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江南來的書生
【第十三章-江南來的書生】皇上與之相談甚歡
從王城下江南時,楚淵心裡裝滿了事。
從江南歸王城時,楚淵心裡也裝滿了事。
不過所不同的,來時心事重重,是為防備途中兇險,以及猜測劉府會作出何風浪。歸時更多的,卻是在考量如何將朝中權勢重新布局,一觸即發的西北戰事,以及……段白月。
掌心的焚星很涼,無論握著暖多久,都如同剛從冰里拿出來。楚淵若有所思看著窗外,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嘴角不自覺便揚起弧度。
「皇——」四喜公公端著果品推門進來,見他似乎正在凝神想事情,於是慌忙把餘下的話咽了回去,小心翼翼將盤子放在桌上,便要躬身退下。
「回來吧。」楚淵道,「朕有話要問你。」
「是。」四喜公公又重新掩上門。
「杏干?」楚淵坐回桌邊,隨手拿起一枚果乾。
「是啊,用上好的狼牙花蜜腌制的。」四喜公公道,「皇上約莫會嫌甜,不過這是百姓一片心意,嘗個鮮也不錯。」
「帶些回王城吧。」楚淵道,「劉氏已倒,劉大炯雖與之無牽連,這晌八成心裡也是惴惴難安,帶些小玩意回去,權當是壓壓驚。」
「是。」四喜公公點頭,「我這就讓人去準備。」
「如此一來,王城可就消停多了。」楚淵擦了擦手指,「回去剛好趕上殿試,也不知今年學子資歷如何,能否夠格填補朝中空缺。」
「皇上不必憂慮。」四喜替他捏肩膀,「楚國疆域這般遼闊,還怕找不到能人做官不成?」
楚淵點點頭,卻又想起來一件事,於是漫不經心道:「那株梅樹……」
四喜公公趕忙道:「正在冷宮栽著呢。」沒扔沒扔。
楚淵道:「哦。」
半晌之後,四喜公公出門叫來驛官,令其派人快馬加鞭趕回王城。那株梅花樹在皇上回宮之前,務必要栽得妥妥噹噹才成。
窗外傳來一陣嘈雜聲,楚淵往下掃了一眼,就見一夥山賊樣的人正被枷鎖套住,由衙役押著往前走,數量還不少,百姓紛紛站在兩邊看熱鬧。侍衛打聽后回來稟告,說是有個書生要從江南去王城趕考,結果路上遇到這伙山賊,也不知是怎麼搞的,非但沒被劫財害命,反而還帶著這夥人主動到了衙門自首,平白賺得不少賞銀。
「哦?」楚淵失笑。
「讀書人的嘴可當真是能說。」侍衛感慨,「人都到衙門了,那些山賊竟還未醒悟過來,一直哭喊著要讓那書生做大當家,勸都勸不住。」
「人呢?」楚淵問。
「據圍觀百姓所言,在將劫匪帶到衙門之後,那書生便去用賞銀買了幾大罐蜜餞,繼續高高興興去王城了。」侍衛道,「可要帶回來?」
「罷了。」楚淵搖頭,「既是去趕考,那遲早要見面,朕也想試試看,能不能在一眾試卷中將他找出來。」
另一頭的官道上,段瑤踢了一腳馬腹,緊追幾步與段白月並駕齊驅:「當真就這麼回去了?」
「不然呢?」段白月問。
那當然是去將你的心上人搶回來啊!段瑤很是難以理解,為何在別的事情上都那麼霸道,到了這處卻又如此優柔寡斷?更何況這次還千里迢迢,專門去王城替朝廷楚掉了心腹大患,若是連一個人都換不回來,那西南府顏面何存,顏面何存,顏面何存。
「咳咳!」段瑤清了清嗓子,準備長篇說教一番。
段白月一甩馬韁,踏碎無數水窪向前疾馳而去,將他遠遠甩在了後頭。
段瑤:「……」
南摩邪此番卻並未一起回西南,而是留在了瓊花谷。葉瑾這日上街去逛,藥鋪的老闆都認得他,紛紛笑呵呵打招呼,說是從西南來了一批新的草藥,有不少奇花異草。葉瑾聞言果然有興趣,進去挑挑揀揀買了一大堆,老闆眉開眼笑幫他包好,又強行送了本武林秘籍,說是藥材販子一道帶來賣的,西南人人都想要,稀罕得很。
葉瑾接到手裡翻開一眼,扉頁恁大四個黑字。
菩提心經。
……
當然,雖然名字一樣,招式心法卻不盡相同,白來財給的那本是泄精,這本練了則是能壯陽。
葉瑾搖搖頭,隨手塞到包袱底下,打算帶回去當柴燒。
