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相似
莞兒不由得亦抿唇一笑，左臉頰便現出一枚淺淺的酒窩。
卻聽得那人笑道：「曹府風光雖好，卻並非這鄴城最美的地方。小丫頭，改日我再帶你去看其他更好的風景去，如何？「
莞兒想了想，卻搖搖頭。
那人疑惑：「為何？你不想四處瞧一瞧見識一番嗎？」
莞兒恭謹地後退一步，低頭道：「想，但不敢。」她微微抬首，眼神清明，「勞公子抬舉，可莞兒已是三公子身邊侍女，一身不事二主，望公子見諒。」
那人黙了一默，洒然一笑：「你知我是誰了？」
莞兒屈身行禮道：「是，您是曹家二公子。」
敢在戒備森嚴的曹府屋檐隨意行走出入而不受阻攔，且氣勢不凡，再算上那人中龍鳳的相貌，舍曹丕其誰？
「既知我是誰，那你怎的還敢大膽拒絕？」曹丕逼近一步。
「我……我是三公子救下的，自然要聽三公子的話……我……啊！」他帶動周身氣勢向前逼近，莞兒只好不自覺地後退，然而屋頂本就沒有多少空間，她心中又緊張，竟然一步踏空，從房檐滑落下去！
曹丕一驚，神色一緊，忙向前一撲伸手攬住莞兒，與她一起滑下房檐。然而還好曹丕身形靈活，半空中藉助露明柱穩定了身形，方才沒有狼狽摔在地下。
驚魂未定的莞兒一著地才覺得腿軟，險些坐在地上，卻被曹丕含笑一把拉住：「果然膽子小。」
莞兒真是很想白他一眼，他曹二公子輕功卓絕，小女子自愧不如啊自愧不如。
不過莞兒不敢，畢竟眼前這是曹丕不是曹植，按照坊間傳聞的，曹丕可不比曹植好說話，心眼多得能繞別人十八圈。
這號人物，她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曹丕才不管莞兒心裡在偷偷思量著什麼，狡黠一笑：「你剛剛好像說了，你叫莞兒？」
「嗯……是。」
「好吧，莞兒，方才我可也是救了你的命，那你是不是也要聽我的話了？」
「啊……？」莞兒呆住，「但是我是三公子的人……」
「呵呵，很快你就會知道，曹植為何會對你如此好，如此看重你了。」曹丕毫不在意，一雙狹長眸子中卻不自覺掠過一絲精光，「今晚，曹植會帶你來府中接風宴，到時候我便會請三弟把你送給我。」他打斷莞兒欲張口說的話，「你先別急著否定，相信到今晚你便能做出正確的決斷了。」
「公子，這……」
「好了，我走了。」曹丕突然壞心地捏一捏莞兒軟糯的臉蛋，「記住你還欠我一次救命之恩。」說完便幾下翻上房檐，身影很快看不見了。
莞兒獃獃地摸摸被他捏痛的臉蛋：「這人怎麼如此多變呢……」
還有，他方才說的不會是真的吧，今夜接風宴，他真的要跟曹植提出將她送給他？
可她又不是什麼禮物，可以隨隨便便就送人的？
而最令她在意的是，曹丕說，曹植對她如此好的原因，今晚她就可以知道。
莞兒模模糊糊能感覺到，自己似乎長得很像曹植一個心心念念的故人。難道只是因為長得很像，便能博得他如此全心全意的愛護嗎？
與師父失散后，曹植對她的好彷彿一點一滴的甘泉滲透進她的心，幾番相處下來，便漸漸於心底匯成了一片海。她早已將曹植當作了可以全心全意信賴之人。
而如今，這信賴卻被突兀前來的曹丕動搖。
莞兒突然心裡一陣恐慌，這恐慌由心底蔓延開來，宛如原本平靜安寧的海面下醞釀著的巨大海嘯，猝不及防地掀起高漲的波濤。而她一顆心在其間浮浮沉沉，忐忑不安得彷彿窒息。
