還是跟隨在楚凌身側的總管,林川平日里在楚凌身邊都大氣不敢喘一個,更何況他剛才真以為楚凌是要殺了他。

「石青護法。」蕭闌不禁皺眉,腦子裡過了一遍門內眾人的名字,只得找個膽大的。被蕭闌點到名字的石青立刻臉色煞白地抬眼,這要將醒酒湯給楚凌門主灌下去,豈不是要逼死他嗎?

「醒酒湯。」這時卻只見陸遊來了,手中端著一瓷碗走來。

眾人不由得又一次將頭壓至地面,生怕被蕭闌點到了名字。

「拿來!」楚旬天伸手將醒酒湯奪了過來。

楚凌的神色依舊陰沉,他看著漸漸靠近的楚旬天臉色一片陰霾,似是野獸依靠本能一般的察覺到了危險。他的身體瞬間僵硬,雙眸里似是湧出了幾分赤紅緊緊盯向楚旬天。

眾人的身體不禁顫抖,只感覺到了一片陰冷而又狂暴的殺意。

「給我。」楚凌伸手拿過了楚旬天手中的醒酒湯,然後遞到楚凌眼前,「喝了。」

楚凌定定看著蕭闌,定神地似是認了好長時間才確定眼前的人是誰。他身上的暴戾之氣漸漸散去,緩緩伸出左手接過了那醒酒湯,在眾人震驚之至的目光下竟是將那一碗醒酒湯一聲不吭地喝光了。即便是陸遊和楚旬天,此時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既然醉了就回去睡覺。」蕭闌伸手將那空碗接過然後轉交給了在一旁呆愣著的林總管。

「我想見你。」楚凌說著,而林總管聽到這話手一抖,那空碗竟是落在了地上。

這哐當一聲瓷器撞地的聲音,又好似砸在眾人的心頭。

「現在見到了,那便走吧。」蕭闌並不詫異,說完便轉身離開。

楚凌也未在開口,反倒是蕭闌已經走到門檻時卻不由得轉過頭,只看到眾人依舊跪地,而楚凌定定站在那裡,目光卻專註地望著他的背影。

蕭闌不由得記起了四年前那個中秋之夜,這人也是這般佇立在門口,一聲不吭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只是那身影卻寂寥冷清得讓蕭闌心疼。

即便是換到了四年之後,蕭闌依舊心疼。

儘管如此,蕭闌還是轉過頭去,一腳已經跨過門檻步入院內。

「師兄。」此時楚凌開口了,那嗓音卻已然褪去了狠厲與陰冷,「送你的。」

蕭闌怔了怔而後緩緩轉過頭來,卻只看到楚凌手中是一個人形木雕。

只是一眼便足以讓蕭闌心神動搖,難以自已。

四年前楚凌也在中秋送過他一個木人,四年後楚凌竟又送了他一個。蕭闌看得出,楚凌手中的木雕還是刻得他,甚至於與四年前送他的那個神態舉止無二。但這個木雕已然細膩至極,精緻至極,那木雕之上也刻上了蕭闌的真容,五官輪廓,眼神情態都在木雕之上顯得惟妙惟肖,宛在目前。

楚凌向前走了幾步,燙人的指尖輕輕地觸碰蕭闌的手,而後小心地緊緊握住。他將那木人放在了蕭闌的手心,指尖仍舊不忍離去的,淡淡摩挲著蕭闌的指骨,眼神繾綣。

「師兄,你留下,我什麼都答應。」清淺的聲音在醉人的月色下散開卻落在心尖。

蕭闌望著楚凌的臉許久,卻不由得抿唇苦澀而又無奈笑了起來。

你看這人,無情殘忍至極,明明眾人都懼他畏他,但是在他面前總是藏得好好的。即便是他再怎麼惹怒了楚凌,他都依舊不會傷害他。於蕭闌而言,楚凌似乎始終都是溫柔到極致的,彷彿這個人的溫柔已經刻到了骨子裡的錯覺,又彷彿刻到他骨子裡的是蕭闌罷了。

