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回赴死捨生
第四十四回赴死捨生
「大師,究竟那雲海大師是否平安無事了?」慕容念嬌早已被智恩那充滿離奇故事般情節的講述深深吸引了。
「姑娘,那雲海大師……那雲海大師,他……他……他竟然犧牲了自己,卻只為了感化那些像牆頭草一樣的無知郡民……」智恩和尚顯出十分氣憤的樣子,拳頭將大石案砸的「鏗鏗」做響。
「大師,究竟那魅狐妖姬想出了一條什麼樣的毒計來陷害雲海大師?」王世軒給智恩遞過一碗果子酒,眼睛卻緊盯著智恩的眼睛,生怕他不再說下去。
「毒計!那可真是一條毒計……」智恩和尚一仰脖,又是一杯果子酒下肚。
他用大袖擦了擦嘴角,接著說道:「看著白馬郡的百姓漸漸恢復了健康,那魅狐妖姬下令命她手下的妖魔們在夜裡向白馬郡的水源里投毒。」
「投毒?真是最毒不過婦人心!這魅狐妖姬也太歹毒了!」元朗氣得叫罵了一聲。
「如果光是這樣,還不算是歹毒,那些百姓喝了有毒的水,紛紛病倒,那些慘像甚至比他們身染瘟疫時更加凄慘。」
「那後來呢?」慕容念嬌繼續問道。
「後來……魅狐妖姬就命人在白馬郡的百姓中散布謠言,說白馬郡爆發瘟疫的罪魁禍首就是雲海大師,說他之所以來為百姓們醫治瘟疫,就是為了贖罪。可是上天並不原諒他,因此才爆發了更為嚴重的瘟疫。」智恩和尚的這些話,激怒了元朗,他高聲說道:「怎麼?那些百姓真的就相信了嗎?」
「唉……這些無知的百姓,全是些自私自利之輩。之前雲海大師替他們醫治瘟疫時,他們對待雲海大師自然是畢恭畢敬,而且感恩戴德。可是第二次瘟疫爆發時,任憑雲海大師如何施救,百姓們的病情不但沒有得到緩解,反而越來越嚴重。再加上這流言一起,這些百姓對雲海大師最終紛紛產生了懷疑,對他的態度從冷淡竟漸漸變得輕慢起來。及至後來,一些百姓甚至對雲海大師產生了怨恨之情。」
「這些百姓竟是如此可恨,雲海大師真不應該救他們,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慕容念嬌也是氣憤地罵道。
「可是,雲海大師卻沒有絲毫的怨言,依然幫助百姓醫治瘟疫。儘管多數情況會招來百姓的冷眼,甚至是惡語相向,但他卻從未萌生過退意。」智恩此時已是搖頭嘆息了。
「這位雲海大師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做啊?這不是自討苦吃嗎?還不如這樣一走了之呢!」慕容念嬌埋怨道。
「在危急關頭,人心已經喪亂,這魅狐妖姬的這一招可以說一石二鳥,既讓白馬郡百姓的人心淪喪敗壞的無以復加,又能置雲海大師於極為危險的境地。不但還能繼續控制白馬郡的百姓,又能除去一個潛在的心腹大患。他們何樂而不為啊!不過……不過這用心,倒實在令人嗤之以鼻。」王世軒此時靜靜地說著。
智恩和尚猛一抬頭,看著那一臉平靜之色的王世軒,心中欽服不已:「這天玄宗的小子竟有如此縝密的心思。當真讓人不可思議,霓裳流慕容英的兩個孫女與外孫不可不謂聰穎絕倫了,可這王世軒卻實在是更勝一籌。僅僅聽我複述這凄慘的前事,竟能從容不迫地分析地條分縷析,真是極不簡單的人物!」
「王少俠,你分析的不錯,那魅狐妖姬的確有這樣惡毒的想法。他想借白馬郡的百姓之手除去雲海大師。想要為他們邪魔道張目,也想要向正道諸派立威。」智恩和尚看著王世軒點了點頭,對他投來一絲讚許的目光。
「那雲海大師難道對這樣的陷害渾然不覺嗎?他就不想粉碎這萬妖門魅狐妖姬一干人等的陰謀詭計嗎?」元朗也為雲海大師的處境開始擔憂起來。
「不錯,那雲海大師沒什麼不一走了之呢?他何必在此坐以待斃呢?這不是太傻了嗎?」慕容念嬌焦急之下,已是口無遮攔地大聲問道。
「這雲海大師乃廣濟寺大德高僧,對萬妖門魅狐妖姬的陰謀豈能不有所察覺?只是……只是……」智恩和尚說到這裡,又一時語塞。
「大師!你倒是說啊!雲海大師到底為什麼不走啊!」慕容念嬌催促道。
智恩和尚端起大石碗想要再飲一碗果子酒,可是這碗中已經空空如也了。他用手提過旁邊的一壇果子酒,拆去泥封,將果子酒倒進了面前空空的大石碗。
伴隨著那果子酒流進碗中那嘩啦啦的聲音,一股酒香又瀰漫在這隱洞之中。
智恩和尚接連飲了三碗之後,又是娓娓道來:「雲海大師何等人物?怎麼會對危險毫無察覺呢?可是,他這次雲遊四海之前,就已經知道自己在這兒白馬郡有此大劫了!」
「哦?已經知道有此大劫了?雲海大師難道會這未卜先知的本事嗎?」慕容念嬌不解地問道。
