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愛的傷害(二)
幾人扶著沈鴻朝座位走去,他抬眼往李老太太打量去,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又看到了站在李老太太身旁的老頭,正是那天去茶莊找林莫傾,自己還曾覺得面熟的那個老頭。李老太太的眼睛從沈鴻走進來的那刻起,就一直憤恨的盯著他。屋裡所有的人,都覺察出了裡面的異常,皆將目光投向這兩人。
唯獨林莫傾始終在盯著自己的妻子。沈如並未發覺丈夫投來的目光,她也正在疑惑的打量這個奇怪的老太太。
「你是……」沈鴻終於打破了屋裡的沉寂,困惑不解的問道。
「不認識了吧,二十年了,我可是無時無刻不在期望著這一天快點到來啊。」李老太太並不直接回答。
二十年?沈鴻低頭在腦海里快速的搜尋著。靈光一閃,他猛然抬頭,重新向那李老太太看去,不敢置信間,他又朝一直站在她身邊的老頭看去,頓時恍然大悟。
「記起來了?你的記性可真是不好!」李老太太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絲笑容。可那陰森恐怖的笑容,是讓人覺得寒毛直豎。
「你是方夫人?!二十年了,你還一直記恨著當年……」沈鴻說不下去了。他怪不得一直覺著那個老頭眼熟呢,原來是以前一直跟在方敬儒身邊的那個家丁,好像叫方忠。
「莫傾,你過來。」李老太太扭臉看向了兒子。
屋裡的人都愣住了,就連沈鴻也微微怔了一下,他往林莫傾看去,忽然他心裡一下子明白過來,頓時面如死灰。其他人都不明白李老太太為什麼在這個檔口叫林莫傾,而且叫的那樣嫻熟,連姓都免了,顯然早就認識。
林莫傾遲疑著走到了母親和沈鴻的面前,陰沉著臉立在那兒。
「你是……方敬儒的兒子!」沈鴻看著林莫傾,一字一句的說道。
林莫傾看向了沈如,看著沈如詫異的眼神,他的心像被刀劃了一下。他咬了咬牙,心一橫答道:「是!」
「沒想到吧,他叫方莫傾,是方敬儒的兒子。我記得當年,你聯合幾家當地的茶行,排擠從濟南府來泉州經營茶葉的我們。敬儒當時也是像你現在這樣,欠了一屁股的帳,而無力償還,你們便抓他去見了官,使他下了大獄。我當時還領著傾兒來求過你,那時傾兒六歲,我們在你家門口跪了整整兩天,你可是絲毫不動心吶。最後傾兒的父親被逼無奈,在獄里撞牆死了,是我和傾兒給他親自收的屍。在他父親的墳前,我讓他立誓,今生一定要報仇。之後,我們孤兒寡母就回了安徽我哥哥的家裡,在我哥哥的幫助下,在安徽重新開了茶行。」李老太太慢悠悠的細細說給沈鴻聽。
方莫傾聽到母親說起父親的死,似乎記憶又飄回了那個時候,他的眼裡頓時也透出滿滿的憤恨。
李老太太接著說道:「你以為,傾兒真看上你女兒了,是我讓他入贅到你家的,本想讓他慢慢接手你家的生意,沒想到老天有眼,這麼快就有了這麼個好機會。」
方莫傾聽了母親的話急了,趕忙辯白道:「娘,不是……」
他忽然看到了站在沈鴻身旁的沈如。只見她的臉變得慘白,沒有一絲血色,正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自己,方莫傾在那一刻覺得他的世界瞬間崩潰了。他就那樣看著她,他覺得自己再怎樣解釋都是蒼白的。
「怪不得當初你給我出主意,讓我去商會高價收購茶葉,原來你們早就串通好了。林莫傾,你改頭換面入贅到我沈家,原來是這樣啊!你真是高啊!看來,茶葉會發霉也是你們搗的鬼。」沈筠這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她憤怒的看向了方莫傾。