直至此時,他不由得回憶起了陸雲疏的那句話。

[這世間只有一個楚涯,也只有一個楚凌。]

能讓他這般心軟而又喜愛,這般痛苦而又不忍,這般矛盾而又掙扎之人,也只有楚凌一個。

有什麼細微卻又刺痛的聲音在蕭闌的內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著。

——我已經逃不掉了。

「今晚我會照料楚凌,你們回吧。」蕭闌嘆息一聲,對著門外此時都呆愣地目瞪口呆的眾人說道,然後便反手拽過了楚凌的寬袖,將這人拉入了自己的院落內。

「你若困了,便尋個地方自己睡;不困,便就在這兒坐著。」蕭闌對著表情有些迷茫的楚凌說著,他將白狐裘脫下。他將那手中的木雕放在一個黑盒之中,那裡面正是四年前楚凌送的另一隻,此時看起來倒是正好一對。而後蕭闌坐到了床榻邊,拿起了本書似是隨意地翻看著。

「怎麼了?」不過會兒,蕭闌感覺到一片陰影壓下,他抬眼看著已經走到床榻邊的楚凌。

「你還是要走。」楚凌注視著蕭闌輕輕說著,這人還是和四年前一樣。即便對他再好,卻始終都如同過客一般似是哪一天就會突然無聲無息地走了,也不留一絲痕迹。不管楚凌說得再多,這人卻也從未真正許諾過他什麼,「為什麼你還是要走?」

明明我已經留下了你的心,為何你卻依舊要從我身邊逃離?

「楚凌,你說什麼,唔……」蕭闌被楚凌這突然的一句有些發怔,隨即這人的身體便覆了下來。楚凌嗜咬蕭闌的唇,讓他吃痛地直想逃,但楚凌立即完全壓制住了蕭闌的舉動。而後蕭闌的身體便被這般用力地完全壓在了床榻之上,楚凌的身軀完全強制而又發狠地壓在了他身上。

當這個吻愈加瘋狂起來的時候,蕭闌不得不氧氣腦袋,無力地接受著如同狂風暴雨般的深吻,他甚至覺得楚凌是想要用這種方式殺了他。津液無法吞咽,沿著唇角落下,楚凌卻仍然無法滿足般的在他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別發酒瘋了,楚凌,你給我住手!」當蕭闌察覺到楚凌已經扼住他的兩隻手,甚至解開了他衣袍的腰帶,而後用腰帶緊緊束縛住他的雙手之後,蕭闌憤怒地大聲喊了出來。

「你曾經說過,若我得了門主之位,你我再不相見。如今這青城門門主,依舊是你,為何你還要走?」楚凌恍若聽不到一般,他的眼裡滿是偏執的陰暗緊緊盯著蕭闌的臉。然而下一秒,楚凌的吻又落了下來,卻如同嗜咬一般落在了蕭闌的頸脖間,留下碎碎紅痕。他的一隻手鉗制住蕭闌被綁起的雙手,另一隻手已然輕鬆解開了蕭闌的衣服,在他的軀體之上肆意撫摸。

「你見我時才不過十五,你怎知你真正想要的人是我!」蕭闌這時真的慌了,他的雙手被束縛,無法反抗。他感覺到自己的軀體上沒了衣料的冰涼,卻又更加清晰那覆著厚繭的手在自己軀體之上燙人的溫度,「我不與你爭執這個,楚凌,你快給我解開!」

「你覺得我還是個孩子,所以不知道什麼是愛?」楚凌抓住了蕭闌被綁住的雙手,然後緊緊靠在了他的胸口之上。楚凌似是要讓蕭闌感覺自己的心跳,感覺他胸口炙熱的溫度,感覺他心臟里裝的人只有蕭闌一人而已,「我知道我恨的人是誰,也很清楚我愛的人是誰。」

