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張女瑩自幼是在長信殿長大的,長信殿的宮人女官甚至長信將行都對她只有笑容,便是長信殿的皇太后祖母也是很寵愛她,雖然有梁縈那個討厭鬼和她爭奪祖母注意,但一直過得無憂無慮,誰知道在鄧不疑面前竟然摔了那麼大的跟頭,而且鄧不疑明正言辭,讓她斥責的話都說不出口。
劉康站在門外,臉都黑透了。殿內暖意融融,宮廷中的女醫早就被鄧夫人請來,鄧夫人聽到張女瑩在蹴鞠場給摔了,讓人請來女醫的同時,還過來親自查看,對著張女瑩滿臉焦急,「女瑩好端端的怎麼就摔著了呢?」
張女瑩還想說自己是被鄧不疑絆倒的,結果劉康率先說,「女瑩不通蹴鞠,在場上摔倒,讓夫人費心了。」說著,劉康還看了一眼張女瑩,張女瑩被他這麼一看,所有的話都堵在口裡說不出來。
鄧夫人聞見劉康此言,有些意外瞥了他一眼,而後請劉康迴避,她留在宮室中親自看著宮人為她查看,女醫被宮人請過來,都還沒歇一口氣就被拖來給鄉陵侯女醫治。
室內鄧夫人和女醫們查看張女瑩的傷勢,門外劉康黑著臉等著。
過了一會,女醫查看完畢,她都將這位小貴女看得不能在再仔細了,沒有甚麼傷痕,莫說骨頭就是肌膚也沒有半點傷痕。
「夫人,侯女無事。」女醫將張女瑩了好幾回,再三確定之後才向鄧夫人稟報。
鄧夫人點點頭,「女瑩暫且休息一會。」說罷,讓宮人上來為張女瑩換衣,宮人們端來驅寒的薑湯,張女瑩喝了一口就不肯再用。
她心裡有火發不出來!
鄧夫人出來看見劉康,「大皇子想必也累了吧,」說著她讓宮人拿上蜜餅,「用些小食。」
宮人將準備精緻的小食拿了上來,劉康看了一眼,雖然方才和鄧不疑劉偃他們跑過了好幾場,想要食用些東西,他手伸了出去,堪堪要碰到那些蜜餅的時候,他想起母親的提醒又僵住了。
「怎麼了?」鄧夫人看著劉康僵在那裡,不禁問道。
「阿母曾說,勿要在掖庭他處用湯食……」劉康臉色變了變,他想要找個理由不說,但是下意識的就將趙夫人的囑託說出來了。
周旁的宮人寺人聽到劉康這話,面容上都有些變色。
鄧夫人微微一怔,而後很快反應過來,「趙夫人也是擔心你食了冷食,對脾胃不好。」她讓人將那些膳食撤下。
裡頭的張女瑩換好衣裳,那邊的鄧不疑還和劉偃好好的玩了一場,孩子的精力旺盛,鄧夫人看了看漏壺,她看了一眼身邊的宮人,「阿芹,將二皇子叫進來。」
外頭可不暖和,鬧得厲害了一頭一臉的汗珠,回來了說不定又要起熱。
劉偃和鄧不疑蹴鞠了一會,就累得不行,閹寺們拿了溫熱的蜜水上來,劉偃接過一飲而盡,他看著那邊鄧不疑腳下還溜著球靈活的很。
「皇子,君侯,夫人請你們進宮室。」閹寺趨步從外面走出來。
鄧不疑腳下一停。
劉偃和鄧不疑擦身換衣之後才出來,那邊劉康已經看過張女瑩再三確定沒有受傷之後,就讓張女瑩身邊的宮人送她回去。姑母這幾日來都把張女送到他身邊,簡直煩不勝煩,這會正好讓人送她會長信殿。
張女瑩這會也生氣,自己被鄧不疑給絆倒了,劉康竟然不為自己說一句話。她聽到劉康要她回長信殿,她氣哼哼的就走了。
「阿兄,這樣真不要緊么?」劉偃收拾乾淨了坐在茵席上,拿過一隻棗子咬了一口。
