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珍貴的寶貝(正文完結)
楚唯一跑到大廳,手裡拿著頭盔的青年正被大堂經理和保安圍成一團問話,局促不已。
楚唯一大步走了過去,伸手抓住青年,青年一臉茫然,繼而雙眼冒出驚喜:「啊,是你——我記得——」
「你看到什麼?」楚唯一和青年同時開口,聽到青年說話,楚唯一愣了一下。
他對青年沒有印象,但青年一臉驚喜的樣子,彷彿認識楚唯一。但此刻楚唯一心裡只有蘇靄最重要。
「你說你的車被人搶了,那個人說了什麼?你馬上告訴我。」楚唯一雙手攀著青年肩膀,無比懇切道。
青年獃獃地點了下頭:「就是,我剛騎著車到門口,突然被一個穿白羽絨服的踢了下來。那個人騎著我的車跑了,去追一個車了。」
楚唯一臉色稍微好了一點,蘇馳從他身後冒了出來:「什麼車?還看見什麼沒?」
青年一臉糾結想了下:「好像是個黑色的車,車牌沒看到。但是我記得車子右轉了。前面有紅綠燈,應該有錄像。我的車是深藍色的,後備箱有個手工架子,挺明顯的。」
楚唯一用力拍了拍青年肩膀,蘇馳轉身就往酒店前台走,拿起電話打了起來。
鄒慧喘著氣跑回來大廳,楚唯一見到她,臉上神情緩和下來:「媽,他交給你了。他幫了我很大的忙,我現在去找小靄——」
「去吧去吧。」鄒慧揮手拍了下胸口,拉著青年往一邊走,一臉和藹:「我姓鄒,小夥子叫什麼?你今天可幫了我們大忙了。」
青年回頭看一眼和蘇馳交談的楚唯一,回頭沖著鄒慧笑了笑:「我叫方義興,我——很高興能幫上你們,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鄒慧和方義興一起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坐下,安靜的等馬上將要趕到的警察問話——之前的動靜太大,酒店已經報警了。
方義興回頭看一眼楚唯一,慢慢低下頭,手在摩托車頭盔上摩挲:「我知道的不多,希望能幫到你們。」
鄒慧拍拍青年的手背:「看唯一他們現在沒那麼緊張了,你肯定幫上我們大忙。」
「唯一?」方義興呢喃著,念著楚唯一的名字,笑了下:「名字好秀氣啊……」
鄒慧跟著笑了一聲:「是啊,像個小姑娘。小方多大了?做什麼的?」
方義興動了動,思考了一下,開口道:「我是學修車的,剛從店裡下班回家。」
鄒慧點頭,輕聲和方義興交談起來。
那邊,蘇馳打電話給蘇國安,沒多久,轄區派出所的人就來了,交警中隊也來了一台車。
一行人往門外走去,楚唯一腳步一轉,走到站起身的鄒慧和方義興身前,沖著方義興伸手:「謝謝你,給了我最多的線索。」
方義興抬手,楚唯一的手比他的還大,近距離的接觸讓方義興有些緊張和激動:「能幫到你真的很高興……」
「我急著找人,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楚唯一鬆開手,抬腳要走,方義興微微提高了聲音:「不用。」
蘇馳和楚唯一一齊轉頭看著方義興,被兩人直視的青年紅著臉,帶著莫大的勇氣開口道:「不用謝我,你應該不記得我了。但我記得你——我人生最艱難的時候,我都絕望了,你突然出現,讓我能再來一次。今天我能幫到你,也是因為你當初的援手,所以……所以不用說什麼報答我。」
青年越說越小聲,蘇馳招手,跟一個民警說了兩句,對方點頭留了下來。楚唯一衝著方義興點點頭,轉身就走,右手握成拳頭舉起,左右揮了兩下。
