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27/12/2015
回了家之後季清流就像往常一樣直直的往床上撲。
祝儻卻早就止步,廳屋有了些悉悉索索的響動,不曉得是他在做甚麼。
因了裡外屋並不是能直通通看見的,所以季清流一開始聽得那熟悉的勾解衣袍之聲還有點怕——畢竟無論是大話還是惡語,基本都是被祝儻氣的不行了那一時頂上頭不管不顧才說的了,回頭來仔細想想還是要擔驚受怕的,總擔憂著祝儻也真如在聞鶯巷那時曾出口的那些話一般,回頭來對自己怎樣怎樣。
不過好在自己大概是聽錯了。
聽完了那勾解衣袍之聲后緊接著就是門扉開閉之響。
那定是祝儻出了門去。
如若是他脫了衣服,那總不可能光著身子出門去吧……
於是就也沒再作他想,只安安心心的將被子又團鼓了幾下,邊邊角角內里壓好,又將胳膊費事費力的伸出來,自上而下猛的一放,任由兩臂被空氣微微托扶,爾後感受那柔軟蓬鬆的棉被緩壓至自己心腹,裹暖,包緊,這才心滿意足的嘆息一聲,準備舒舒服服的漸入夢鄉了。
闔眸不到片刻,院外那甚是擾人的雜訊又起,好似就是在拉鋸甚麼東西,或者敲打修補些甚麼。
想了想,剛準備開口罵,得了上次教訓,又暗自思索了會兒他今天也該是被自己最後幾句話氣的不輕,也不敢真把他激怒了,現階段只敢窩囊他來著,於是季清流覺得,自己且先忍了吧。
所以翻了個身,將額頭抵在身側枕頭上,被子又自身後多拉扯了幾下,蓋過了後腦勺,基本不是從前面來看的話,根本看不出這被子下還包了個人。當然,從前面看那更不可能了,畢竟沒誰會從牆裡頭鑽出來罷……
祝儻確實是裸著他那精悍的上身在外頭幹活的,沒撤去仙法護身之前還曾特意用仙術往裡頭觀了幾眼——除了服氣幽季外就是服氣,帝君大人到哪裡都是享清福的主兒,哪怕落魄至此,也能心安理得且心平氣和的睡了吃吃了睡,一邊感嘆著他心寬,一邊又忍不住想道:保不準,他恰是因失了法力,甚麼都不能做,所以只能自暴自棄一般的選擇以此種方式來消磨時光。
鋸好了幾節木材后祝儻沒急著再將其削骨,反倒是不知從哪兒尋摸了個鎚子出來,單手握著,繞著院子走了幾遭,這才又蹲去門邊兒了。
彼時天上寒雪已落,輕輕柔柔的點吻般觸到身上,並不激人,可特意撤了護身的仙體后,就是本身的**凡胎罷了,干點出力氣的活時候還好,一旦閑下來稍微慢走兩步,靜的時候多了,那寒雪雖是點柔之勢,可時間一久,也能積覆成厚雪。祝儻起先身上溫度高還好說,滴滴答答成水化了,順著他的鎖骨,胸膛,脊線,裹著冷帶著涼的就往身下滑鑽,不消多時腰部那一圈也全都被打濕了,爾後身子也漸漸冷了下來,他卻不自知,只在某一刻忽然起身時,帶著身上微薄的冰嘁哩喀喳的往地上落。
那一刻本不冷也覺得冷了,立時渾身上下都在反著倒寒。
雖然修門板這事兒起起蹲蹲敲敲打打間動作幅度也不會太大,不像是剛才為了鋸那有些許靈性的木柴那般,得使太多氣力,可是姿勢萬一不巧,蹲的時間久了,再起身時,就跟被凍住了似的,那地底下滾上來的寒也像是在故意吸附著你向地下靠攏,不消多時就感到雙腿已經漸有了麻木之意,祝儻起了身,索性繞著屋跑了幾圈,這才又繞回門板處繼續手頭的活計,心下卻也沒停止尋思——總是得靠著想想幽季的事情來分分心神,讓自己別被這寒意真激著了,哆哆嗦嗦的再做不了事耽擱了計劃,因此這麼想來想去,又繞回了幽季喜歡睡覺這一點上來。
乍一想,是挺正常的。
可是不知怎麼,這事就像是一個小疙瘩死死的糊在祝儻心上,覺得怪不自在的。或者說這感覺,已經成了這麼多年來他遇事的一種本能預見——不安,十分不安,總覺得像是甚麼隱患。
沒有辦法相信幽季是能在自己說的那麼認真的情況下,說不聽就不聽,說睡著就睡著了……
這心是得有多寬?這心裡頭又是得有多不屑他祝儻?
想著便又嘆了口氣,興許幽季就是這麼討厭自己呢,討厭到自己說幾句話都能成了他的催眠曲……
心思剛動到這兒便是一個分神,左手按得也挺不是位置,右手起落間的鎚子差點便往自己腕子上砸去了。
好在刺痛第一時間傳來時,那被自己提前撤了的仙術已是本能的御起,擋住了這一次傷害。
可祝儻卻愣了下——這不像是個好兆頭。
又心下一聲嗤笑,怕不是自己多想了罷。
然後晃晃腦袋,整空一些不瞎想東想西了,這才又卸掉仙術,只用自己**凡胎的真身處在這寒冷環境中繼續迎風冒雪的敲打修補著,不過這次卻不敢再分心神,只專心致志的著手於眼下的第一件小事——先修釘好家裡頭這門板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