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宮中皇后和太子之爭便以鄧夫人的勝利結束,劉康和劉博被冊封為廣川王和魯王之後,天子依照先帝時候的例子,讓兩個皇子就國。先帝之時,哪怕皇子只有十歲,被封為諸侯王之後就要起身前往封國。
劉康和劉博自然只有領命,劉博對於離開長安前往封地甚至還有那麼一絲半點的高興,長安作為京師自然是富饒壯麗,但對於他來言,離開長安意味著自由,而且也代表著在封國之內,他能當家做主了。
但是劉康就沒有那麼高興了,母親為了那個皇太子的身份,不惜將自己未來妻子的位置給許了出去,結果到了眼下自己成了廣川王,至於皇太子之位已經被弟弟給得了去。趙夫人捨不得唯一的兒子,她親自給兒子打點行裝,私下更是哭了好幾場。
劉康就國,她作為嬪御是不能前往的,除非天子駕崩,太子繼位。她才能被封為王太后,前往兒子的封國安享晚年。可是別說她不知道天子甚麼時候山陵崩,就是眼下椒房殿中的鄧皇后都不會讓她好過。
趙夫人送走了兒子,便提心弔膽的等到來自鄧皇后的報復,誰知道椒房殿根本就沒有理睬她。平常該做甚麼就做甚麼。
對鄧皇後來言,比起趙夫人,未來的太子妃都比趙夫人值得花心思些。
時光過得飛快,眨眼的功夫,原本的小兒都已經長成了少年。長安郊外幾個錦衣少年策馬在路上,馬蹄揚起一陣黃土。
他們走的不是正經的道路,乃是鄉間小路,原本他們出來是為了打獵,但是出來之後看著和宮內不一樣的風景,不由得去看。鄉間小路狹窄,一不小心,馬蹄便踏入了路旁的農田。這下可讓那些農人憤怒了,對於農人來言一年的收成全部都在這土地裡頭,要繳納的賦稅,還有全家的口糧,都指望田地裡頭,這下馬踩踏了地,他們哪裡肯善罷甘休?哪怕看著馬上人錦衣著冠,騎著高頭大馬,也手持鐵鏵將這幾個人給圍了。
馬上幾個少年,都肌膚白皙,容貌俊美。劉偃手裡拉著馬韁,看著那圍了一圈的農人。鄧不疑看著周圍,眉頭都沒有蹙起來,「殿下,稍安勿躁。」、
「鄧侍中,這要怎麼辦?」太子的侍讀韓千秋拉了拉馬韁,到鄧不疑身邊道。
今日太子從宮中出來,帶了鄧不疑還有幾個太子侍讀。太子侍讀都是從列侯家選出來的,都是那些列侯的小兒子或者是孫子。但是這些貴族少年中,官職最高的是鄧不疑。鄧不疑十三歲的時候便被天子封了天子侍中,所以那些少年除了太子之外,便會問鄧不疑了。何況鄧不疑還是皇后的娘家侄子,從小便受天子看重。
「不必著急。」鄧不疑知道眼下是不適合再鬧出甚麼事了,鄧不疑在馬上看到那邊有嗇夫帶著幾個鄉佐急急趕過來,再過一會說不定不遠處的亭長都能過來了。
嗇夫聽到有人縱馬踩踏毀壞田地,帶著人跑過來,等跑到面前,看到這一群人面前,立刻就傻了眼。
「爾等……」嗇夫看著那些人的馬和容貌,就知道這些不是一般人,他才要說出口的話在舌頭上打了好幾個圈。
「我們乃是陰平侯府中人。」劉偃看到嗇夫睜大眼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笑,開口道。
陰平侯莫名其妙的就替皇太子背了這個鍋,派去府中家丞過去之後,來人說是皇太子,梁武立刻去告知妻子,昌陽長公主聽說之後,派出公主府中的人將那些官署中的少年給接回來。
輜車進了公主府,公主家丞出來親自將皇太子迎接進來。
昌陽早就等著這個不安生的侄子,一見到侄子那張俊俏的臉,就開口道,「好好的,怎麼去踐踏農人的田地?」這話說出來難免帶了一絲淡淡的責備。
「見過姑母。」劉偃不答話,笑嘻嘻的雙手攏在袖中給昌陽行禮。
昌陽嚇了一跳,在席上就跳開不受禮,「太子!」
「只是不小心,不是故意的。」劉偃解釋道。
鄧不疑此刻已經從外面走進來,他頭戴著冠,身上阜衣皂色以絳錦緣邊,少年長身玉立,面如冠玉。他年幼時候便長得清秀,到了如今更是引人注目,雙目黑白分明,明亮有神,鼻樑高挺。薄唇微抿,遠處看著似有笑意。
昌陽看到鄧不疑,禁不住愣了愣,這樣的一個少年當真是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君子。
劉偃看著姑母盯著鄧不疑有些出神,嘴邊的笑就變得有些壞。
「姑母,阿縈呢?阿縈怎麼不見著?」劉偃說著就在室內張望,在姑母這裡他是不講究甚麼虛禮的。
「阿縈?」昌陽聽劉偃提起女兒,她看向身邊的侍女,「請侯女出來。」
今日梁縈沒有出門,在公主府內。
「唯唯。」侍女領命而去,昌陽招呼著侄子和鄧不疑在席上坐下,並讓侍女將溫熱的蜜水送上來。