鄒慧驚奇地看著方義興:「小方認識我們唯一?」
方義興點頭,又搖頭:「我記得他,不認識他。」
「哎呦,那可真是緣分了。」
「對。」方義興笑了起來,笑容有些靦腆:「特別湊巧吧,他幫助了我,然後今天的我能幫助到他。」
鄒慧笑了笑,一手拉著青年,繼續交談起來。楚唯一和蘇馳急匆匆出了酒店,上了警車,直接往交警中隊監控中心跑。
涉及到綁架,警察和交警都非常配合,兩人一到中心,已經有人將相關路道的資料調取了出來,隨時可以調閱。
楚唯一和蘇馳盯著錄像,直到一輛黑色現代囂張地出現在鏡頭裡。緊接著,一台深藍色,後座上夾著塗鴉的鬼臉的摩托車也跟在車后出現,看得蘇馳有些愣。
「那個人是誰?」
「我朋友。」楚唯一輕聲道,手背在身後,指甲緊緊摳著掌心。
連續看了好幾個路段的監控,判定出小車和摩托離開的方向後,楚唯一和蘇馳和交警道謝,轉身奔著目的地而去。
塗闌一路跟著李元正李元安兄弟繞了半個城,出城而去。他不能跟太近,遠了又怕被甩脫。騎著車,塗闌鮮少見地,心情不好起來。
這些年吃好穿好各種好,他已經快要真正變成一個普通的學生。就在今天,塗闌心血來潮跑去超市買東西,準備過年。豈料親眼目睹到蘇靄被幾個人圍著,更被強行帶走。
下意識地,塗闌就跟了上來。
看一眼摩托車油門,塗闌心底壓抑的負面情緒紛擁上來,讓他眼神越來越危險。
小車裡,李元安抱著胳膊閉眼小憩,李元正哼著走調的歌曲,蘇靄在後座,痛出一腦門子冷汗。
嘴巴被黏得難受,后腰和肚子像是被什麼東西對穿了一樣,刺痛著。額頭被撞得不輕,漲漲地痛。
終於小車停了下來,兩兄弟開車到了郊區的一片小區。小區因為爛尾,只有零星的住戶在這居住,不少房子都沒刷外牆體。
兩兄弟下車,將蘇靄從車上拉下來,毫不客氣地拖拽著,直接帶進一間二層小別墅。
門是李元安拿鑰匙開的,進了門,能看到還算整潔的客廳,齊全的傢具。
一進房間,李元正就鬆開拖著蘇靄的手,徑直往一樓洗手間走:「我去上個廁所。」
「記得來拍照。」李元安笑道,轉頭,看到蘇靄一臉驚恐泫然欲泣的樣子,滿意地笑了笑。
「他把你當寶,我今天就代替他好好疼一疼你。」李元安摸著蘇靄的下巴,用力掐了一把,看到蘇靄因為疼痛和恐懼哭起來,笑得更開心了。
他連拉帶踹將蘇靄脫上二樓,一把將人推進房間。蘇靄被摔倒在床上,只能蠕動著掙扎了兩下。看起來又脆弱,又可憐。
李元安「切」了一聲,在蘇靄驚恐的目光中解開自己的外套,慢悠悠脫下褲子,走到床邊伸手去扯蘇靄的衣服,扯了兩下,不知是因為冬天穿得多,還是蘇靄雙手被捆在身後,李元安只能揪開蘇靄的外套,脫了他一隻鞋子。雖然折騰出一腦門汗水,可李元安還是覺得有些冷。
看著如果不是嘴上貼著膏藥就要哭喊起來、滿臉眼淚的蘇靄,李元安煩躁地罵了幾句,轉身下床要去找什麼東西。
在他背對蘇靄的一瞬,原本嬌弱可憐,只能任人宰割的蘇靄一躍而起,雙手帶著細繩,狠狠纏上李元安的脖子,用身體和躍起的慣性把李元安撞到在地。
李元安反應再快,也想不到到手的羔羊還有反抗的能力和勇氣,他用來捆住蘇靄雙手的細繩此刻狠狠地勒在他自己的脖子上,已經勒進他的脖子。剛才還在他手下哭泣顫抖差點被脫掉衣服的人此刻正俯趴在他身後,壓得李元安感覺自己內臟移位了。
他嘶吼起來,想要喊自己那個傻兄弟,後腦被狠狠地一撞,劇烈地疼痛讓李元安兩眼一暈,差點連拚命扯著自己脖子上繩子的手都鬆開來。
蘇靄忍了半條路,右手腕破了好大一塊皮,此時他拼上了全部的力氣,死死勒著李元安,用自己的腦門狠狠地撞對方後腦。
