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生不如死（一）

另一邊，沈筠、沈安已被趕出了沈家，連同兩個老人的屍首。月牙兒堅持跟著沈筠，也被一同趕了出來。主僕三人先把兩位老人安葬了，找了家客棧先住了下來。

「大小姐，咱們為什麼不去茶莊和茶行啊？」月牙兒疑惑的問道。

「咱們還欠著京城多家商戶的雙倍貨款呢，他們肯定會找來的，我們的貨和茶行的房子，根本還不上那些錢的。說不定，他們現在正等著我露面呢。也不知妹妹怎麼樣了！」沈筠滿臉擔憂的說道。

「這些日子我冷眼瞧著，姑爺對二小姐好像是真有情意。今天二小姐暈倒的時候，他的那份緊張是裝不出來的。小姐，你別太擔心，我明天就去後門等做飯的王媽，她每天都從那兒出去買菜，我先去打聽一下。」沈安心疼的看著眼前悲傷的沈筠。

沈筠眼中噙滿了淚水，在心裡暗暗下決心，一定要報仇、一定要報仇……

沈如一直到傍晚時分，才昏昏沉沉的睜開雙眼。這期間，方莫傾一直都坐在床邊守著她，一動未動。方夫人已差下人來叫了好幾遍，可他就像沒聽到，就那樣始終抓著沈如的手，眼睛盯著她片刻不敢移開。

沈如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非常可怕的噩夢。她盯著床頂，努力提醒自己，那只是個夢而已，可是她說服不了自己，那些全是事實，就是今天剛剛發生在自己面前的。

方莫傾發現沈如醒來，高興的抓緊了她的手：「如兒、如兒，你終於醒了……」

七夕聽到方莫傾的喊聲，連忙跑過來，眼淚刷刷的流了下來：「小姐，你真的醒了嗎？小姐？」

可是，沈如始終怔怔地盯著床頂，好像並未聽到他倆的喊聲。方莫傾和七夕正著急不已，忽然，沈如猛地把自己的手，從方莫傾的手裡抽了出來。

方莫傾慢慢的從床邊站起，踉蹌的倒退了幾步，他知道，自己是真的徹底傷透她的心了。他知道沈如不願見到自己，於是滿臉愧疚的黯然離開了房間。

方莫傾知道七夕會照顧她、寬慰她，這時正好又有下人來叫他，說是老夫人找他。方莫傾自責的朝房內看了一眼，然後向前廳走去。

「小姐、小姐，你說句話啊，你哪怕點點頭或是搖搖頭，讓七夕知道，你能聽得到我說話。」七夕邊流淚邊著急的說道。

良久，沈如好像是思索清楚了，忽然自己坐了起來。

她面無表情的向七夕問道：「姐姐呢？」

「大小姐被那個老太婆趕出去了，安叔和月兒跟著她一起走的。」七夕看到沈如的表情有點可怕，她原以為，她醒過來肯定是會放聲大哭的。

「我爹和娘呢？」沈如依舊是毫無表情。

「老爺和夫人被大小姐帶走了……」七夕邊流淚邊說。

沈如聽了后，什麼都沒說，就又躺下了。她側卧著，將臉別向了裡面。

七夕張了張嘴，想告訴沈如，她已經懷孕的事情，可她實在不忍心再見她受打擊，便將話咽了回去。

方莫傾到了堂屋，他徑直走到離房門最近的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並沒有看向自己的母親。他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他覺得母親今天做的十分不妥，可他又說不出什麼。要知道這些年，母親一個人含辛茹苦的把自己帶大不容易，父親那樣死了，自己也恨沈鴻，可他就是壓制不住心裡那份對沈如的愛。他沒有權利去責怪母親，他只能閉口不語。

「你可真難請啊，叫了四遍才過來。」見兒子一臉的憔悴，方夫人冷笑道。

「娘，這已經夠了吧，他們老兩口都死了，沈筠也被你趕出去了，父親的仇咱們已經報了。以後咱們就安安穩穩過日子好不好！」方莫傾不耐煩的說道。

「不夠！才趕了一個，還有一個呢！明個兒你就讓她給我走。」方夫人狠聲說道。

方莫傾按捺不住的從凳子上騰的站了起來：「娘，她是我妻子，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要走也是我們一起走。」

方夫人看著面前陌生的兒子，驚詫的說道：「你說什麼？你說要跟她一起走？你還是不是我兒子啊？當初我讓你娶她時，你都答應了什麼？我讓你娶她，是讓你把沈家的生意慢慢都接管過來，可你呢？自從跟她成了親，沈家的生意你倒是越來越不上心了。我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打心眼裡不同意我的做法。當初我讓你進沈家的鋪子當學徒，你就萬分不願意，說什麼要公平競爭。可是當初他對咱們公平嗎？如果對咱們有一絲公平，你爹也不會那樣慘死了吧？」方夫人說道最後已經老淚縱橫。

方莫傾看著自己的母親傷心流淚，心也軟了。他嘆了口氣，坐回到椅子上，仰著頭看著房頂，對母親慢慢說道：「她已經有身孕了。」

方夫人聽到兒子的話，怔在了那兒。

過了一會兒，方夫人才開口道：「好吧，既然已經懷孕了，那就讓她留下來，畢竟肚子里是咱們方家的骨肉。」

方莫傾這才緩了口氣。可他忽然又意識到一個問題：「娘，你不會是打算以後住在這兒吧？」

「我當然要住在這兒，這整座房子都已經是我的了，住在這兒，理所應當。」方夫人理直氣壯的說道。

「娘，咱還是出去另找房子吧，住這兒不合適……」方莫傾試著說服母親。

「怎麼不合適？天底下沒有比這兒更合適的地方了，我在這兒住著，比在哪兒住都舒心！」方夫人知道自己的兒子是怎麼想的。

「我已經跟方忠商量好了，原來這裡的僕人，有願意留下的就留下，不願留下的就打發他們走。以後鋪子的事，就都由你來管。明天你就開始去鋪子，從今往後我就撒手不管了。」方夫人的語氣里充滿了不容更改。

方莫傾妥協了，他太了解自己的母親了，定了的事情是不會改的。

方莫傾記掛著沈如，很快便又回了卧房。他進去看到沈如朝里側卧著，七夕正守著她。七夕看到他進來了，白了他一眼，就立刻又看向沈如。方莫傾從她的眼神里讀出了滿滿的敵意。他知道七夕是在為沈如恨他。他原本想問問沈如的情況，有沒有開口說話，可現在看七夕的神情是不會搭理自己的，便直接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他伸頭看著沈如側向牆壁的臉。沈如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方莫傾暗想，她肯定沒睡，他知道沈如的心很重，出了這麼大的變故，她是很難解開心裡的結的。方莫傾不知自己該不該說話，也不敢去碰觸沈如的身體，他就坐在那兒守著她。七夕看到他並沒有走的意思，不願和他離的這麼近，就自己搬著凳子坐到了書桌旁，倚靠在桌子的邊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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