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百相幻生
也不等她細想,她腳下的石頭又是一陣晃動,緊接著從地底深處傳來隆隆隆的轟響,四周的山和樹林也開始動搖起來。
類似於發生地震的感覺,很快她發現不是這樣的,因為這陣晃動之後,就聽到宛如潮水一般連綿不絕的震響傳來,這像是許多動物一齊狂奔。
白玲瓏一下子癱坐在地上,只覺得胸口嘭嘭的跳,似是那由遠而近的奔跑聲將要臨近,四周山林當中野獸嘶吼,聲音鼎沸,其中樹葉騷動動蕩叢生,定睛一看,不知什麼時候圍過來一群猛獸,可以看到最先一排發狂野獸的鮮紅色眼睛,以及龐大的體型。豹虎獅子豺狼等等。
無一不暴虐非常,口齒流痰,令人望而生畏。明明沒有靠近,都能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狂暴血腥味道。
這是獸群?
白玲瓏睜大眼睛,也顧不得那麼多,搖搖晃晃的就往村子里跑。「張大哥,張大哥!」一片震耳欲聾的野獸嘶吼當中,她的聲音顯得那麼微弱,像是一抹淡淡的浮起來的煙,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然而她跑了沒有幾步,突然身邊寂靜起來,震動也消失了。她驀然回頭,眼睛不可思議的睜大起來。剛才明明是青天白日,她如何一瞬間置身在夜晚的荒原密林當中?
烏漆抹黑的原始森林裡危機重重,上下前後左右都會有危險,稍微有些常識的人都不會在這種地方多呆,白玲瓏都沒有想清楚怎麼一會兒功夫自己就在這裡,突然聽到身後黑暗當中傳來一聲低低的嘶吼,與此同時,她感覺背後一雙眼睛緊緊的盯著自己,後背情不自禁寒意嗖嗖,頭皮發麻,當即提起腳步,深一腳淺一腳的跑起來。
她還沒有跑個幾十步遠,突然之間後面陰風突起,她忍不住回頭,只見白光閃過,卻是一個粗壯的龐然大物飄然從她頭上飛過,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味。
這東西直挺挺的橫在她的去路上,身體慢慢盤踞起來。原本密林當中伸手不見五指,偏生這東西自身帶著微光。
白玲瓏定睛一看,原本她還只是害怕,對未知的恐懼而已,等到看清楚對方高高昂起的腦袋以及舌頭上嘶嘶發出的聲響,頓時宛如墜入十八層地獄當中,心臟更是提到嗓子眼上。
眼前的竟然是一條銀色的巨蟒。
白玲瓏自小就怕這種軟體動物,在現世當中,關於太多蛇咬人非死即傷的新聞。每每想起來都覺得不寒而慄。更何況如今這一尊,卻是太超過想象了。可比電視裡頭講的亞馬遜的巨蟒還要大更多。
她只覺得渾身綿軟,手腳頓時都提不起力氣來,今日她該如何從這樣的蛇蟒手中逃生?
可以跑嗎?和明顯,和一條蟒蛇賽跑是不明智的。好在這個蟒蛇只是看著她而已。但是這樣的對峙宛如凌遲,時間過得漫長得幾乎磨光一個人的信心。白玲瓏的後背已經是一片大汗淋漓,她身上還是在油桃村時穿著的粗麻料子,汗水並不沾身,但是一瀑一瀑的滾下來,背脊被汗水弄得痒痒的。但是她不敢伸手去擦,生怕這麼一妄動就送了自己的性命。
然而這條蛇沒有和她一樣的耐心繼續耗下去,它緩緩的蠕動起來,游到白玲瓏身邊。一股涼颼颼的寒意夾雜著濃重的腥味撲面而來,幾乎令她站不穩腳跟,她想喊,可是卻不敢喊,一股力不從心的絕望更是襲擊全身,哪怕此時有機會令她逃生,她也不會因為太過害怕邁不過腳步。命懸一線當中,白玲瓏竟然站在那裡閉上眼睛,頹然等死。
預想當中的劇痛並沒有傳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玲瓏突然聽到一陣兵戈相交的聲音,她顫顫巍巍的睜開眼睛,黑夜的原始森林以及其中發著銀光要吃人的巨蟒都消失不見了。她此時站在一片慌亂的市集當中,低矮的土屋,並不寬敞的接到,只聽到牛蹄噠噠,卻是一群彪悍的漢子正在搶劫,刀光劍影當中,鮮血瓢潑如雨,此時白玲瓏已經恍惚了,自己如何會在這裡?
哭聲喊聲尖叫聲悲鳴聲聲不絕於耳,四周觸目所見的都是死人,而四周人都在拚命逃散,腳程稍微慢一些就被後面驅牛的大漢來個貫穿身體,其死不瞑目的慘狀和殺手的哈哈大笑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場掠奪當中,自己扮演的是什麼角色?是一個冷漠的看客還是其中當中隨波追流的一員?
