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木屋(一)
簡單處理了一下,三人就走出了廟門。外面風還沒停,可天空卻很晴朗,月朗星稀。
沈如和七夕一同扶著那人,往寺廟後面不遠的山上走去。
說是路,其實就是平時獵人和樵夫走出來的山路。有句話說的好,世上本無路,走的人多了就是路了。
可是,顯然這條路平時不常有人走,路兩旁的樹枝枝丫丫的伸展過來,因為天黑,又不摸路,三人不時地被這些樹條扯到,所以他們走的很慢。
好在山坡不是很陡,只是夜晚的山風吹過,帶來陣陣涼意。
那人傷的太重,三人只得走走停停,走一段路就停下休息一會兒。在半道上休息時,七夕看著凍得瑟瑟發抖的沈如,連忙從包袱里拿出件披風幫她披上。
那人在一旁看著,山風吹過,月光下的沈如,衣袂飄飄,恍如月下仙子一般,清麗不可方物。
七夕扭頭看到了他的神情,故意乾咳了兩聲,那人頓覺失態,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沈如拿眼斜了七夕一眼,也不做聲。
越往山上走去,樹木越加茂密。月光下,四周的樹木都影影綽綽的。三人路上一直都默不作聲,七夕往四周一瞧,只覺得周邊都是影子,風吹的樹葉刷刷作響,她心裡一陣發毛,不禁得縮了縮脖子。
這恐懼是最容易傳染的,沈如也開始不安了,總覺得自己後腦勺兒冷風颼颼的,嚇得也不敢回頭看,扶著那人的手也不覺抓緊了些。
那人感覺到扶著自己胳膊的手,突然用力了許多,他看著沈如和七夕緊張的面容,心裡馬上清楚了是怎麼回事。
他正準備開口安慰二人,忽然,從左面的林子里鑽出了一東西,因為地上滿是落葉和枝條,那東西噗噗楞楞的發出了很大的聲響。
沈如和七夕同時驚叫起來,那人連忙用自己的左手,將沈如一把拉入了自己懷中,右手刷的抽出了自己的佩劍,橫在了身前,也顧不得傷口上傳來的疼痛。七夕也緊緊的抓住那人背上的鎧甲,低頭藏在了他的身後。
沈如嚇得緊閉雙眼,把頭埋在了他懷裡,身子顫顫發抖。
那人定睛一看,不覺笑了,把握劍的手垂了下來。他低頭看著懷裡嚇得不行的沈如,一臉的疼惜。他用手輕輕拍著沈如的肩膀,柔聲說道:「別怕,沒事的。」
七夕先從他背後探出了腦袋,竟然是一隻灰毛兔子,此時它正瞪著一雙眼睛,滴溜溜的看著面前這大驚小怪的三個人。
沈如也輕輕的睜開一隻眼睛往那兒看去,等看清原來是只兔子,才睜開了自己的另一隻眼睛,然後長長的出了口氣。
她這可愛的神情都被那人盡收眼底。七夕看清是只兔子后,連忙從那人的背後竄出來,跳到前面,指著它笑罵道:「哼!原來是你這麼個小東西,嚇的別人出了一身的白毛冷汗!」
沈如這時才發覺自己還依偎在那人的懷中,連忙紅著臉掙脫開,低頭不語。
那人盯著沈如泛紅的臉,輕聲說道:「姑娘,真是對不起……」
沈如輕輕搖了搖頭,並未答話。
七夕正在朝著兔子笑罵,並未在意身後二人的異樣。
那隻兔子見到七夕突然跑過來,嚇得三蹦兩跳的鑽進旁邊林子里去了。
三人又繼續往前走,方才的這一場虛驚,倒是讓之前的恐懼氣氛一掃而空。
就這樣,三人走走停停,終於走到了那間木屋前。
木屋一共就兩間,應是平時獵人在這裡夜宿的地方。七夕打著火折,找到油燈點著,頓時屋裡亮了起來。屋子裡面雖然簡陋,但日常的用物卻很全。大概是因兵荒馬亂的緣故,屋子裡看起來已經好久沒人住了,落得到處都是灰塵,但這也總比住那破廟好多了。
外屋中間擺有一副粗糙的桌椅,七夕過去簡單擦拭了一下,沈如就扶那人過去坐了下來。
沈如又點了盞油燈,走到裡屋瞧了瞧,裡面也有副桌椅板凳,靠牆的地方放著一張破舊的木床,上面還放著幾張被褥。
七夕也四處查看了一下,發現屋後有一條小溪,看來房子的主人是有意把茅屋蓋在這裡的。最意外的是,牆角的米缸里居然還有些米,而且沒有發霉。
沈如從裡屋走出來,對七夕說道:「七夕,你先到裡屋清掃一下,這裡一應俱全,我們還是先幫這位公子包紮傷口吧。如果是獵人住的房子,應該會備有日常藥物,我來找找看。」
七夕答應著就進裡屋清理去了。沈如四處仔細翻找了一下,果然在牆上掛著的一個破舊的布兜里,找到了一瓶金瘡葯。
