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四月之期
「楚涯。」
「進來。」蕭闌的聲音與往日比起來多了幾分倦怠和沙啞。
陸雲疏原本今日卯時便過來了,卻被幕伍攔在門外。他自然也是得知昨晚楚涯留了楚凌過夜的事,心中雖有疑慮但也並不敢擅自衝撞進去,只得叫幕伍等楚涯醒了以後來告知他一聲。
等到陸雲疏推門而入,雖是房內依舊整潔無疑,但屋內的絲絲不同的氣味自然是讓陸雲疏心底的疑慮也頓時明了起來,但他心中又不由得忐忑起來。
床上之人緩緩掀開床帳,陸雲疏望著那人一身青紅的吻痕齒印還有指印,不由得驚住了。
「你與楚凌?」陸雲疏即便已然猜到,但雙眼真正見到仍是心感震驚。
「恩。」蕭闌也並想隱瞞,點了點頭,他才起身睡醒腦子裡還有些暈乎,「我好像有些發熱。」
陸雲疏聽到蕭闌說發熱自然快步走上去,要診脈時卻見到了蕭闌手腕上青紫的痕迹。楚涯的雙手都有這青痕,分明就是被綁起來的印記。陸雲疏雙眼瞪大,不由得心生怒火,「是楚凌強迫你了?他竟然敢這般對你!」
「也不算強迫,你就當狼狽為奸吧。」蕭闌望著那青紫印,只是看著嚇人而已,但其實並不怎的疼。真要說昨晚,其實蕭闌並未拒絕,而楚凌的動作雖不輕柔但也不粗暴到蕭闌難以承受的地步。楚凌即便是綁起了他,但也並未讓蕭闌感到過多的痛苦或者難堪,蕭闌承認他也有得到快感,只不過蕭闌的身體本就經不起折騰而已。而且蕭闌如今也未感覺到身體太過不適,身上還有一股很淡的葯香,那些痕迹和私/處顯然都已經被塗抹上了藥膏。
「那你,是與楚凌好了?」聽蕭闌這麼說,陸雲疏不由挑起了眉。
「他答應我離開了。」蕭闌淡淡說著。
「什麼?」陸雲疏此時是真的震驚了,「楚凌竟然,竟然願意放你走?」
「紅樓里不都這樣嗎,一/夜歡/好后大家自然兩散,各走各路。」蕭闌抬眼卻是笑了起來,心裡雖然沉重著卻還有心思開玩笑地挪瑜著自己。分明是自己堅持要走的,怎麼現在終於從楚凌那裡獲得許可證之後,反而卻開始矯情起來了。
「楚涯,你怎可把自己比作……」陸雲疏蹙眉,他聽不了蕭闌如此低賤自己的話。
「這倒也是,楚凌走之前也沒留些銀兩打賞我。」蕭闌隨意地打斷了陸雲疏的話。
「你怎的現在還有心思與我開玩笑。」陸雲疏有些好氣,實是不解地看著楚涯,他心中自然是不信的,「你真的確定了?那人真的會放你走?」
「興許是楚凌對我心冷了吧。」蕭闌回憶起昨晚的楚凌,即便是抱著他也依舊是陰沉的神情,與平日見到的有所不同,那是一種痛苦,包裹在所有壓抑和執念下再也無法掩藏的痛苦。
楚凌掏心掏肺,蕭闌不管不顧。
那人滿是都是刺,誰都不敢靠近只怕被刺得千瘡百孔,但是楚凌遇著他,卻總是乖乖把刺收起。若是那刺收不回去,楚凌也會在靠近蕭闌之前自己狠心連血帶肉地拔掉。而蕭闌覺得,自己如今所做的,不過就是冷眼望著楚凌身上的血窟窿,然後仍舊毫不留情地拔劍捅進傷口裡。
其實就在昨晚,蕭闌真的已經動心了。
如若不是楚凌說要放他離開,他便差點下定決心要和楚凌在一起了。
如今冷靜下來,雖然他心底有些落差感,但反倒也有幾分鬆了口氣的慶幸。
蕭闌不願意楚凌為了他便二十四歲英年早逝,而且如若蕭闌陷進了這個世界的局,那麼在接下來的兩個世界里他依舊會陷入同樣的死局裡。蕭闌無法去想,自己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每次出現卻都要毀了那個人的所有,他不可以這麼自私。
既然楚凌說不再尋他,自然會說話算話,待今後日久年深,楚凌自然會漸漸淡了他。
其實這樣對蕭闌也好。