「不要緊。」劉康聽到異母弟弟這麼問,面色一下壞了。這個年紀的男孩子自然想著的都是怎麼和兄弟玩伴們痛痛快快的蹴鞠玩耍,每日里被女子跟著,光是弟弟們的目光就讓他心煩意亂了。
「……」鄧不疑對那邊一對尊貴的兄弟半點興趣都沒有,他只是拿過案几上的蜜餅咬了幾口。
劉偃轉過頭看到鄧不疑吃蜜餅吃的香甜,他也饞了,抓過一個吃起來。鄧不疑吃完一個,旁邊的宮人見狀立刻引著他去屏風后盥洗雙手。
鄧不疑洗完雙手出來見著劉康坐在那裡,面上有些尷尬。漆盤內的蜜餅已經被劉偃給吃了大半,但是劉康卻是半點不動,而且連飲用蜜水都沒有。鄧不疑揚了揚眉頭。
不過他心中疑惑再多,也沒有問出來。
鄧不疑坐在席上半點沒有把劉康未婚妻當面一腳鏟倒的愧疚,倒是劉康,見著鄧不疑莫覺得有些面上發熱。
劉偃吃完,看到異母兄長如此模樣,知道他是為了張女瑩的事而羞窘,若是張女瑩真的和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倒好,但從頭到尾出了添亂也沒別的了。
張女瑩自以為能比得上天家皇子公主,橫行霸道。劉偃瞧著長信殿雖然喜愛此女,但是也未必深到哪裡去。其實皇子公主們也只是看她是大姑母之女,受祖母喜歡,不想給自己找事罷了。
不過能有個收拾她的人也好。只是他家的這位好阿兄,日後就要和張女瑩過一輩子了,當真是讓人好生同情~!
劉康頂著劉偃那似有深意的目光,渾身上下都不對勁,後來覺得在鄧夫人這裡坐不住,起身告辭。
鄧夫人還要留他,「好好的怎麼不和阿偃還有不疑多玩一會?」
「多謝夫人美意,只是我還有沒有讀完的簡牘。」劉康連連告辭。
鄧夫人見狀囑咐了幾句路上防寒,就送劉康出去。鄧夫人回來看到劉偃在劉康走之後,讓寺人將幾個銅壺和箭矢擺上來,捲起袖子就和鄧不疑玩投壺。
鄧夫人站在那裡看著兒子和侄子一起玩的興高采烈,面上的笑容越發濃厚。
她看了一會,自己到一旁的寢室中去。到了寢室內,她坐在一張合屏大床上。殿中女官上前,替鄧夫人將外面的素紗襌衣褪下。
「爾等都退下。」鄧夫人道,她抬眼示意了一下為她寬衣的女官。
女官原先是從鄧家帶過來的人,按理嬪御進宮都是一個人進來,但鄧夫人出身擺在那裡,女官又是正經的良家子身份,自然是可入宮。算起來兩人在宮中扶持也有十年了。
「趙姬欺人太甚!」女官等到室中宮人閹寺退下憤憤不平在鄧夫人身邊道。
鄧夫人坐在床上,身下的簟席光滑,她拿起漆卮抿了一口蜜水,棗花的香味在溫熱的蜜水中氤氳開來,她清麗的眉眼上在蜜水的溫熱中都如有些模糊不清。
「罷了,讓她去吧。她除了這樣上躥下跳的,還能如何,當椒房殿是死的么?」趙夫人說著將手中的漆卮放在面前的漆案上。天子講究節儉,案几上也沒有和有些諸侯王那樣還鑲嵌金玉、
鄧夫人看著漆案上的雲卷紋,「患得患失,日後還有她好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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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女瑩回到長信殿,蔡陽還在掖庭沒有回來,她直接就跑去了長信殿。
