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梁縈一點都不知道自己手裡多了塊地,昌陽沒有將這事給她說,她也不知道,每日里讀書寫字鍛煉身體,她這兩三年來已經很少頭痛發熱的了。但這天氣里還是沒有幾個願意出門,畢竟開始冷了,而且在別人家裡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太習慣。
鄧蟬的母親曹氏對梁縈很熱情,但是太熱情了梁縈只覺得渾身上下不對勁兒。只好又用鴿子飛來飛去。
鄧不疑的鴿子也來了,所以這一對二的簡直不亦樂乎。
鄧蟬首先說了一下家中的事,提了兩句家中的阿兄似乎要娶董家的女郎為妻了。鄧蟬信中的董家,就是董皇后的娘家。董皇后原本出身就非常好,長安的貴族之中又向來有聯姻的事,所以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不過鄧蟬還寫到聽說在宮內,趙夫人在皇后崩逝之後曾經自己飲酒作樂。
這就有些讓人頭皮發麻了。
梁縈雖然沒怎麼和趙夫人打交道,但是各方的消息從來沒有斷過。依照趙夫人那個脾氣,梁縈覺得趙夫人是真乾的出來,不過掖庭里的事,鄧蟬是怎麼知道的?
鄧蟬不是外命婦,母親也不是。入宮探望鄧夫人也是沒有辦法的,想來想去似乎也只有人想要通過鄧蟬那張口告知自己這件事罷了,告訴她……最終的目的還是想要告訴母親昌陽?
梁縈坐在那裡想了許久,最後還是決定去找昌陽,事情竟然牽涉到宮內,那麼還是問一問昌陽才好。
昌陽這幾日里心情一直都很不錯,另外也想著怎麼將事情和宮裡的天子講。立皇后也好,立太子也罷,看得都是天子這個皇帝。皇太后也可以說的上話,但是最後拍板的卻是天子,只要天子沒立趙夫人為皇后的意思,那麼就算蔡陽把嘴皮子都給磨破了,都沒有半點用處。
只是這話要怎麼說,對於天子來說,最怕的就是出個呂后,對皇子們不慈,尤其這會還有一個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的小皇子。做父親的心幾乎都是一樣的,所以這嫡母就一定要選一個心胸寬廣,不好妒,能夠容人的。
不過對她來說,誰都無所謂,反正別是趙夫人就行了。要真是趙夫人,看到她那一家子上躥下跳,還不知道要多噁心。
「阿母!」昌陽正想著,突然聽到女兒的聲音,她抬頭看去,就見著女兒跑過來。
昌陽從席上直起腰來,展開雙臂讓女兒撲進來。梁縈一頭就扎到昌陽的懷裡去,差點就將昌陽整個人都給撲到身後的席上。
「阿母!阿縈有事要告知阿母。」梁縈和昌陽撒了一會的嬌之後,開口道。
「甚麼事?」昌陽低頭看著女兒。
「阿縈聽說,趙夫人在皇后崩逝之後,似乎有不好的事。比如……喝酒……」梁縈說到後面都有些吞吞吐吐。
趙夫人的膽子說起來挺肥的,當初天子可沒拿諸侯王在先前的太皇太后喪期飲酒作樂上面大做文章,削了一批人的王位啊。
皇后是小君,她這麼干鬧出去,天子收拾起來更加沒有半點負擔。夫人說是和丞相差不多,其實差的老遠了,一定程度上來說也是天子的妾婦,關起來都沒有人給說話的。
「她?」昌陽一聽說又是趙夫人,不禁有些奇怪,「誰和你說的?」
「反正有人和我說嘛~」梁縈不會將鄧蟬給供出去,她只是抱緊了母親的腰撒嬌。
「……罷了,看起來這宮裡頭還真的沒幾個看得上她。」昌陽還真的有些驚訝,董家也就算了,畢竟趙夫人的脾性,要是真的上位恐怕董家那個小皇子就沒甚麼出路了。但是還有人來給她送趙夫人的罪證,這到底是多想趙夫人一系趕緊的落敗?