一下,又一下,蘇靄感受到身下的人漸漸安靜下來后,停下用頭撞擊對方。
然後,他雙手再次發力,用力勒緊手中的繩子,將裝暈的李元安徹底勒到胡亂掙紮起來。
蘇靄被李元安拚死反抗掀翻來。手上力氣稍稍一松,被勒得眼球凸出臉色發青的李元安已經迅速爬起身來。蘇靄原地一滾,抬腳踹在李元安臉上,腳跟將對方挺直的鼻樑生生踹歪,鼻涕鮮血糊了滿地。
塗闌遠遠跟著車,看到車到郊區的小區停下了,一喜,正要繞圈,他的摩托車直接熄火了。塗闌直接下車用走的,用一種輕鬆閑適的態度,慢慢靠近黑車停靠的小別墅。
然後,他走上前去敲門。
「有人在家嗎?」喊了幾聲,塗闌像個鬧事的學生一樣,罵了幾句,走到院子里,彎腰撿起一塊石頭,對著玻璃一砸——
「槽!」從廁所里出來,一聲不吭站在門邊的李元正罵了一句,直接打開房門,他罵人的話還沒出口,塗闌一拳打在他腹部。李元正臉色一白,全身痙攣著後退兩步,捂著胃蝦子一樣弓起身來。
塗闌那一拳似乎打穿了李元正的胃,打得他瞬間就失去了戰力。只能看著那個白衣服的惡魔大搖大擺走了進來,然後曲起膝蓋,又是狠狠一腳。
李元正最後的印象,是白衣惡魔不可思議般柔軟的身體,高高抬起的腿,還有頸部被擊中的劇痛,湧上來的黑暗。
輕鬆擺平李元正,塗闌輕手輕腳閃到樓梯邊。
他剛才故意砸破玻璃激怒屋子裡的人,就是為了能進到房間里。此刻已經幹掉了一個,另外一個未免也太安靜了點。
塗闌安靜地等了一會,還是沒看到另外一個人出現,他猶豫了一下,迅速在一樓看了一圈,輕盈地往樓上走去。
塗闌上樓就被眼前景象嚇了一跳。
李元安推蘇靄進的是二樓的主卧室,就在樓梯的左手邊。他也許是太過自信,又或許本來就是想要徹底傷害和打擊蘇靄,房門都沒有關。
塗闌一轉頭,看到的是嘴上還貼著一塊膏藥的蘇靄雙眼發紅,騎在一個青年身上,雙手用力拉著細細的繩子,對方已經被勒得口吐白沫,指尖臉都泛青了。
塗闌沒有立刻衝上前去,他比誰都清楚,現在的蘇靄正處在一個狂暴失去理智的情形中。強行衝上去,可能連他都會被攻擊。
塗闌看一眼被蘇靄勒得快要窒息的人,看著對方一臉凄慘的樣子,塗闌心情好了起來。但看到蘇靄發紅的眼睛,還有手腕上漸漸滲出的血,塗闌遠遠地,喊了一句。
「蘇爺,沒事了。」
蘇靄手頓了頓,眼睛里全是紅血絲,他抬起頭來,惡狠狠地盯著塗闌。即使是塗闌,也忍不住緊張了一下。
很快,屋子外響起了人跑動的聲音,也許是看到了大開的大門,又或者是看到了被打昏在地的李元正,塗闌聽到很多人在說話。
「快快——救護車。」
「人呢?還有人!快!」
塗闌站在樓梯口,感覺到樓板因為人大力跑動的顫動,還有急促的呼吸聲,緊接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楚唯一為首,蘇馳緊隨其後衝進小別墅,警察們一窩蜂地進了客廳,在一樓看了一圈,齊齊往二樓跑。然後,跑得晚的人都被堵在樓梯上。
塗闌回頭看一眼楚唯一,慢慢側身,貼在樓梯邊:「我剛到。你上吧。」
楚唯一和蘇馳看著眼前的一切,蘇馳搖頭,一臉地不敢置信。楚唯一放輕動作,慢慢蹲下身來,和趴在已經被勒得沒了意識的李元安身上蘇靄目光平行。
「小靄,我是唯一。」楚唯一跪在地上,微微彎著腰,張開手對著蘇靄。
「沒事了,你看看我。對不起,把你弄丟了。」楚唯一慢慢跪著,一步一步,小心靠近蘇靄。
蘇靄嗡嗡作響的腦子裡只剩下零星的幾個想法,痛,殺了他,唯一。
他模模糊糊聽到有人在喊自己,但自己想不起來是誰。然後,一個讓他很在意的詞語傳進了他的腦中。