梁縈在長信殿讓人拿來山海經,給曹太後讀,「天地混沌如雞子,盤古生其中……」她才開了個頭,穿著錦襪的腳踩在木質的地板上咚咚響,後面的傅姆女官等人在後面苦著臉追著。
「盤古氏頭為東嶽,腹為中嶽,左臂為南嶽。」梁縈正在讀著,而那邊女孩眼睛一亮,終於長信殿宮室中的燈光。
「汗流為雨澤……」
「大母!」突兀的童聲將梁縈的朗讀打斷。
梁縈雙眼從面前的竹簡上移開就看到張女瑩紅著眼,一鼓作氣就沖曹太后跑過來。
「阿姊!」梁縈突然想起這兩日曹太後身體好像不太好,張女瑩這麼猛衝過去會不會讓老人家身子不舒服。
結果她只來得及叫出一聲,張女瑩就已經奔了過來,小牛似的撞進了曹太后的懷裡,撞的曹太後身子向後一倒。
「太后!」兩旁的女史嚇了一大跳,連忙膝行過來扶住曹太后,曹太後年紀大了,身子骨雖然還硬朗,但也不可能和年輕時候一樣、
曹太后雙手抱住外孫女,被身旁的女史和宮人攙扶著靠上了背後的隱囊。
「怎麼了?冒冒失失的!」曹太後手在外孫女的背上輕輕拍了一下。張女瑩的那些保母傅姆們見著她如此生猛都嚇得白了臉,觳觫跪伏於地告罪。
「都下去吧。」曹太后讓那些跪在地上的人下去。
梁縈看著張女瑩在曹太后的懷裡兩眼淚汪汪,明顯的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心下納罕,要知道不管是在曹太后的長樂宮還是未央宮,這位絕對是橫著走的。怎麼這會倒是被人給欺負了?
「女瑩你這是怎麼了?」曹太后垂下頭看著張女瑩眼睛紅紅的,不禁問道,這看模樣是被人給欺負了?
「大母,我被鄧夫人的侄子鄧不疑給絆倒了!」張女瑩抓住曹太后的袖子告狀。
梁縈聽張女瑩話語里還提到了鄧不疑,頓時看過去,遲疑了下她還是說道,「阿姊,鄧夫人之侄乃是建成侯,這般直呼名諱怕是不妥。」
連名帶姓的,若是傳了出去,恐怕是會拉不少的仇恨值,鄧家又不是甚麼不行了的家族,建成侯和張女瑩之父鄉陵侯比起來也差不了多少。
「……」張女瑩瞪了梁縈一眼。
「到底是怎麼回事?」曹太后是知道鄧不疑的,忠烈之後,已經嗣侯爵,怎麼會和女瑩在一塊,還欺負了人?
「我和大皇子去鄧夫人那裡,和劉偃一塊兒蹴鞠,蹴鞠的時候鄧不疑就把我絆倒了!」說著她還很委屈,「他是故意的!」
梁縈方才的那句話她完全沒有聽進去。
「阿縈和建成侯曾有幾次會面,建成侯雖性情孤傲不太喜歡與人交往,但此事是不是另有隱情?」梁縈輕聲道,鄧不疑的那個性子,尤其是一張嘴絕對不饒人,但是鄧不疑也不是莫名其妙就得罪人的,一般來說得有人撞上去,他才會把人嗆的死去活來。不然他看都不多看旁人一眼。
「梁縈!你怎麼老是給他說話!」張女瑩脾氣一上來就嚷道。她和這位表妹向來處不好的,年紀相差太近,處不出來姊妹情,而且她也不想多一個人來分祖母的喜愛。雖然知道祖母喜歡自己比梁縈多一點,但她還是不高興。
「女瑩!」曹太后蹙眉在她臀上打了一下,下手不重,打在身上都不痛,但是讓張女瑩成功的收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