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冷宮的院門再次被打開,原先的德妃劉素娥,抬頭看了一眼,眼神暗了一下,繼續打手中的纓絡。來得不是雲明,那麼只能說明事敗了。
「劉素娥,皇上相召,快點。」一個太監抬著下巴催促道,厭棄鄙夷的看著她。
劉素娥慢條斯理地給纓絡打了個死結,左看看右看看,有點惋惜地嘆口氣,「可惜了,這是我打的最好看的一支。」
「快點。」太監不耐煩,伸手去拉扯她的衣袖。
劉素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放肆!」她起身,順手將身下的小凳子砸向那太監,那太監軟倒在地,血流一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劉素蛾轉身向屋子裡去,沐浴更衣,著一身鮮嫩的杏花襦裙,披一件輕紗曳地,及腰的長發還未乾透,只以一方杏黃的帕子鬆鬆地挽著,垂落腰間。她的肌膚瑩白如玉,不施脂粉的臉看著有些蒼白,卻平添了幾分柔弱,恍若一個未出閣的少女。
她一人獨自出了冷宮,門口有一輛馬車,馬車旁侍立著一隊禁衛軍。隊正沒有催促,躬身讓過一旁,等她上了馬車,馬車不疾不徐地出了宮,然後才向西山獵場急馳而去。
皇帝的寢宮內,還是一片寂靜。
樓池月又退後,站在暗處。她的雙手悄悄地在衣袖上擦了擦,手心都是冷汗。就在方才雲風被暗衛按倒時,她悄悄摸出一個炸彈。準備在危急時刻先將皇帝炸死。皇上死了,她會死,但云風會活著。會成為新的帝王。還好之後的走向讓她鬆了口氣,她知道雲風在皇宮裡有內應,卻從沒問過他是誰?
有時候人心還是可信的。樓池月看看雲風,看看身邊這幾個人,他們除了利益權衡外,還有良心。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她心裡升起陣陣暖意,至少雲風身邊親近的人,都是有做人底線的。
原先樓池月推測。皇帝的最終打算是讓兩兄弟自己相爭,最後他坐收漁翁之利,將雲風和雲明都圈禁起來。若他自己身體不行了,就放出得勝的那個皇子出來繼位。若是他長命百歲。他還有幼子和皇孫。就沒雲風和雲明什麼事了。基於這種推測,她當然要陪雲風進宮。
事實證明,她的推測沒錯,只是苦了雲風,再受一次來自父親的重重一擊。
雲風有些茫然地回望著樓池月,看到她清澈如水的眸子,他的心也靜了下來。他再回頭看一眼床榻上的皇帝,此時他只是一個熬著苦痛的孤老頭。白髮已蒼蒼。
「皇上,老奴以為。皇上身體欠佳,當怡養天年,這累人的治國之事,交由閑親王主持,豈不更好?皇上禪位,亦可留千古佳話。」解義突然上前一步,躬身道。
雲風看看封四德,看看和祿,知道自己此時不能再退了。退一步也許就是死無葬身之地,還要累及身邊無數人。他徑直走到皇帝的床榻前,重重地叩下三個響頭,「請父皇禪位給兒臣,雲逸絕不敢貪逸而忘國事,定當竭盡所能讓大華走向繁榮昌盛。」
「你來逼朕,你們都來逼朕,在這個時候還來逼朕?」皇帝雙眼紅了,猶如困獸。
「皇上,您自從登極帝位后,未曾離京,難道您就不曾想過,去親眼看看您治理了二十幾年的江山,去聽聽大華的百姓對你是敬還是怨。走遍萬里河山,大華才在你腳下,才在你心裡。皇上,您寧可在這裡坐井觀天,也不出去看看嗎?」樓池月有些熱切的聲音響起,「這天地的寬廣,我多想插上翅膀,天高任我飛。」
皇帝似乎有些意動,「我這樣的身子,如何走得了?」
「一輛馬車,幾個侍衛,太醫隨行,何處不可去?帶上眼睛帶上耳朵,足矣。」樓池月聲音明顯揚起,她的柳眉揚起,她的臉上似有光華流動,眼睛亮若星辰,「風煙俱凈,天山共色。從流飄蕩,任意東西。一百許里,奇山異水,天下獨絕……經綸世務者,窺谷忘反。橫柯上蔽,在晝猶昏;疏條交映,有時見日。」
《與朱元思書》,樓池月清清朗朗吟來,猶如畫卷在眾人眼前鋪展開來,令人忘俗。
台階已經鋪好,就看皇帝下不下了。皇帝是最會審時度勢的人,所以他下了台階,「和祿,把傳國玉璽拿來,朕傳位於九皇子云逸。」
「刑部尚書劉林生覲見——」
劉林生進了宮殿,一看雲明跪在地上,身後站在兩個暗衛,此時暗衛已鬆開了他,只是防備他。而雲風跪在皇帝面前,封統領站在一旁,最醒目的是樓池月也站在一旁,孫太醫守在皇帝的床榻邊。他壓下心頭的大喜,快步趨前,大禮參拜了皇帝,「皇上,微臣已找到相關聯的證據,那個投毒的內侍太監與太子殿下的母妃有關聯,臣請旨傳喚劉氏問話。」
一顆潛藏十幾年的暗棋,劉林生之所以這麼快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是因為他將目標鎖定在劉素娥身上。只有她有能力和可能將一顆棋子安插在皇帝身邊。
皇帝看著對自己依然恭敬的劉林生,心裡有些安慰,「劉卿,不用再查了。此事已經明了,你且在一旁看著。」
劉林生不動聲色地退到樓池月身邊,樓池月沖他揚眉一笑,劉林生的心頓時踏實下來。
過了片刻,和祿和弘文館大學士陶謙之一起進來,和祿的手裡捧著紫金檀木盒,裡面必然是傳國玉璽。
皇帝再掃一眼眾人,最後目光落到雲風身上,口氣嚴正肅然:「雲逸,朕將大華交付與你,望你不負朕之所託,勤勉國事,善待百姓,以安社稷,國祚不息。」
「兒臣謹遵聖訓。」雲風拜伏於地。
「擬旨。」皇帝閉上眼睛,似乎有些累了,心口起伏不定,顯然心緒難平。
孫太醫上前替皇帝把脈,替皇上扎了幾針,寫了個方子遞給和祿,面有喜色,「皇上,您這心神一松,病情或有轉機。」
皇帝臉上總算有些喜色,呼吸也更為順暢。大學士陶謙之將擬好的聖旨呈給皇帝御覽,皇帝看了后,說道:「傳旨,詔告天下,擇吉日行禪位大典。」
「父皇,兒臣暫行國事,禪位大典還是等父皇身子康泰些再舉行吧。」雲風推讓也是應有之態。
皇帝看其神色,倒像是出自真心,心裡又多了一絲安慰,「名不正則言不順,你們都退下吧,朕與逸兒說說話。」
眾人退下,雲明被暫押。皇帝看著雲風道:「雲逸,為君者,心慈手軟,瞻前顧後是大忌。」
「兒臣只是不想雲氏的子孫後代以為,大統的承繼只能從血路中殺出。」雲風坦然說道。
「錯!錯!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