王城裡頭,關於劉府的事早已傳得沸沸揚揚,百姓都在感慨,當今萬歲當真是厲害,登基還沒滿三年,便將在朝中盤踞了幾十年的劉府徹底剷除,所有同黨皆未能倖免,卻又沒錯殺一人,比如說吏部的劉大炯劉大人,雖說與劉府也是遠親,卻依舊好好端端當著大官坐著轎,甚至還得了塊御筆親書的牌匾,明晃晃掛在中堂上。
不知讓多少王城裡頭的媒婆羨慕紅了眼。
而楚淵在回宮后,還未休息兩天,便又召集禮部官員至御書房,一同商議此屆科舉之事。
沈千帆一介武夫,對科舉之事一竅不通又受大傷初愈,於是難得清閑下來,一遇到好天氣就滿御花園亂逛散心,順便想著能不能抽空回趟江南,據說四弟摔傷了腦袋,自己這當哥哥的也該去看看。不過還沒等他寫好摺子,卻又有一道西北戰報八百里加急連夜送來——漠北眾部族在聽聞沙達失蹤之後,又開始不安分起來,近日連連與楚軍起衝突,意圖昭然若揭。
楚淵嘆氣:「辛苦將軍了。」
「皇上言重。」沈千帆低頭領命,翌日便率親衛軍啟程,前往西北與楚軍匯合,共同鎮守邊疆。
科舉如期舉行,五日之後,經過篩選的試卷送往御書房。楚淵一張張仔細閱過,飽讀詩書文采斐然者自然有,卻也算不得多出類拔萃,更別提是一眼相中,心中難免有些失望。
「皇上。」四喜公公在外頭道,「太傅大人求見。」
「宣。」楚淵放下手中考卷。
陶仁德進了御書房,內侍照舊端來一把椅子。楚淵示意他免禮落座,笑道:「太傅怎麼這陣來了,有何事不能明日早朝再議?」
「皇上見諒,此事本不合規矩,只是老臣思前想後大半天,這份試卷若是不能讓皇上看到,著實可惜。」陶仁德從袖中取出一疊折好的宣紙,雙手呈上前。
「為何不合規矩?」楚淵問。
「此考生不知何因,題目只做了一半。」陶仁德道,「但字體飄然洒脫令人賞心悅目,通篇文采斐然心裁獨具,若是能將文章寫完,只怕狀元非他莫屬。」
「哦?」楚淵聞言來了興趣,細細看過之後大笑,「此考生叫何名字?」
陶仁德道:「溫柳年,江南人。」
「將人找來!」楚淵道,「朕要親自見見他。」
陶仁德心裡一喜,回府後便急匆匆找來管家,讓他快些去城內尋人。管家名叫陶大金,辦事也是利索的,沒多久便問到了那考生的客棧,親自帶人找了過去。
「閣下可是溫公子?」陶大金笑容滿面。
「你是誰?」溫柳年很警惕。
「在下姓陶,是當朝太傅大人陶仁德府中的管家。」陶大金恭恭敬敬道,「我家老爺差我來請溫公子,說是有要是相商。」
「啊呀,真是恭喜溫賢弟啊!」管家話才剛說完,溫柳年還沒來得及張嘴,周圍一圈書生便已經圍了上來,爭先恐後攀談作揖,甚至還試圖拉住手。
先前不是還沒人理我么……溫柳年受驚,趕緊躲到管家身後,與他一道出了客棧,先是被進了陶府,后又與陶仁德一道,被抬進了皇宮。
天色已經很晚,不過楚淵依舊在書房內等著他二人。
「草民參見皇上。」溫柳年行禮。
見著他之後,楚淵心裡反而有些詫異,因為面前的書生白白凈凈,看著最多就十五六。先前毒那篇文章,思維之縝密見地之深刻,還當背後那人至少也有三十來歲。
溫柳年跪在地上,心說怎麼半天也不叫起來。
「溫柳年。」楚淵道。
「正是草民。」溫柳年微微抬起頭。
「起來吧。」楚淵吩咐內侍端來兩把椅子,又隨手拿起那份試卷,「這當真是你所作?」
「是。」溫柳年惴惴不安點頭。
「為何不肯做完?」楚淵又問。
如何能叫不肯,我是當真很想光宗耀祖中狀元。溫柳年內心很愁苦,老老實實道:「因為考試當天,草民腹中不適。」還沒開始就往茅房跑了七八回,不僅腿軟還頭疼,後來實在堅持不下去,只好匆匆交了卷,讓守在外頭的小廝將自己攙到了醫館。
「原來如此。」楚淵瞭然,「今晚便留在宮中吧。」
溫柳年吃驚:「啊?」
「明日一早,隨朕一道去早朝。」楚淵揚揚眉梢,「若是能有本事將那幫老臣說服,朕給你個探花做。」
溫柳年跪地謝恩,順便遺憾地想,為何只肯給個探花。
我還是想當狀元。
西南王府安插在宮裡的眼線,這日回到住處繼續一五一十記錄,皇上早膳吃了小籠湯包,晚膳吃了銀絲面。
又寫,梅樹今日沒被挖,長得挺好。
最後再一句,召了個白凈秀氣的江南才子進宮。
相談甚歡。
徹夜未眠。
作者有話要說:=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