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西山獵場,一頂頂白色的帳篷一圈圈將皇帝的行宮環繞其中,猶如朵朵白雲深處高聳起一幢巍然天宮,七彩琉琉在陽光的反射下美輪美奐。
其外是秩序井然的軍陣,陷馬坑、拒馬陣、盾牌兵、弓弩手、弓箭手、長槍兵、朴刀兵,還有其他輔兵,里三層外三層,將皇帝的行宮團團圍住。若有敵人來襲,無論從哪個方向,一時決難突破。森然有序,防守嚴密,難怪雲明只能用些暗殺的手段。
雲風和樓池月到了軍陣前,下馬,一千親衛只能在外等候,不能入營。
兩人進入軍營后,還能聞到濃重的血腥味,顯然是之前東宮六率的將士並沒能偷襲成功。
兩人來到皇帝的寢宮外,看到和祿正肅手立於階前。他看到雲風和樓池月,目光閃了一下,揚聲通報:「閑親王覲見。」
樓池月跟在雲風身後,低聲道:「你先進去。」
雲風向和祿點頭致意,有些急切地進了殿。樓池月卻走到和祿身旁,輕聲笑道:「祿公公安好?」
「樓小姐安好。」和祿深知樓池月之能,所以不自覺地躬了躬身。
「這座行宮美輪美奐,若是象怡親王府一般毀了,未免可惜。」樓池月笑容不變,淡淡的口吻一如之前的問候。
和祿眉棱一跳,心中似被一道雷劈中,整個人呆若木雞。這弦外之音太恐怖了。
樓池月看到封四德和雲明已經過來,她垂下了頭。退到和祿身後。
和祿回過神來,高唱一聲,「太子殿下覲見。」
雲明低垂著著。神情木然。封四德掃了一眼樓池月,沒吭聲,和雲明一同進殿。樓池月低聲交待和祿一句,跟著他們倆人身後進去。
雲風還跪在殿中,封四德拜見了皇上后,躬身退到一旁,樓池月也跟著他退下。雲明卻還跪在殿中。和雲風並排,沒有說話。
皇上側卧著,眼光根本沒有落到樓池月身上。還以為她是太子妃。
但是垂立皇上身邊的解義卻將目光落在樓池月身上,就是這個女子,為清太子所稱道。眉目清秀,目光澄靜。身上有種與世獨立的清冷和驕傲。
他只狠狠地盯著雲明。漸漸地呼吸重了起來,喝道:「一個毒殺君父,一個提兵逼宮,真是朕的好兒子呀。來人,將這兩個逆子拿下。」
殿外的禁衛沒動,隱在暗處的暗衛出來,將雲明和雲風按倒在地。
「哈哈哈,果然如此。果然如此,雲逸。你比我還傻。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眼裡哪有兒子,你還來送死。哈哈,太可笑了。」雲明的頭幾乎觸地,還是忍不住大笑起來。
雲風還是不敢置信地擰著脖子看著皇帝,「父皇?」
皇帝重重地喘了口氣,「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對皇位豈能沒有覬覦之心。若非朕手中握有禁軍,你還會跑朕跟前來盡孝嗎?」
雲風眼裡的淚水奪眶而出,哈哈笑道:「我不會盡孝,皇上,我不會,我已攻入皇城,拿下皇宮,我當然不用來盡孝,我只要做在龍椅上等著百官來朝拜。」話音落,他長身而起,暗衛鬆開了手,退下了。
皇上大吃一驚,失聲道:「你,你……」然後艱難地轉頭看向解義,「解義,你背叛朕?」
「回皇上,老奴已記不清了,多少年前,我被打斷了雙腿,是清太子救了我,將我養在他宮中,從那時起,老奴這條命就是清太子的。清太子臨死前,囑咐老奴要護衛九殿下,老奴敢不儘力。」解義慢慢道來,腰背挺直,「皇上,可是你逼死清太子的,老奴雖不能違了清太子的意願,但心裡一直不舒坦。」
「好,好,封四德,你呢?朕待你不薄,你又為何背叛朕?」皇上看向封四德,聲音轉厲。
「末將並沒有背君罔上,末將只是不明白,睿親王死的何其冤也,皇上為何能視而不見。末將不想有一日冤死在自己人手裡。」封四德抬頭,眼眶泛紅,「雲正還是封四德的生死之交。」
此時和祿進來,皇帝眼睛一亮,象是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看向和祿,卻見和祿走到解義下首站住了。皇帝有些口吃,「和祿……你……」
「皇上,奴才只是不想,皇上最後落得像奴才一般,老死宮中而無人問津。」和祿依舊低眉順眼地回道,聲音里卻透著冷意。無論哪一個皇子,小時候他都是親手抱過的。嘉柔公主跟他習武后,私下裡更是叫他師傅,雲風離宮的那天,嘉柔就問他,「九哥不走,是不是也會被他殺死?偌大的皇宮,只剩下嘉柔一人了,活著真沒意思。」
他和祿從來不是個心軟的人,但嘉柔這個小可愛,卻是他心裡唯一的溫情。何況和祿能成為內侍大總管,得益於解義的背後支持。
「你們,你們,大逆不道,背君罔上,不忠不孝。」皇上躺在床上,重重地喘氣。
「不,皇上,你錯了。」樓池月自暗處走了出來,站在雲風身旁,第一眼落在雲風臉上,看他哀傷的樣子,心下一緊,低聲安慰道:「他只是老了,有些多疑。」
「你是誰?」皇上看著她覺得有些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
「我是樓池月。皇上因為自己的猜忌心,一直陷入郢安王的陷阱中而不自知,清太子無辜枉死,睿親王被刺殺冤死,如今你還要冤死你的九皇子嗎?郢安王當初死的如此絕決,一點血脈也不留,皇上就不覺得奇怪嗎?他死後,跟他有些牽連的暗中勢力,最後都投靠了誰?雲明,極有可能是郢安王之子。」
一語出,石破天驚。
「不可能!」「不可能!」皇帝和雲明同時驚叫起來。
「大家都知道,自古流傳下來的滴血認親之法。」樓池月看向和祿,「祿公公,取兩碗清水來。」
和祿身形一掠,已出了殿外,不多時,他端了兩碗清水過來,放在皇帝的榻前,雲明被押著近前,雲風也上前,和祿拿出一根銀針,分別將三人的手指扎出血來。三人的血分別滴入兩個碗中。所有人都圍上前,瞪大眼睛看著,但見雲風和皇帝的血很快融在一起,而雲明和皇帝的血卻沒有融在一起,而是慢慢沉入水底,有些凝塊。
雲明軟倒在地,目光獃滯。
皇帝也完全怔住了,嘴唇哆嗦著,半天沒有說出話來。如果湊近了可以聽到他說的是:「不可能。」
「郢安王從陷害清太子開始,皇上就陷入他的局中。一步錯,步步錯,因為皇上從來沒有相信過自己的皇子。」樓池月聲清如冰,「皇上,是你錯了。是你的猜忌之心,令自己眾叛親離。」
一殿皆靜,和祿看著樓池月,眼裡是最深的畏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