不不，她今晚一定不能陪曹植一起去，一定不能。
黃昏時分，曹植有些疲憊地進來莞兒房間時，她正心不在焉、握著火鉤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那黃銅炭盆里將滅未滅的銀炭。
曹植過來伸手拿了她的火鉤：「快別敲了，再敲火就要熄啦。怎麼，想什麼呢？」
莞兒不自在地笑一笑：「沒什麼，發獃而已嘛。」
「莞兒，」曹植在她身邊坐下，猶豫了會兒，道，「今夜二哥設宴說要為我和父親及眾位將軍接風，你……」
「我不去！」莞兒忙站起身打斷他，聲音因為急促顯得有些尖銳。
曹植有些奇怪地看著她突然緊張的小臉，道：「你急什麼，我還沒說完呢。」
「哦……」莞兒怏怏坐下。
「既然你也不想去，那便在屋裡呆著吧，我也覺得這場合你去……不太合適。」曹植的話莫名支吾起來，含含糊糊道。
「很快你就會知道，曹植為何會對你如此好，如此看重你了。」曹丕的話突然迴響在腦海，莞兒盯著曹植不自然的表情，內心掙扎了幾番，終是好奇戰勝了理智：「公子，我，我還是想去！」
「啊？怎麼又想去了？其實接風宴很沒意思的，都是一幫大老爺們談軍事談女人罷了。你若是想吃好吃的，回頭我給你帶回來，好不好？」曹植急急道。
「可是，我……」莞兒頹喪垂頭，「算了，公子說怎樣便怎樣罷。」
曹府的接風宴，自然不可如軍營宴飲時那般放肆，加之曹操最喜文雅，宴席中絲竹聲聲，間雜吟詩作樂，倒也和諧。
曹植與曹丕的位子分列於正中曹公左右下首，面前席上美酒佳肴，山珍海味，倒似太平盛世之感。
最終還是因了曹植心軟，莞兒如意跟了來。立於曹植身後，莞兒面上恭謹，一雙眼珠卻骨碌碌亂轉，意圖找出個與自己相似之人來。
卻一不小心對上曹丕含著戲謔的狹長眸子。
莞兒慌忙收回眼神，眼觀鼻鼻觀心，乖乖站好了。
正靜默間，卻聽得對面曹丕一聲朗笑：「父親，甄姬聽聞您與三弟凱旋而歸，甚是感喟，特意編舞一曲要獻上呢，您看……」
莞兒只顧抬頭看曹丕，卻未注意到從方才便一直飲酒不停，狀似豪放的曹植在聽得曹丕話后，緊緊捏住了手中酒杯。
力氣之大，連骨節都已泛白。
曹公興緻也極好，拍掌笑道：「如此甚好！請！」
甄姬？是哪個甄姬？
難道是三年前，曹公破鄴城后，為曹丕求娶了的那個袁紹的兒媳，甄宓？
這邊莞兒正思索著，那便卻有十數女子輕移蓮步飄進場內，彩綉輝煌，伴著悠揚琴瑟聲，翩然起舞。
席間眾人皆沉醉於鶯歌燕舞中，莞兒便也朝場中瞧去。
恰逢場中粉衫女子圍作一圈，作蓮花展開之狀緩緩揚臂後仰，而中央一女子一襲白紗輕盈立起，宛若花蕊般清新嬌柔。
待得她轉過臉來，一雙彎彎的長眉，宛如鳳翼舒展般飛揚的眼角，還有含笑的紅唇，便如一幅完美的水墨畫卷，慢慢展開於意亂情迷的眾人間。
喝彩聲伴著樂聲響徹耳邊，而莞兒卻心下一震，不由瞪大雙眼驚愕地捂住唇：這女子！這女子的相貌，竟與自己七分相似！
原來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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