鄧不疑從小沉默寡言,到了這會依然沒有改過來,到了長公主府中,除了必要的禮節之外,輕易不開口。
「好好的不在北宮讀書,出來胡鬧!」昌陽看著劉偃喝了蜜水,擔心他在外面跑這麼一趟腹中饑渴,讓人將一屜的麥餅端上來。
「姑母不知道,宮裡頭悶的很。」劉偃伸手拿了一張麥餅和昌陽抱怨起來,「儒家法家黃老,那麼多的博士,我都不知道要聽誰的呢。」
「得了吧,明明就是心野,還找借口。」昌陽可不會被侄子的這些話給蒙蔽了,她看了鄧不疑一眼,少年眼眸微垂,濃密纖長的睫毛便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長主,侯女已到。」侍女稟告聲才落。
腰下環佩叮噹之聲傳來,鄧不疑抬起眼眸就向看向門外,守在門口的侍女已經將拉門推開。
十四歲少女從門外走來,少女面上敷有□□,眼眸旁用茜粉暈染出了兩抹桃色,眼眸之中水光瀲灧,抬眸一笑,眼眸之上似有漣漪盪開。
梁縈今日穿著一襲錦袍,她雙手攏在袖中,走了進來,見著皇太子直勾勾的看著自己,不由得一笑,「小女拜見皇太子。」
劉偃以前讀詩,曾經讀過吟誦庄姜美貌的詩句,詩中美人曾經讓他無限嚮往,宮中美人不少,北宮也有很多,但是看著低眉順眼的,總是少了一份氣韻。但他看到梁縈,總算是明白了,美人之美有時候可以讓人心神搖蕩幾乎不能自持。
梁縈坐在那裡,瞧著這位太子盯著她。她想了想,是不是自己臉上這兩坨紅把人給嚇著了?
其實她並不太喜歡這會的紅妝,貴族女子妝容有紅妝和白妝,紅妝一般日常里用,但是她看著還是過於濃了點。
「太子?」鄧不疑看過去,見著劉偃雙眼發亮,他出聲提醒了一聲。
「哦哦哦,」劉偃雙手一攏給梁縈還禮,梁縈起身對鄧不疑一禮。
鄧不疑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雙手對梁縈還禮。
梁縈讓人在鄧不疑不遠處設立坐枰,她和屋子裡的這兩個貴客自小相識,不必太過拘束。
昌陽很滿意侄兒方才看到女兒的反應,她女兒從小便長得粉雕玉琢,長大之後更是貌美出眾。
「鄧侍中。」梁縈坐在枰上,轉身頭就對鄧不疑說話。她和鄧不疑相識已久,已經不比避諱太多,「最近幾日怎麼不見你。」
「……」鄧不疑嘴角翹起,露出笑容。他原本容貌就好,一笑更是如同冰雪融化一般,露出暖意來。
「最近宮中事忙,所以只有休沐之時才有些許空暇。」鄧不疑一雙眼睛全在梁縈身上,自從過了十三歲之後,他不管是身體還是其他都變得有些怪起來,幼時和梁縈交好,他沒有多想,只是覺得能夠時常看到玩耍相當不錯,但此刻心情和幼時又有微妙的不同。可是到底是哪裡不同,他又說不上來。
「哦。」梁縈應了一聲。
「再過兩日,去騎馬么?」鄧不疑問道。這兩日他府上從關外的馬場上買了兩匹好馬,好馬難買,尤其是在邊郡的馬場里買馬不是一件容易事情,還要郡守核准才行。
「不行。」梁縈下意識手就捂住了小腹,這兩日她是真的不適合動。而且現在她都擔心會不會漏出來……
劉偃看著梁縈和鄧不疑說的正好,也湊過頭去,「最近陽邑倒是挺想你的,怎麼不到椒房殿來?」
梁縈已經有十多日沒有去椒房殿了,椒房殿中除了鄧皇后之外,還有一個皇子兩個公主。其中皇子是先前的董美人所出,而公主一個是鄧皇後生的陽邑公主,另外一個便是董皇后留下來的臨平公主。
「這幾日身體不適,不好覲見中宮。」梁縈解釋道。
「不好?讓疾醫看過了沒有?」劉偃面上露出關切。
「已經讓疾醫診治過了。」梁縈笑道。
「太子殿下。待會宮中使節就要來了,太子可想好怎麼和陛下說起此事了?」昌陽看著,出聲問道。
原本還打算繼續問梁縈的劉偃頓時僵住,他回過頭來看著昌陽長公主,「姑母……」
昌陽把太子和一眾侍讀接過來自然是不會隱瞞消息,老早就派人去宮中告知消息了。
梁縈看著劉偃一臉的鬱卒差點笑出聲來,她抬起手來,袖子遮住了臉,鄧不疑看著那雙笑得彎彎的眉眼,也是一笑。
結果皇太子回過頭來就瞪了他一眼。
宮中很快就派人來了,皇太子板著一張臉上了車,鄧不疑臨走之時回首看了屋內一眼,梁縈正好出來,正好撞上他的回眸。她笑了,擺了擺手算是和他告別。
少年黑白分明的眼裡浮現一抹濃厚的笑意,他咧開嘴角,笑容如同一束陽光讓人眼睛頓時就亮了。
昌陽在一旁看著,等到太子一行人走了之後,她走到女兒身邊,「鄧侍中看見你,這一雙眼睛和平常都不太一樣啊。」
「阿母,哪裡有的事!」梁縈才不會將母親這話放在心上,她握住母親的手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