不過她可不願意就這麼做了人家手裡的刀,董家好歹是給了好處,給女兒消息的,又沒給她甜頭。
「趙夫人仇家這麼多啊。」梁縈在昌陽的懷裡咂舌。
「誰叫她那麼愛出風頭呢。」說起這個,昌陽笑了一聲,「而且性子又在那裡,愛記仇,多少人都擔心她若是得勢了,自己日子會不好過。」
「……」梁縈聽出昌陽話語中的不滿,估計趙夫人還得罪過昌陽。想起昌陽的身份,還真的很容易在天子阿舅面前說的上話,她皺了皺眉頭,抱緊了母親的腰。
「罷了,都送到手上來了,不用倒是浪費了。」昌陽笑笑。
「阿母的意思是?」梁縈聞言抬頭看著昌陽。
昌陽垂首對女兒一笑。
母女連心,梁縈哪裡不知道母親要做什麼?只是心裡還有些疑慮,「從母那邊……」
蔡陽可是一心想要趙夫人做皇后,劉康做太子,自個女兒好成太子妃。昌陽這麼插一手,若是傳了出去,蔡陽恐怕會對壞她好事的妹妹沒有多少好臉色。
「阿姊?」昌陽輕笑一聲,「這倒是不算甚麼,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大勢所趨,事情都定下來了,她去怪誰呢。」
比起蔡陽這個同母姊姊,昌陽更關心的是自己兒女的前程。若是蔡陽的女兒上位會對自己的兒女造成威脅,那點所謂的姊妹情又算是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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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陽過了幾日就入宮了,未央宮中和童年時候相比較也沒有太大的變化,宋綬見到她就笑,「長主,陛下今日似乎心情有些不好……」
昌陽一笑,「多謝。」
她今日本來也不是來說甚麼高興的事,所以天子心情好壞都沒有太大的關係了。
天子看到昌陽進來,「甚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天子對這個女弟還是頗為照顧,同母的三個人中,昌陽是最小的,作為兄長自然是要多照顧這位女弟,尤其她也不想蔡陽喜歡過多攙和嬪御的事。
「還不如最近看到陛下消瘦了,就過來看看。」昌陽坐在枰上說道,「別人冷天里都是長胖,阿兄倒好,瘦下去了。阿母為了這事可是說了好久。」
「難為你了。」天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太后那邊就要你多多費心了。」
天子有很多的是需要處理,朝堂上,還有邊關的匈奴,這些事堆積上來一件件一樁樁簡直沒有多少空閑去陪伴長樂宮的母親,只有讓兩個女弟多多代勞了。
「這是應當的,」昌陽說著嘆了一口氣,「說起來,陛下也是為了阿嫂的事才會消瘦吧。」
提起董皇后,天子沉默下來,過了好一會他才道,「是朕委屈了她,夫妻十幾年,她走之後,仔細想想,還真的沒有讓她過多少好日子。」董皇后十三歲入宮,年紀小小的少女就要扛起太子妃的擔子,別說這太子妃還不好做,那會先帝皇子甚多,最喜歡不是他這個皇太子,而是另外的庶出弟弟。她也要在先帝面前半點錯都不能有,還別提那些別有心機的寵妃的刁難。
還別提夫妻兩個在子嗣上頗為艱難。
「早知如此,朕也應該多陪陪她。」天子長嘆,可惜現在再後悔也晚了,斯人已去,再多想還能如何?