「身為廣濟寺的高僧,雲海大師一直受到全寺上下的尊敬。本來平日里極少出門,只一心在廣濟寺中研習佛法。可是,有一日,雲海大師在藏經樓中研讀大乘佛經中的《金光明最勝王經》,在讀到「我從昔來未曾得聞如是微妙寂滅之法。我聞是已心生悲喜涕淚交流。舉身戰動肢節怡解。復得無量不可思議具足妙樂。以天曼陀羅華摩訶曼陀羅華。供養奉散於如來上。」這一段時,突然間生出了感慨,想到了屍毗王割肉喂鷹,竟情不自禁留下了眼淚。進而竟悲痛欲絕,放聲大哭起來。寺中的人等看到平日里老成持重的雲海大師竟然如此失態,全都十分驚愕,與雲海交情莫逆,情同生死的師弟雲野大師連忙將雲海扶到了禪房休息。雲海大師於是在禪房內小寐了片刻,可是還不到半柱香的時候,雲海大師突然間驚醒,渾身上下盡被汗水浸透。他醒來之後卻是渾渾噩噩地一言不發,那廣濟寺中的主持滄海大師與一眾高僧全都束手無策,倒是那雲野大師,此時解了眾人的困擾。他對滄海大師耳語了幾句,滄海大師會意地點點頭,最後和一眾高僧離開了禪房。」
「如此看來,這雲海大師與雲野大師倒也是一對知己!」元朗此時不無感嘆地說。
「是啊,在這種時刻,也只有知己,才能走進彼此的內心,才能產生一種共鳴!」慕容念嬌唏噓地感慨不已。
「人世間,得一知己足矣,這雲海大師也是不枉此生了!」王世軒最後也發自內心地說道。
「那雲野大師握著雲海大師的手,忍不住淚如雨下。」智恩和尚此刻竟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放聲大哭起來。
王世軒、元朗、慕容念嬌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智恩和尚,只好獃呆地坐著,不知說什麼好。
「大師,您為雲海大師的境遇傷心落淚,我們又何嘗不是?雲野大師為什麼對著雲海大師哭泣?還望你能如實相告!」王世軒最後對著智恩和尚輕聲說道。
「那是雲海大師做的一個夢,雲野大師從小就與師兄雲海大師心意相通,雲海心中所想,他當然十分清楚了。雲野大師所悲的,正是夢境中雲海大師的歸宿啊……」智恩和尚說道這兒,一陣嗚咽,實在不能再說下去了。
「夢境?那是一個怎樣的夢境?」聽到「夢境」兩個字,慕容念嬌顯得分外緊張,她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她跑到了智恩身邊,雙手抓著智恩的衣袖,懇求地問道。
這一舉動倒令智恩十分意外,他詫異地望著慕容念嬌,又看看已有隱隱擔心之色的王世軒、元朗。止住了悲聲,慢慢地說道:「雲海大師夢到的場景,是一幅極為慘烈的畫面:雲海大師端坐在一處怪石嶙峋的荒涼大山之上,周圍有無數憤怒痛恨的臉龐,一陣喧囂過後。一個個凶神惡煞的人們,手中提著長刀或匕首,一步步向雲海大師逼來……」
「啊!難道他們要殺了雲海大師嗎?為什麼啊?」慕容念嬌心中已經升起了一股不詳的預感,她的身體開始了劇烈的顫抖。
王世軒與元朗此時也屏住了呼吸,因為擔心慕容念嬌,王世軒來到了慕容念嬌的面前,輕輕地將她抱住,柔聲安慰道:「嬌妹,你還好嗎?來,我們先坐下。」慕容念嬌隨著王世軒慢慢地坐了下來。
元朗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悲傷,更湧出了一絲憤怒,可是倏然間,就被智恩和尚接下來那駭人聽聞的講述震驚得如五雷轟頂。
「魅狐妖姬後來借著那瘟疫愈演愈烈之勢,進一步擴散謠言。告知百姓,只要將罪魁禍首雲海大師的血肉分而食之,不僅可以使瘟疫不治而愈,還可以使白馬郡從此風調雨順,百姓真正地安居樂業……所以……所以……」說道這裡,智恩和尚無論如何再也說不下去了。
「難道……難道……那夢境……應驗了?」元朗一時十分震驚,竟不自覺地將眼光移向了此時已瑟瑟發抖的慕容念嬌。
「大師!雲海大師的結局最終如何了?」元朗此時幾乎是站起身來,對著智恩和尚大聲吼道。竟絲毫沒有之前的謙恭之態。
「元朗!你不要再問了!」王世軒此刻被元朗的逼問徹底激怒了。
「冤孽啊,那雲海大師在白馬郡百姓蜂擁而上的瘋狂刀割之下,血肉模糊、鮮血淋漓,看著百姓們瘋狂搶食所割之肉的慘烈畫面,雲海大師無奈地苦笑著,最終淪為了一具陰森森的白骨……」智恩和尚此時已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在元朗的逼問聲中,不禁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