「也許我是因為你對我好所以我才愛你,但是那又何如?」

楚凌的目光一寸一寸帶有侵略性地掠過蕭闌的眉眼,那眼瞳里的黑火似是要將蕭闌燃盡。

「我很清楚,在這世上,不會有人像你一樣把眼睛所能看見的手指所能觸及到的一切都送到我的眼前,不會再有人讓我恨之入骨卻又埋藏在心底始終捨不得殺也捨不得傷,也不會再有人讓我願意一直注視著甚至於傾注我所有的感情。」

「所以,在我身邊的人,一定不會是別人,只有可能是師兄你。」

「只有你能讓我這般護著,只有你能讓我貪戀你的一切,也只有你讓我真正感到疼痛。」

蕭闌的雙手顫抖著,他望著楚凌漆黑的眼眸,覺得自己的心臟忽然地疼痛了起來。

胸腔里好似有什麼堅硬的,冰冷的東西在慢慢融化。

楚凌又一次俯了下來,黑絲落在蕭闌的臉頰,而後是楚凌的吻。楚凌緊扣住蕭闌的後腦,長指探入發間,加重了力道,靈巧地長驅直入,粗暴地攻城略地,熱烈而瘋狂地翻攪侵略。

在此時蕭闌恍若已經喪失了反抗的意識,他望著楚凌眼裡的一片墨色深沉,只覺得自己已經溺斃在其中。感覺到對方的手指遊走在自己的身體,摸索著越來越用力,而那炙熱的吻也漸漸下滑,在蒼白的肌膚之上留下了一個個執念的吻痕。

「師兄,你別走,你留在我身邊。」

「我只要你一個,師兄。」

「我會對你好的,我就對你一個人好。」

「師兄。」……

無數情愫至深的聲音在耳畔傳來,蕭闌覺得自己也好似醉了一般。

在此刻蕭闌已經完全失了力氣,只想沉淪其中。明明他知道自己已經再也無力掙扎了,但是到如今這一步,他卻有一種似是已經等待許久的錯覺,像是早已料到了他終有一日必定會陷入這般萬劫不復的境地。意亂情迷之際,壓抑出聲,即便是被進入的時候,蕭闌的精神都好似是恍惚的。

五年,只剩下五年的時間。

五年之後,青城門裡便再無楚涯,也無楚凌。

不知何時,楚凌換了姿勢,他將蕭闌從床榻上撫背抱起,那體內驟然的深入讓蕭闌不由得叫出聲來。而此時蕭闌的雙手仍然被綁住,但卻正好緊緊環住了楚凌的後頸,手指無力纏住楚凌的髮絲,肌膚貼合得如此緊密,身體也滾燙至極。

「很疼嗎?」楚凌的動作停了下來,只是定定看著蕭闌。

事實上並不是很疼,但是蕭闌不知道楚凌為何這麼問。

當楚凌的指尖觸碰到蕭闌的臉頰時,蕭闌才意識到自己的臉上冰冷一片。

他竟是哭了。

「師兄,你就這麼不情願嗎?」楚凌的黑瞳里恍若包裹著即將破溢而出的痛苦般。

那人炙熱的身軀驟然猛地將他壓在身下,那般突然迅猛而又劇烈的撞擊讓蕭闌頓時喘息不過來,似乎每一下都狠狠入侵至底,蕭闌只能在口中斷續著發出意味不明的聲音。

蕭闌的雙手無力而又迷茫地緊緊勾住楚凌的脖子,他此時什麼都不願意去想,只是沉淪在過於放肆的炙熱里,似乎自己的思緒也都燒盡了一樣。

然而卻在此時,他卻聽到那人喘息而又壓抑的嗓音在耳邊說道——

「我讓你走。」

蕭闌的大腦瞬間空白,聲音沙啞而又顫抖,「你說什麼?」

「你再給我四個月的時間,四月之後我親自送你下東門,此後再不尋你。」

「如師兄所願,你我再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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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命定你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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