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木屋(二)
七夕看傷口都處理的差不多了,就說道:「小姐,都弄得差不多了,你們也都餓了吧,我看米缸里還有一點米,去煮些粥喝吧!」
沈如這才想起,自己晚上還沒吃飯呢,便隨口應了一聲。七夕就出去淘米煮飯了。
現在只剩下他臉上的傷了,傷口的血已經止住。沈如用手帕輕輕將他臉上的血污擦去,這才發現,面前的這個滿人長得英俊不凡,年齡應該在二十齣頭。大概是常年征戰在外的緣故,他的膚色偏黑,但黑的卻恰到好處,顯得整個人更是英氣。
沈如打量著這張俊毅的臉龐,握著手帕的手停了下來。霓庵見沈如一直盯著自己的臉龐,並不躲閃,就同樣的盯著她的臉,他還從未見過生的如此精緻的女人。
沈如忽然覺察了自己的失態,自己怎麼能這樣盯著一個男子看個沒完呢。她又見霓庵也在盯著自己,一下子慌亂起來,連忙低下頭,把手帕放在臉盆里胡亂的搓洗著。
一時氣氛有些尷尬,霓庵也不知說些什麼好,便開始搜腸刮肚找話題。
還是沈如打破了這一僵局:「也不知臉上會不會留疤,都是因為救我,才會這樣的……」沈如說著聲音低了下來。
霓庵看著一臉愧疚的沈如,心頭不覺一熱,脫口而出:「你不要自責,我是心甘情願的。當時即使與那人同歸於盡,我也定會護你周全的。」
沈如抬起頭看著霓庵熱切的目光,竟一時語塞,不知該怎樣答話。霓庵也察覺自己冒失了,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怎樣解釋好,其實,他說的都是真心話,可不是有意冒犯她的。
「沈姑娘…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霓庵磕磕絆絆的解釋道。
「小姐,一會兒粥就好了,等下我把它端進來,你們也都餓壞……」七夕的話一下停住了,驚訝的看著這個俊朗的滿人。
「真想不到,霓公子居然長得如此英俊!」
霓庵聽到七夕的誇獎,居然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雖說滿人豪爽不羈,但這樣被一個女子誇獎,更何況是在沈如的面前……
霓庵偷眼瞧了下沈如,見沈如在低頭洗手帕,輕輕吁了一口氣。
沈如將手帕擰乾、晾好,七夕把盆里的水端了出去。
過了不一會兒,七夕就端進來了三碗熱氣騰騰的白米粥。
「小姐,粥熬好了,現在還太燙,涼一涼再喝吧,我再去把咱們帶的乾糧,放在火上烤一烤。」七夕說著又走了出去。
沈如走到桌邊,伸手端起其中一碗,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餓壞了吧,我來喂你吃吧。」沈如輕聲說道。
「不,不,我自己來就行,怎能再勞煩姑娘呢。」說著,霓庵就伸手要自己端碗,情急之下卻牽扯到了手臂上的傷口,疼得他直齜牙咧嘴。
「算了,還是我幫你吧,粥還燙得很,你一隻手怎麼喝啊,要聽話傷才好的快啊。」
霓庵聽了沈如的話也不再堅持。沈如將勺子放在嘴邊輕輕吹著,等涼一點才送到霓庵嘴邊。霓庵喝著粥,看著沈如,不覺眼眶紅了。
沈如發現了他的異樣:「你這是怎麼了?很難喝嗎?是不是這米擱的時間太長,變質了?」
霓庵嘆了口氣說道:「不是的,我只是忽然想起了我的額娘。記得在小的時候,每當我生病,額娘就像你這樣喂我喝葯、吃飯的。」
「那她現在呢?」沈如順口問道。
霓庵頓了頓道:「在我三四歲時,她就不在了。」說完他就低下了頭,臉上充滿了複雜之色。
沈如以為他母親去世了,一時也勾動了自己的心事,眼睛里閃過一絲悲苦,隨即被自己強壓了下去。
「對不起啊,霓庵,不小心勾起了你的傷心事。」沈如歉意的說道。
「沒關係,不怪姑娘。」霓庵聽到沈如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不免有些激動。
沈如將一整碗粥,都給霓庵餵了進去。
