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回修羅老僧
第四十二回修羅老僧
「何方高人?何不現身一敘?」王世軒放下手中大石碗,朗聲說道。
「躲在陰暗角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看來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之輩!」元朗嘿嘿一聲冷笑,對著那黑色的身影發出了一句譏誚之言。
慕容念嬌卻向著那黑影遙遙拱手,柔聲說道:「朋友,這漫漫長夜百無聊賴,還是過來與我們一同暢飲吧!」
「哈哈哈……這世上之理真是奇怪,本來已經鳩佔鵲巢,卻也能如此理直氣壯!老衲佩服,哈哈哈……」話音未落,一個胖大的老僧從陰暗的角落笑著走了出來。
王世軒等三人看著這個老僧,不由得一齊發出一聲驚呼。
那是一個讓人一眼過目后,就再也不能忘記的老僧。兩道雪白的長眉在胸前飄蕩,連鬢絡腮的雪白鬍須成虯枝狀覆蓋在他的左右兩頰。一對肥長的耳朵垂到了肩上。一雙圓環豹眼炯炯有神,兩片厚厚的嘴唇,一張血盆大口。那寬大的僧袍打滿了補丁,腳底的一雙僧鞋已經殘破不堪,幾根腳趾竟堂而皇之地露在了外面。
那老僧彷彿無視三人詫異的目光,徑直走到石案之前,坐下后又旁若無人地取過一隻石碗,將果子酒斟滿,一仰脖,將酒喝下肚去。
他甩起袍袖,將沾在鬍鬚上的酒沫胡亂地抹去。哈哈大笑道:「好酒!又提神又夠味兒!」之後竟絲毫不理會王世軒三人的感受,伸起一雙大手,向那一盆熱氣騰騰的青魚燉鮮蘑抓去。
元朗看到這老僧如此放肆,不由得心中怒起。他伸出右手,將那老僧已經拿在手中的青魚死死地攥住。老僧卻是淡淡一笑,手掌翻轉時一股力道直逼元朗的手腕。元朗頓時覺得手腕處一陣酸痛,他丹田之氣匯聚,略一叫力,一股力道自然生成,與老僧的力道分庭抗禮。
「哦!你小子還真有些斤兩!哈哈哈……」那老僧突然之間力道大增,竟有排山倒海之勢。倏忽間,元朗的臉憋得通紅。可身為霓裳流五行尊使之首,他又豈能輕易認輸?他左掌暗運掌力,向自己的右掌源源不斷地輸送著內力,如此這般,才勉強與那老僧戰了一個平分秋色。可是沒想到的是,那老僧的臉上卻綻放出一種遊刃有餘的笑意。而元朗卻已經相形見絀,沒有了絲毫的反攻之力。
更為可怕的是,那老僧的那股力道本來就似江河湖海洶湧滔滔、綿延不絕,卻突然在元朗即將力竭的時候演變為五股澎湃的力道奔騰而出。
老僧的嘴角微揚,發出一陣肆意的大笑。他騰出悠閑的左手,將大食盆中另一條青魚輕鬆地取來。放在鼻子前輕輕一嗅,口中留著涎水,忍不住一口咬下去,道:「好!燉的時間恰到好處,魚肉滑嫩,唇齒留香啊!」
這邊老僧神情自若,可那邊的元朗已經陷入了極為危險的境地。他的額頭滲出了涔涔而下的汗水,右手已經開始了劇烈的顫抖。他分明感受到那五道愈來愈強力道的無窮威力,他自己心知肚明,以他的修為,絕不是那個老僧的對手。可是直到現在,他仍然在強自撐持,霓裳流一門的榮辱他真的看得如此之重嗎?
他內心的凄楚只有自己能夠知曉,在慕容念嬌面前,他一向是頂天立地的真漢子。從小到大,每逢挫折危難,元朗總能一馬當先,迎難而上。他對慕容念嬌的眷顧與守護更是時時刻刻存在的,此刻強敵在前,他又怎麼能夠膽怯地向後退縮呢?更何況,令表妹心儀的王世軒就在眼前,自己身為霓裳流五行尊使之首,怎會不敵一個沒落門派的落魄弟子?
想到這裡,他強忍著已經突襲到他體內的五股力道,任扭曲的臉來回地收縮,卻依然不肯罷手言敗!