唯一。
唯一……
蘇靄急促地呼吸慢慢平緩下來,回過神來的他看著在自己手裡身下,不久前還耀武揚威,此刻猶如死狗一樣的人,蘇靄抖了下手,想鬆開手裡的繩子。
楚唯一連著跪行幾步,撲到蘇靄身邊,一把將人抱住抱了起來,腳狠狠地往李元安臉上一踢。
蘇馳回過神,臉色變了好幾下,衝上樓梯,彎腰去探死狗一樣的李元安。
塗闌將頭扭到一邊:「沒死呢。」
蘇馳手頓了下,彎下的腰也直了起來,一轉身,腳後跟蹭了對方後背一下。
塗闌看楚唯一抱著蘇靄走下樓,就像抱著自己最珍貴的寶貝,揉了揉自己鼻子。
來的時候,為了以防萬一,蘇馳叫上了救護車,楚唯一抱著蘇靄一出門,蘇靄已經抬手硬生生撕掉貼在自己嘴上的膏藥。
看著蘇靄臉上嘴唇又紅又腫,楚唯一心疼得眼淚直掉,他才開口,蘇靄蒼白著臉往他身上一靠,痛苦地呻吟起來:「唯一……我肚子好痛……」
楚唯一手差點一抖,跟車來的醫生和護士立馬接過蘇靄,將人放在擔架上開始診治。
救護車「嗚哇嗚哇」響著,飛快地往醫院開。楚唯一抓著蘇靄的手,貼在自己嘴邊,一邊親吻一邊說話:「小靄,醒醒。不要睡。馬上就好了,馬上就到醫院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放你一個人。我錯了,我這輩子再也不放開你了,看看我好嗎?」
蘇靄側身躺著,呼吸有些急,他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看眼前的人,一方面,來自身體深處的刺痛,讓蘇靄有些莫名的驚恐。
他有很多話想說。
比如,唯一別哭。
比如,他今天的絕地反擊非常帥。
比如,他想說沒關係,他相信他的唯一,不會丟下他。
內心紛亂的思緒,耳邊人悲戚的呢喃,到最後,都變成蘇靄眼前一圈亮眼的白燈。
「有孩子了?」
「快,換藥!」
最後兩句話,還有來自靈魂深處的驚喜和后怕湧上蘇靄心頭,最終,他無力地失去了意識。
輕微的人聲,嘴上溫熱的觸感,還有幾聲小小的爭吵。像破曉時刻的一縷陽光,又像早春鳥兒發出的第一聲鳴唱,蘇靄迷糊地感覺到自己正在醒來,將要醒來。
蘇靄努力地睜眼,突然間,他想起記憶深處里,自己溫柔的養父,姓謝。
一些無意之間忘記的東西,零零散散被蘇靄想了起來。
比如很小的時候,躲在門邊哭泣的自己。
背養父背在背上,開心大叫的自己。
失去一切之後,躲在心門之後的自己。
隱約中,熱鬧的步行街,有人走了過來,走到自己身邊,遞來一把傘,傘面上的小魚活了一般,從傘面上旋轉著,靈動一躍,直接躍入自己腹中——
蘇靄掙紮起來,用力睜開眼睛,睜眼的一瞬,一雙手擋在他眼前。大而溫暖。
「小靄……」像呼吸一樣悠長,帶著無盡的思念和欣喜的一聲輕喚,近在蘇靄耳邊,寬闊可靠的胸膛,噴撒在耳邊的呼吸,一切都是這樣熟悉和美好。
「唯一……」
蘇靄張口,聲音有些沙啞地喊道。楚唯一側身靠在病床上,輕輕抱著蘇靄,溫柔地回應著:「我在這,我在你身邊。」
「唯一。」蘇靄輕聲道,楚唯一的手慢慢移開,蘇靄轉過頭來,入眼的,是有些憔悴,但滿含欣喜的一張臉。
「我在這呢……」楚唯一低頭,用自己額頭觸碰著蘇靄,溫柔地像一汪溫泉。
蘇靄笑了起來:「唯一,天策和萬花,會生出來什麼?」
楚唯一從蘇靄額頭往下,輕輕地、細密地親到對方鼻子上,然後,他笑得很狡黠:「不管是什麼,總是我最珍貴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