方莫傾正怔怔的望著自己的妻子,沒有回答她的話。
李老太太笑著說:「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你們明說,是我讓他們在你驗過貨后,在運往碼頭的路上摻了水,又重新包好。你也知道,船上本來就潮濕,怎麼會不霉呢。」李老太太說完得意無比的笑了起來。
「你……」沈筠的話還未出口,忽然聽到了「啊」的一聲,聲音是從沈鴻那兒傳來的,大家都轉頭看去。
只見沈鴻面如金紙,一口鮮血從嘴裡直噴了出來,然後整個人從椅子上一頭栽了下去。沈夫人和兩個女兒都驚呼著跑了過去。
沈老爺靠在沈安身上,看著妻子和兩個女兒,艱難的喘息著,連說話也斷斷續續的。
他先看向了沈如,沈如抓著父親的手,淚流滿面:「爹……」
「如兒…是…是爹對不起…你啊……」沈鴻滿目的心疼與愧疚。
沈如不停的哭著搖著頭:「不是的、不是的,爹……」
沈鴻又看向了沈筠:「筠兒…筠兒…你…你要照顧好…你娘…和你妹妹…為爹…為爹…報……」
沈鴻臉憋得通紅,話沒說完,就歪頭氣絕身亡了。
姐妹兩人悲痛欲絕,哭天搶地,下人們也跟著流淚。方莫傾看著沈如悲痛的樣子,一時不知是上前還是不上前,他緊緊的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他看著沈如越來越悲痛的樣子,知道她的身體會吃不消的,剛要邁步向前,突然廳中又傳來了一聲悶響。
大家循聲看去,原來是沈夫人撞牆了。大家一直都在注意著沈老爺和沈家姐倆,並未在意沈夫人。大家這才發覺,自沈老爺死後,沈夫人就一聲未吭,看來是去意已決。這接連的變故,讓所有人都始料不及,就連那李老太太也給鎮住了。
沈筠一聲慘叫,跌跌撞撞撲了過去:「娘……」可惜沈夫人已然陪沈老爺去了。
沈如剛要站起來,一下子卻暈倒在地。七夕在旁哭喊道:「小姐、小姐……」
方莫傾慌忙跑過去抱起沈如,連聲喊道:「快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如兒!如兒!你醒醒啊……」
沈筠心疼萬分的喊道:「小妹……」
沈如已經被方莫傾抱回了房間。仁和堂的馮大夫被請了來。
方莫傾在旁急切的問道:「馮大夫,怎麼樣?」
馮大夫輕輕縷著自己的鬍鬚,閉著眼睛又仔細搭了搭脈,沉吟了半天才開口說道:「沈小姐有喜了,已經兩個多月了。她是一時的氣厥,氣迷心竅,要多寬心啊。如果動了胎氣就不好了。」
方莫傾聽了真是悲喜交加,他知道在沈老爺氣絕的那一刻,自己就永遠失去沈如了,更何況加上沈夫人的死。但如今沈如有了身孕,他似乎又看到了一絲希望。
七夕在旁邊聽了大夫的話卻更加擔心了。
「沈二小姐自小都是我給看的病。她生來體弱,如今懷孕了,更要多加調理。我先給開幾副溫和滋補的葯,記住切莫再動氣,要不然動了胎氣就麻煩了!」馮大夫一臉的擔憂。
送走大夫后,方莫傾就坐在床邊守著躺在床上的沈如。沈如臉色蒼白,就連嘴唇也失了血色。方莫傾心如刀絞,他不知道等沈如醒來,自己該對她說什麼。他也是親眼看到自己父親是怎樣死去的,他明白那種痛。更何況今天她是一下痛失雙親,再加上她對自己的怨恨,想到這些方莫傾的心都碎了。他抓著沈如的手,又期盼她快些快醒來,又害怕她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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