他在楚凌的世界里迷路的時間已經夠久了,再這樣下去,他也要忘記回去的路了。
蕭闌雖然不知楚凌為何定了四月的期限,但是他也只能這般等著。
這夜過後,蕭闌便發燒病了,接下來的四五天便一直躺在床上歇息。楚凌仍舊夜夜都會到他的閣內與他同榻而眠,但是並沒有再碰他,也未曾再做出任何出格的舉動。楚凌甚至將所有的文書和賬簿也都搬到了蕭闌的小築內,即便是辦公也要見著蕭闌在身邊似的。
楚旬天對此並未有異議,他只覺得兩子終於化解仇恨,兄友弟恭,如此甚好。而青城門眾人只覺得自從楚凌與楚涯門主和好之後,暴虐嗜殺的脾性穩定好許,眾人心底也不由得安心許多。沉寂許久之後,眾人又開始紛紛想方設法討好楚涯起來,只覺得哄好了楚涯自己在楚凌門主跟前也多了個免死金牌似的。
夜涼如水,寒風襲人,而閣內卻是暖意融融,燭光冉冉。
蕭闌偷瞄著坐在書案前辦公的楚凌,男子低垂著眉眼認真地看著文書,燭光在他眼瞼處留下了別樣的陰影,也更凸顯了他鼻骨的優雅,細膩的輪廓曲線卻有著不可忽略的英挺和銳利。這般英俊至極的人安靜地沉坐好似隔絕世界,他即便一字未說,一眼未抬,蕭闌的目光仍然會被不由自主地吸引過去。
[你再給我四個月的時間,四月之後我親自送你下東門,此後再不尋你。]
[如師兄所願,你我再不相見。]
已然一月過去,蕭闌想著還有三月便不再相見,如今再多看幾眼也是好的。
他心底也會想,該不會楚凌也是這般想著,所以才如此抓緊時間和他現在居一室相處。
「師兄,你來看看這個。」楚凌抬眼對蕭闌說。
蕭闌知曉楚凌是在處理青城門內務,只當楚凌是有難解的事宜,便走了過去。
他俯身還未看清那文書上的字,便突然視野一亂,他已被楚凌抱住坐在了他腿上。楚凌的唇頓時落在了他的頸間吮吸著,每一次冰涼的肌膚和溫柔的舌尖觸碰的瞬間,蕭闌都覺得有些窒息。
楚凌也會咬,將他的齒痕陷入蕭闌白皙的皮膚之上,甚至用舌尖舔紅了蕭闌頸脖上動脈所在的皮膚,似乎要將蕭闌自己的生命都帶走。而後楚凌的細吻落在了蕭闌的耳垂,輕輕舔舐著,帶起蕭闌一陣悸動的戰慄。
「我一個月沒碰你了。」楚凌在蕭闌的耳畔說著,嗓音低啞而又勾人。
「你怎的還存著這般心思。」蕭闌的耳尖發紅,聲音微顫似是有些羞惱。
柔軟的黑絲散落著,隨著蕭闌身體的掙扎而無欲地在燭燈下掩掩晃動,誘惑曖昧的氣息在此刻慵懶而又肆意地蔓延開來。楚凌輕而易舉地鉗制住蕭闌的動作,一隻手將蕭闌的長袍緩緩解開。
「楚凌你!」當蕭闌又被楚凌綁起手腕之後,他也意識到這一回楚凌是來真的了。他心中雖然明了這一個月以來如若楚凌真的要對他做什麼,他也抵抗不了,但如今又被這般綁住雙手還坐在楚凌的腿上,蕭闌自然還是會惱怒。
「我明早就要走了。」楚凌見著蕭闌轉頭來動怒的眉眼,眼波流轉,勾魂奪魄,他覺得好看至極。他只想將這人一輩子都好好綁在身邊,讓這雙波光瀲灧的眼眸只能注視著他一人。
「去哪兒?」蕭闌頓時愣住了,他並未料想到楚凌竟然會離開。
「東垣。」楚凌湊在蕭闌耳旁輕聲說著,他的一隻手在蕭闌衣衫半褪的軀體上肆意撫摸著,另一隻手已經探入了蕭闌的褻褲里,輕柔地開始撫摸起來,「至少兩月,至多三月。」
蕭闌感覺到楚凌掌心灼熱的溫度,呼吸一窒,他不由得扭動起身體想要離開。但楚凌的手勁一下用力,蕭闌便疼得自然不敢動了,只能安分地坐在楚凌的腿上,承受著他給予的快感。
呼吸微微急促,脊背微微拱起,蕭闌覺得快感襲上腦頭,同時卻也一片迷茫。東垣,那裡已經是接近邊塞的地方了,遙遠而又危險,流離失所的窮凶極惡之徒也會在東垣駐紮成群,那裡青城門還未曾涉足,不知楚凌要去那裡作甚。
而且,他與楚凌定下的四月之期,楚凌是要耗費最後的三月去往東垣嗎?