昌陽也跟著感嘆一回,「阿嫂當時若是看開一點就好了。」
兩人說了一些董皇后在世的事,天子心中好過多了。懷念髮妻這事,他是不好和皇太后提的,曹太后對兒媳沒有虧待同樣也沒有高看。和後宮那些嬪御,除了一個鄧夫人,其他的嬪御都不怎麼想見。
昌陽一來,倒是讓天子好過多了。
說了一通,昌陽抬頭,「說起來,最近見到趙夫人,夫人紅光滿面,似乎精神很好。」
「……」天子看她。
昌陽抬手掩口,似乎是察覺到自己失言了,「哎呀,瞧我說的這話。」
「怎麼了?」天子蹙眉。
「也不是甚麼大事。」昌陽不好意思的對天子笑笑,「不過就是昨日看見夫人和幾個美人八子在一塊,夫人言笑晏晏,面色紅潤,好似遇上了幸事一般。」
「幸事?」天子將這個詞在嘴裡又說了一回。
最近宮裡哪裡有甚麼好事,就只有皇后崩逝這麼一件事。
天子臉色變得鐵青。
昌陽見狀,看向一旁的博山爐。
「其實之前也聽說趙夫人和幾位嬪御不合,」昌陽似是猶豫著將自己知道的幾件事說出來。
「她還有甚麼事?」天子沒有多少精力去管嬪御之間的紛爭,不過也知道就趙夫人的那個性子,沒有太多可能和其他人交好。她能夠拉攏到蔡陽長公主,都讓天子覺得十分驚奇。
「這個我哪裡知道?」昌陽輕嗔,「不過趙夫人能面色紅潤,說不定是年輕身體底子好呢?」
皇后喪儀的那幾日,內外命婦都不能面上有鉛粉,臉色如何一看便得知。天子那一日也去看了。趙夫人是嬪御裡頭嚎啕的最用力的,但是昌陽來說趙夫人面色紅潤。那一日的傷心究竟有幾分真心實意,就很耐人尋味了。
其實宮裡頭都是這樣,莫說嬪御之間,就是宮外也是如此,奈何天子這會喪妻沒有多久,知道此事心中憤懣甚至留一根刺那都是再正常不過了。
昌陽在心裡偷笑一聲。
皇后陵墓就在皇帝壽宮不遠處,只不過還沒完全修建好,要等上一會才能將棺槨移入陵中。
不過皇后棺槨還沒下葬,立皇后一事已經有人提了,這次沒提到底是哪個嬪御,不過鄧氏一門已經開始活動,甚至還有人到老丞相的兒子新婦那裡走動。
丞相是不太樂意攙和這件事,嬪御爭寵說起來都是甚麼事,何況天子也沒有說到底是立哪個,急哄哄的跳出來說要立誰,若是不如天子之意,又鬧了個沒臉。
消息傳到掖庭,趙夫人急的夜裡都睡不好,她知道要是這一次若是不成,那麼就沒有多少希望了。
所幸夜裡天子傳召她去侍寢。
趙夫人欣喜若狂,將自己好好裝扮了一番就去了。宋綬在殿門處看著趙夫人頂著一臉的白白紅紅,就雙眼發直,心裡就知道不好。宋綬平常也收掖庭嬪御的一些金子,可這會他也不好提醒了,難不成在天子后寢,趙夫人還能把臉洗乾淨了不成?
「夫人要謹慎啊。」宋綬看在趙夫人送過的那些金子的面上,還是出言提醒了一句。
趙夫人嗯了一聲,就往殿內走。天子躺在床榻上,看著趙夫人千嬌百媚的走過來。趙國出美人,趙夫人年輕的時候美貌難有人能比上,只不過後來美人多了,而且時間長了新鮮勁一過,再美再好也丟在腦後了。
「妾拜見陛下。」趙夫人盈盈拜倒,她衣內用絲絛將腰束的很緊,力求露出那一抹纖細的風情。
「過來。」天子讓趙夫人上前來,趙夫人依言起身走到天子身旁,天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看著那張美艷的臉。
以往看著沒甚麼,但是天子聽了昌陽的那幾句話,心裡難免不舒服,往大了說對皇后不敬,聽昌陽話語里的意思,似乎趙氏還與其他嬪御有個甚麼過節。
「陛下……」趙夫人喜笑顏開,就去握住天子的手貼在臉上慢慢摩挲。她知道天子最喜歡這樣,可以感受到她肌膚的瑩潤。
「你入宮有多久了?」天子開口問道。
「妾入宮……也有十來年了。」趙夫人答道,眉宇間還帶著一份嫵媚。
「那也有挺久的了。」天子頷首,他手順著趙夫人的臉頰滑下,沒入趙夫人的衣襟之中,「朕問你,如果朕百年之後,你會對朕的皇子好么?董美人所出的那個皇子你會照顧好嗎?」
董美人!趙夫人想起那個年輕的美人,畫的精緻的細眉差點就要皺起來,別說那個小傢伙,就是其他那兩個皇子,她連看都不想看。那些皇子身邊都有乳母保母照料,要她來照顧?!
但是這話趙夫人終究是沒能說出口,「妾……妾會將幾位皇子照料妥當。」但趙夫人好歹還不是那麼蠢笨到家,知道不能那麼說給天子聽。
天子盯著她好一會,喉嚨里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