「沒想到,用這林間溪水煮的粥,這般清香,這可是我這輩子喝的最好喝的粥。」霓庵笑道。
「真的嗎?」
「是啊,沈姑娘只顧喂我喝了,自己也該餓壞了,快去喝一碗暖暖身子吧。」霓庵關切的說道。
「好吧,你先休息一下。」沈如的確也餓了,走到桌前開始喝粥。
乾糧烤好后,霓庵又吃了半塊乾糧,沈如和七夕也各喝了一碗粥。也不知是餓壞了的緣故,還是真的是溪水煮的粥好喝,三人這頓飯都吃的十分香甜。
吃完飯後,時間已經很晚了。經過這一番折騰,大家著實都累壞了,這裡只有一張床,霓庵堅持把它讓給沈如和七夕,但沈如堅決不同意。
「你的傷太嚴重,是一定要好好休息的。這裡雖然相對安全些,但我們也不能太過大意。我和七夕晚上輪流守夜,一來是要照顧你,二來是萬一有追兵來,我們也好及早應對。」沈如正色說道。
霓庵看著沈如的臉,不知為何,拒絕她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大概是山上夜裡比較冷的緣故,房子的主人準備了兩床被子,雖然有些破舊,但都很厚實。霓庵堅持要將被子全讓給她們,可沈如還是死活不依。
「小姐,你的身子也不好,是受不得涼的,就給霓公子留一床,我們留一床吧。」七夕實在擔心沈如的身子。
沈如和霓庵就都不再堅持。七夕將被子鋪在屋子一角,然後從包袱里拿出幾件厚實的衣服。她要沈如先睡,自己守著,沈如卻堅持自己先守,等自己累了再換七夕。七夕拗不過,就先躺在地上睡了,她把拿出的衣服蓋在了身上,大概是累壞了,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霓庵只覺得渾身像散了架一般,一躺下,眼皮也就再也睜不動了,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沈如將凳子搬到床邊坐下,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只聽得外面的蟋蟀叫個不停。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濃濃地睡意襲來,沈如用胳膊撐在床邊上,用手托著臉,努力想讓自己清醒,可堅持了不多久,也迷迷糊糊睡著了。
霓庵不知睡了多久,想翻一翻身子,卻不小心壓到了大腿上的傷,疼痛使他一下清醒過來。屋裡的油燈昏昏暗暗的,窗外傳來幾隻蟋蟀的叫聲。多麼寧靜美妙的夜晚啊。
他扭頭看去,只見七夕正在地上安靜的沉睡著,顯然是累壞了。
而就在自己的身旁,沈如不知在何時,已經在床邊睡著了。只見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胳膊上,眉頭緊鎖,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著,眉眼間透出一絲凄苦。也不知她在夢中夢到了什麼。
霓庵深深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女子,她的人生到底經歷過什麼?自從見到她的第一眼,她的眉頭就沒有一刻是舒展的。就算面帶微笑時,也掩蓋不住她眉間那抹淡淡地哀傷。難道她的心裡埋著些傷心事嗎?想著這些,霓庵的手不覺得伸向沈如的額頭,他多希望自己的手能化成一把熨斗,能將她緊鎖的眉頭熨開。在他的手指就要碰觸到沈如的臉時,突然停住了,他怕把她驚醒。他發現沈如的披風掉到了地上,就強忍著身上的疼痛,掙扎著起身。他生怕發出一絲聲響,會把睡夢中的沈如驚醒。他費了好大勁才將地上的披風拾起,又小心翼翼的給她披在身上,就這麼簡單的事情,等他做完,卻已經疼的冷汗連連了。
霓庵躺在床上大口的喘著氣,可看著沈如,臉上又不覺掛起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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