「我記得我允過師兄之事,我不會違約。」楚凌的左手還在蕭闌身軀上興風點火,右手摩挲著蕭闌勃/起的力度稍稍加重。蕭闌喘息著微微仰起頸脖,楚凌便低頭親吻吮吸他的喉結。
蕭闌咬著唇不知該說什麼,被這般刺激身下自然不些許便泄了濁液。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喘息,身體微微顫抖,綁起的雙手不自覺得握緊所在胸前,這般無力癱軟在楚凌身上的模樣自然撩得楚凌心火旺盛。
「師兄,我想抱你。」
蕭闌腦中還有些眩暈,稍稍回神便感覺到自己臀部貼著楚凌的炙熱。
「我明日就走了,師兄,再讓我抱一次。」
楚凌曖昧而又勾人的嗓音在耳邊回蕩著,蕭闌知道楚凌是真的在徵求他的許可。想來是上次楚凌醉酒時,只覺得是他強迫了並不情願的蕭闌,他不願再看到蕭闌那麼哭。
「師兄,就今晚。」楚凌何時在其他人前用過如此溫柔的嗓音,真像是個討糖要的孩子般在自己的兄長面前撒嬌著。他的牙齒輕咬著蕭闌的耳垂,呼吸溫熱曖昧,一聲又一聲地喚著師兄。
蕭闌的頭微微低垂,這人好似總是有辦法讓他心軟,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如今看來蕭闌都已經不知道他能夠容忍楚凌的底線到底在哪裡。
「你把我解開,就好。」蕭闌此時輕輕應了聲。
楚凌的眉眼瞬間亮起,他一手攬背抱起了蕭闌,一手將書案上所有的東西一併揮開,就連書案上的燭燈也落到了地上,暗自泯滅。他將蕭闌放到了書案台上,勾唇輕笑起來。
楚凌解開了束縛住蕭闌雙手的長帶,然後握住了蕭闌的右手,把臉埋進微涼的手心裡。他稍微側頭,輕吻著蕭闌的指尖,一根接著一根,然後細吻著蕭闌手腕上那如墨的未名花的圖案。
蕭闌的呼吸愈加地急促,他望著那楚凌注視著自己的眼瞳,只覺得自己也已全然墮落進去。
楚凌緩緩俯下身來,唇廝磨在蕭闌的唇上,而後舌尖緩緩挺進交纏,隨後愈發得不可收拾。蕭闌只覺得自己全部的呼吸都要被楚凌奪走,只能張開口無力地讓楚凌肆意入侵,而後他的手卻也下意識地撫住了楚凌的後腦,纏進他的髮絲之間。
當楚凌緩慢進入蕭闌體內的時候,黑暗中,他看見身下的人凌亂散落的青絲,半褪的雪袍,白皙的**,像一朵剛剛伸展開的純白的花蕾,美麗至極。然而那熏染的臉,和迷醉的眼神又如同一朵薔薇,旁若無人地綻放出神秘而令人窒息的美艷。
楚凌知道,他願意為了現在所擁有的這個人,做任何事,即便放棄所有。
隔日醒來之後,楚凌果然已經走了。
蕭闌這時才意識到昨晚他竟然忘了問楚凌去做什麼,再問他人,竟然門內無人知曉楚凌到底去東垣有何目的。蕭闌雖有不解,卻也未曾多想,只是想著他與楚凌的四月之期。
然而任誰都沒有意料到,入了冬,蕭闌便染了風寒,這場大病竟是完全拖垮了蕭闌這副油盡燈枯的軀體,蕭闌便未再能下得了病榻。他曾經想著自己還有五年的命,如今蕭闌卻覺得自己真的要死了,陸雲疏和陸遊日日守在他的床榻邊,眼下青黑,不眠不休為他續命。
蕭闌甚至嗓子里都說不出話來,喉嚨口裡總是漾著血氣,每次咳嗽時黑血止不住地從口中湧出,似是要將心肺里的血都咳盡一般。原本回蠱只是一月一發作,如今三四天卻要受此一遭,每當那回蠱在體內作亂,蕭闌只覺得那蠱蟲在肆意啃食自己體內早已被劇毒染得漆黑的內臟般,讓蕭闌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每一次發作時,他都只想讓陸雲疏快些毒死自己,或者自己一劍捅死自己,省得這般活受罪。
但是四月未到,楚凌未來,蕭闌不敢死。
等到那晚雪日冬夜,大雪紛飛,恍惚間似是有人大步邁向自己走來。
那人冰冷的手貼著他的側臉,輕聲地在他耳邊說,「師兄,我回來了。」
「是我回來晚了,你不會有事的。」那人的聲音在顫抖著,手也顫抖得不像話。
然而此時蕭闌卻看不清那人的臉,他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甚至連點頭都做不到。
曾經這病榻上的男子,人上居位,月下舞劍,皎皎兮似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迴風之流雪。如今卻骨瘦如柴,面色慘白如紙,無聲無息地躺在床榻上似是已然無了聲息一般。
蕭闌眨了眨眼,手指微動。
回來了?
回來了就好。
待到那人歸來似是了卻蕭闌這三月唯一的執念,終於松下了最後那口氣。
他的唇輕張了一下,手緩緩抬起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拉了拉那人的衣袖,然後手驀得垂下。
再也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