白玲瓏還不曾細想,突然聽到不遠處更為氣勢磅礴的踢踏聲,只看到黃沙漫漫當中,飛沙走石,旁邊逃命的人大叫道:「是妖兵,妖兵來了!」聲音惶恐尖銳,令人不寒而慄。
白玲瓏不理解他們口裡的妖兵是什麼,只是本能的隨波逐流,跟著人群逃難。沒有跑幾步,突然從前面的巷口處拐出一個提著青銅刀大漢,他長刀一揮,當即砍下當先一人的腦袋。那腦袋咕咕的滾落在地,吐在地上一路的血,最後落在白玲瓏的面前。腦袋上因恐懼驚慌而猙獰的神情正好對著白玲瓏。白玲瓏再也受不了了,當即眼睛一翻,徹底暈了過去...
若是這樣死了,也正好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然而醒過來的時候,白玲瓏最先看到一團微黃的篝火。她不禁有些失望。搞半天,自己原來還是在這個古代世界。
說真的,她當真非常想回家。起先在油桃村,雖然也想家,但是油桃村生活淳樸無憂,和諸位同村的人相處也和睦,所以雖然尤其思念,卻也無計可施。如今剛剛離開油桃村,所經歷危機都是她前半生都未曾遇到的。唯獨在險境當中,才思忖過去種種難得,故而更加擺脫險境,回到那個屬於自己安逸的現世當中。
她心想,她不要長生,不要修真,不要擁有無與倫比的法力,就是這樣,雙腳一蹬,眼睛一閉,就能輕飄飄回到那個世界去,再見見自己的父親母親,看一看他們慈愛的目光,摸一摸他們已經生了皺紋的細細的微笑。
這樣一想,內心的愧疚再次油然而生,她想,自己是整個身子穿越過來,對於自己的父母來說,那可就算是真正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再加上當日她是知道父母離婚之後負氣出走的,自己的父母除了承受痛苦之外,還會被一種深深的自責給束縛著。這種思想包袱無論放在誰身上,都實在太重了。
哪怕當真見不到,也該託付一個口信,叫他們知道她如今還活著,叫他們安心才是。
若是一個世界當中,倒是可以用電話聯繫,可是完全兩個世界,除非是心有靈犀夢裡相會,否則一切都是念想而已。
「醒了就坐起來,幫忙搭一把手吧。」一個極快的聲音打斷了白玲瓏的思緒。
和她說話的正是玉霞門那個葉師叔,篝火當中,他額角上沾上細密的汗珠,神情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的肅穆。
只是眼前的場景有些尷尬,因為這葉師叔身下壓著一個男人。他的長袍垂下,和他身下那男人的衣擺交融,看上去竟然有種漣漪之美。且注意到他身下之人正竭力張著嘴向葉師叔的臉上蹭。
白玲瓏不禁嘴角一抽,有些訕訕的,下意識退了一步,將目光挪開。她從來不鄙視同性戀,只是這兩人親熱,也無須自己過去幫忙吧。
葉師叔看她只是痴傻的站著,手上一用力,扭頭呵斥她道:「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東西塞到他口裡,防止他咬斷自己的舌頭。」
白玲瓏被他這聲呵斥驚住了,這才看清楚這兩人的動作。葉師叔身在壓的男子,也是他玉霞門弟子當中的一員,只是這人面目紅腫,神情可憎,其神態和喉中發出的桀桀的叫聲,都表明此時他不像是個人,而是一隻不折不扣的怪物。
若非葉師叔跪在他身上,用兩腿壓住他的兩隻手,只怕他會暴起傷人。
白玲瓏都要被自己誤認為的事感到羞愧了,趕忙跑過來,只是四周並沒有其他可以塞住口舌的軟物。當即心下一橫,撕下自己身上衣服一角,揉成團塞到那人的嘴裡。
「怎麼會這樣?」白玲瓏不禁問道。
「中了幻術。」葉師叔說道。「可惜我對幻術不通,實在束手無策。」只是他身下還壓著只是用蠻力的人,說話有些發狠,聲氣也是氣喘吁吁。
白玲瓏道:「可是這樣也不行啊。」她其實是想說,修士們不都是法力高強的嗎,怎麼還奈何不了一個發了狂的弟子。但是她想到一些禁忌,更何況她本身對於幻術不怎麼了解,倒是不好開口。
難道剛剛所經歷的就是幻術?想來就宛如夢境當中一般。
「中了幻術的幾人,最後都在其中癲狂而死。為何你卻毫髮無損?」白玲瓏聽他這麼說,以為對方在懷疑自己,連忙想要解釋,卻聽到對方繼續說道,「聽張師侄說你修為雖然低,卻有其他人所不能的本領,看到也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