「真的找到了,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還有沒有藥效,不過總比沒有強。」沈如微笑著對那人說道。
「嗯……對了,認識這麼長時間了,還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姑娘呢!」那人目光懇切的問道。
沈如略一遲疑,略帶羞色的答道:「我家姓沈。公子怎麼稱呼呢?」
「本…呃…我…我…叫霓庵,滿洲鑲紅旗。沈姑娘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霓庵…霓庵……」沈如輕聲重複著,稍傾便記了起來,她忙掏出那塊玉佩,看到上面刻的正是這兩個字。
「哦,還給你,那時太慌亂,稀里糊塗的就給裝起來了。」沈如淺笑著把玉佩遞了回去。
「不,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就算是答謝沈姑娘方才的救命之恩吧。」霓庵堅決不收回。
「你別再提什麼救命不救命的了,今天你不也是拚死救了我們主僕二人么,大家扯平了,你快收回去吧,無功不受祿。」沈如繼續推辭道。
「話不能這麼說,今天是我連累了兩位姑娘,讓你們受了這麼大的驚嚇,我心裡萬分歉疚。」
「如果沒有你,今晚我們單獨在廟裡碰到那三個人,恐怕更危險了。」
「無論如何,這玉佩送出去了,就斷斷不能收回!沈姑娘把它收起來吧,如果將來急著用錢,就是當了它,也是值幾兩銀子的。」霓庵笑著說道。
沈如見他執意不收回,就輕輕點頭收了起來。
七夕已經打掃完了,主僕二人便將他扶進了裡屋。
沈如讓七夕去屋后打些清水。因為霓庵身穿盔甲,要想清理包紮傷口,就得先脫去它。沈如遲疑了一下,心想救人要緊,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了。
那些傷口上的血有些已經凝固,與盔甲粘在了一起,沈如生怕牽動霓庵身上的傷口,皺著眉頭,一臉的不忍之情。她小心翼翼的幫霓庵脫著外層的盔甲,不時抬頭看看他的臉色,看他是否難過。霓庵卻哼都不哼一聲,他看得出沈如的不忍,為了讓她安心,自己的臉上始終都掛著笑容。
盔甲終於全部脫下來了,霓庵裡面的衣服已經被染得鮮紅,傷口的皮肉往外翻著。沈如打心底里敬佩這個人的忍耐力。
七夕已經把水打來了,她又撕了些乾淨的布條,一一放在床邊。沈如輕輕的將霓庵傷口周圍的衣服撕開,然後拿了條幹凈的手帕,沾上清水,給他仔細清洗傷口。
「你可得忍著點啊,必須要把這傷口清洗乾淨。我知道,一定會很疼的。」沈如輕聲說道。
「沒事的,你用力洗便是,我不怕疼。」霓庵笑道。
沈如拿著手帕,微微遲疑了一下,然後長長吸了一口氣,才開始為他清洗。那麼大的傷口怎麼會不疼呢,霓庵是故作鎮定,他咬緊牙關硬挺著。
沈如看到他大腿上緊繃著的肌肉,知道他現在一定很疼。她皺著眉,十分的不忍心,邊清洗,邊用嘴輕輕的吹著傷口。霓庵看著她的樣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過的柔情與關懷,眼神里充滿了複雜之情。
「疼你就喊出來吧,彆強撐著了。」沈如的手有點發抖。
「放心,我沒事。戰場上三天兩頭受傷,我都習以為常了。」霓庵咬著牙根,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安慰著沈如。
沈如抬頭看了看他,輕輕嘆了口氣。
一盆水很快就變成了紅色,七夕又換了一盆乾淨的,她在一旁幫忙,不覺得跟著直咧嘴,也對這個人佩服極了,這麼重的傷他居然哼都不哼一聲。
沈如將他胳膊和腿上的傷口洗乾淨,又上好藥包紮起來,等這些都忙完,居然都到深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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