「元兄,你快快停手吧!」王世軒如何不知這場拚鬥中的兇險,他其實早就想出言制止元朗這種不惜一切代價,死命拚鬥的行為。可是顧及到元朗那十分敏感的自尊心,他每每到危急關頭,卻欲言又止了。
「表哥,你快住手啊!」慕容念嬌急得手足無措,他轉過身來,對那老僧哀求道:「大師!您是前輩高人,不要和我們後生晚輩一般見識。我代我表哥向您賠罪了,您就此罷手吧!」慕容念嬌那幾近哀求的哭腔倒真令那老僧動容。
那隻顧自己吃食的老僧突然間停了下來,他看看焦急下差點哭喊出來的慕容念嬌,瞪著那一雙環形豹眼,對著元朗說道:「小子,你倒是服不服氣啊?只要你向我求饒,老衲今日就放了你,如何?」
元朗此時還哪裡說得出話來?他還在拼盡全力抵禦著那五股神鬼莫測的力道,可是他的窘態卻分明已經表明了他在此刻毫無還手之力的不爭事實。
「大師,您收手吧,我代元兄向你賠罪了!」王世軒說話間,已經站起身來,朝著那老僧深深一躬。
看到元朗沒有絲毫服軟認輸的意思,那老僧哈哈大笑,不僅無視王世軒的懇切言辭,手中更是加緊一催,那五股力道瞬間變得凌厲無比。它們好似五把尖利無比的匕首,在元朗周身的要穴中遊走,最後一齊向元朗的心窩處刺去。
形勢已經刻不容緩了,慕容念嬌看到在生死存亡的時刻還不認輸的元朗,氣得大聲罵道:「元朗!你這頭犟牛,你還逞什麼強?還不趕快住手!」
「元兄,你趕快收手吧!大師是前輩高人,決不會與我們這些晚輩為難的!」王世軒此時看著元朗額頭那一根根暴起的青筋,情急之下,也對元朗大聲喊道。
「哈哈哈……好好好!霓裳流的後起之秀,果然鐵骨錚錚!令人佩服!」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老僧在此時卻突然將右手緩緩地撤出。元朗只覺得那五股洶湧澎湃的力道倏忽間沉泥入海,竟絲毫不著痕迹。原本二人爭執的那條青魚卻在此時化作了一縷青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元朗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將真氣斂聚于丹田之中,呼吸吐納之時,將翻湧的氣血漸漸恢復平靜。再睜眼時,那老僧的一雙豹眼正笑意十足地看著他。
「表哥,你就是這個犟牛脾氣,真是擔心死人了!」慕容念嬌此時埋怨地說道。
「元兄,你的膽色,世軒佩服。可是,以一己好惡,意氣用事,如此鬥狠,世軒不敢苟同!」王世軒卻是發自內心的一句規勸。
看著元朗那突然變色的面容,慕容念嬌擔心王世軒與元朗再起爭執,連忙笑著說:「你們兩個,還不一起謝謝這位大師手下留情!」說著向著那老僧盈盈萬福,拜了下去。
「罷了罷了,小姑娘,你就不必多禮了,我吃了你燉的野味,老和尚我倒是欠你的啊,哈哈哈……」那老僧爽朗地一聲大笑,卻突然間聞到那架在火上炙烤的鹿肉與兔肉瀰漫出來的香氣,他忍不住大叫了起來:「小姑娘,那邊火上的烤肉給老和尚我取來一些如何啊?我要解解我腹中的那幾隻饞蟲!」
「大師稍候,我這就給您取!」慕容念嬌咯咯地笑著,拔出靴中的匕首,飛快地從木架上割下已經脂油四溢的鹿肉的一隻前腿,將它遞給了那已經迫不及待的老僧。
那老僧接過鹿腿,擼起衣袖,狼吞虎咽地大吃了起來,看著他的饕餮吃相,慕容念嬌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為了避免那老僧尷尬,又趕緊用手捂住了嘴。再看那老僧依然狂吃不已,渾然沒有在意。
王世軒走上前去,對那兀自沉浸在野味世界中的老僧說道:「大師,野味雖美,可沒有美酒相伴,豈不是人生一大憾事!你我三人今日相逢有緣,何不痛飲一番!」說著向後看了看,已恢復平靜的元朗。
「哈哈哈……好提議!」那老僧看了看王世軒那一身雪白的道袍,凝視著那紅若火焰的「無為」兩個篆字,不由得眉頭一皺:「你?你是天玄宗弟子?」
王世軒淡淡地一笑:「不錯晚輩天玄宗無為觀王世軒!」
聞聽此言,那老僧竟十分驚訝,他將剩下的鹿腿放在了石案之上,站起身來,又一次上下大量著王世軒,緩緩地說道:「我聽說,無為觀全派已降服於花間門,只有一名無為觀弟子被神秘人救走,可是閣下嗎?」
「不錯!正是晚輩!」王世軒淡定的如波瀾不驚的靜默湖水。
「啊!我佛慈悲!終是為天玄宗開得生門了!阿彌陀佛……」那老僧突然間神色肅然,雙手合十念誦佛號,那兩道長眉霎時間更添凝重的氛圍。
「敢問大師,居何寶剎,法號尊名?」王世軒此時看著這個面目慈善且凝重的老僧,心中一動,高聲問道。
「老衲法號上智下恩,殺戒山修羅寺一個無能老和尚而已!談不上大漢尊名!」那老僧長眉一聳,淡淡地說道。
「修羅寺?」王世軒聞言大驚,「大師是智字輩高僧?失敬失敬!」說罷又是深躬一禮。
元朗和慕容念嬌也吃驚不小,霍地一聲紛紛起身,一齊看著這眼前的智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