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057章
把別人也當成三姑嗎?
莫小五眼神直白的看了青青兩眼,隨即皺起眉,不舒服的摸了摸胸口,轉口拒絕了青青,然後,頭也不回的往桃林深處走了。
莫小五的眼神動作,實在讓人無法不往歪想,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青青又羞又慚,赤紅了雙頰,絞緊了手中的絲帕。
「沒想到莫公子,人小,心眼手段到不少,」玲兒朝莫小五離去的方向,呸了一口,冷笑道:「在別院時,自個兒主動湊上前來,俯低做小的討好巴結,等回頭真的求到他頭上了,到開始裝腔拿調了!」
「想來是看不上娘子贈的書,要娘子的人了……」玲兒一臉憤憤然:「咱們也別求他了,難道偌大的京都,往後還找不出第二張方子來……」
青青本來自覺難堪得沒個立腳之處,聽了玲兒這兩句話,反而頓時哭笑不得,伸手點了玲兒的額頭,笑道:「別張嘴就胡說八道,莫小公子不是你嘴裡那種人……他是……」青青自認閱人無數,卻一下子也找不出個準確的詞來,表達莫小五給她的感覺。
若說禮數進退,莫小五行站坐卧,說話行事,跟顧文武、党懷英這等非富即貴的大家公子相差不離。要論真起來,他看著比顧文武這個候門公子還嬌氣些,一雙手伸出來,連個薄繭都沒有。
穿的雖不是綾羅綢緞,但衣襪整潔乾淨,時時刻刻都纖塵不染,不論在什麼場合,都端端正正,自然大方,對人即不熱絡也不冷淡,從容又冷靜。
青青聽党懷英提過,莫家是開饅頭鋪子的,可是看著莫小五言行舉止,脾氣性格,青青實在難以想像,一個小戶之家,怎麼能教養出這樣的孩子。
居移氣,養移體,尊貴氣質這些東西,沒有權勢財富,哪裡堆得出來……莫名的,青青突然對党懷英嘴裡提過的『三姑』產生了強烈的好奇。
玲兒見青青詞窮,嘴巴一撇,冷笑道:「有什麼不同,難道他不是個男人?我看全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樣一樣的,渾身上下,從頭髮梢到腳趾甲,除了那點事,想不出什麼好的來……」
見玲兒越說越不像話,青青沉了臉:「你倒越發蹬鼻子上臉了,人莫小公子才多大……」
「娘子這話說得,才可笑呢……」玲兒打斷青青的話頭,奇道:「咱們叫他小公子,不過是句客氣話兒,他這樣的,咱們在樓里,沒見過上千,也見過幾百了……娘子見媽媽少收過他們一分銀子不曾?」
向來伶牙俐齒青青,也叫玲兒這話堵得啞口無言了。
的確,要說莫小五的年紀,在青青等人眼裡看來,其實也真……不算小了。
梁莫算年齡,習慣性的算實不算虛,莫小五是九月十五的生辰,梁莫還只拿他當十歲的小破孩看,但按理,莫小五的年紀,得再加一歲,虛歲算來就是十一了,滾一滾嘛,勉勉強強也算得上十二歲了。
大梁男子,雖然是二十加冠,但十三、四歲就當爹的,也有不少,莫小五掰著指頭算算,咳,也差不離多少了……
青青對著莫小五消失的方向,心裡暗自疑惑,自己怎麼會一反常態,真把莫小五當孩子看了呢?
這時,涼亭中的眾人,招手喚青青過去,青青跟玲兒便止了話頭,應著聲往涼亭走。
原來青青等人今日出來,除了踏春賞花,還因為綠萼十五及笄,七日後,就要掛牌梳籠,所以樓里的姐妹,湊了份子,選今日私下替綠萼先辦個及笄之禮。
眾多娘子因與党懷英都混得熟了,知他擅長筆墨丹青,所以也下帖請了他來做免費的畫工。
眾人在涼亭里,替綠萼妝飾打扮,馬車邊上,党懷英卻傾壺倒了杯酒,然後將一江春水,滴了滴在灑杯中,把酒遞給朝雲。
朝雲端過酒杯,忍不住笑了半天,才踩著馬踏,掀起車帘子,鑽進了馬車裡。
隨後,馬車一陣晃動,先是人體翻滾落地的聲音,隨後傳出朝雲的嬌聲細語:「陳相公上回,可還欠著朝雲一杯酒,你若不喝,奴家可就用嘴渡了……」
靜了片刻后,朝雲纖纖玉手從車窗帘子的一角伸了出來,比了個搞定的姿勢。
「陳遐心!」守在馬車外的党懷英,大笑著上前掀起帘子,將頭探進車裡,對著陳忱道:「讓你坑哥哥我,自擼到灰飛煙滅吧你!」
說完,党懷英伸手勾過朝雲,將人打橫抱起,一摔車簾跑了。獨留下明白自己中招了陳忱坐在車裡,漲紅了臉。
合該陳忱命途多舛,莫小五在樹林里兜了兩圈,等心裡的不爽終於散了,看到溪瀑石縫裡,長了幾株蘭草,便撿了石塊木棍,撬著挖了,用泥士裹好根,拿著走了回來。
党懷英被眾人圍著,在涼亭中潑墨揮毫,莫小五直接走到馬車邊,想著把蘭草放進馬車裡。
然後,等莫小五一掀車簾,就跟還在做手活兒舒緩**的陳忱,來了個四目相對。
陳忱:「…………………………」
莫小五:「…………………………」
……天空中一群烏鴉嘎嘎嘎嘎嘎飛過來,又飛過去。
若有似無的腥氣傳到鼻間,莫小五捧著蘭草,一臉嫌棄的的朝後退了兩步。
見陳忱的手攏著腿間的那個東西,莫小五眉頭打成了蝴蝶結,放下車簾前,淡淡的對陳忱說了句:「完了記得出來洗手!」
陳忱覺得他一輩子的臉,都在這一天丟盡了,所以等散去了藥效,便如駝鳥一樣,縮在馬車裡,死活不肯下車。
莫小五從樹叢里折了幾枝藤蔓,編了個網兜,把蘭草裝進去,掛到桃枝上,然後,走到涼亭里,看党懷英作畫。
畫卷里十停已經畫了九停,只見漫天桃花中,綠萼穿著紅衫羅裙,梳著少女式的雙丫垂鬟,倚坐在亭欄邊,手指纏著腰間的絲絛,低眸淺笑……党懷英將綠萼的神韻抓得恰到好處,那種少女才有嬌怯爛漫,幾乎要從畫布從流出來。
等党懷英落下最後一筆,眾多娘子便圍攏上前,細細看了半晌,連聲叫好。
然後眾人將畫案抬到一邊,鋪陳起脂胭水粉,回身擁著綠萼,坐到墊著軟墊的石凳上,打開妝鏡,重新給綠萼散發梳髻……
莫小五看了一會兒,就沒了興趣,走到自己掛著蘭草的桃花樹下,從荷包里掏出削成胡蘿蔔狀的一斷木頭樁子,拿在手裡,看著出了神。
送給三姑及笄挽發的簪子,到底要雕成什麼樣才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