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鴻門
原來是她!
莞兒緊緊捂住唇,才剋制住自己沒有叫出聲來。
看一個與自己如此相似的人,這般感覺,實在太奇異。
曹丕自另一邊遙遙望過來,恰好將莞兒驚訝的表情盡收眼底。細長眸子含笑掠過莞兒,落在前面的曹植身上。
許是喝多了酒,曹植白皙的麵皮已然泛起酡紅。出乎意料地,他卻並未一直盯著場中的歌舞,而是無意識般撥弄著席上一隻酒爵,眼瞼垂下,過分纖長的睫毛在燈火映照下拉長成扇子般的陰影。
看起來竟頗為安靜端詳。
曹丕嘴邊扯起一抹玩味的笑:他什麼時候竟如此能沉得住氣了?
曹公面上亦笑語晏晏,一雙眼睛卻深藏精光,掃過正中裊裊輕舞的甄宓,傾城容顏姣好身段,每多看一次都令人不自覺地怦然心動。
精明的目光,停留在曹植身後的陰影處。
雖看不清臉,但是曹公曉得,那裡一定站著那個當日在他營帳內大膽言辭、且與甄宓相貌相似的小姑娘。
管承一事以事實證明,這丫頭所言果真非虛。豆蔻少女卻能將軍事分析得如此鞭辟入裡,真是讓人,懷疑又妒忌。
將她安排在植兒身邊,是否利大於弊呢?
席間眾人各懷心事地觀賞完一曲歌舞,甄宓率領眾女行禮后皆輕盈退下。
莞兒早在看到甄姬真容后便沒了觀賞歌舞的興緻,只咬著唇呆在那裡,思緒混作一團,不曉得此刻在想些什麼,又該想些什麼。
正渾渾噩噩著,卻聽得幼兒的咿呀學語聲自一側廳門傳來,黃鸝般清脆的聲音吸引了大多數人的視線。
莞兒循聲望過去,卻見換了衣衫的甄姬含笑牽著名三歲幼童,那孩子生得明眸皓齒,皮膚白嫩,不甚似曹丕,倒頗有其母之風,小小年紀便如此漂亮。
曹公一見孩子,便真正開懷大笑起來,忙伸出手來招呼:「來,叡兒,來太公這兒來。」
叡兒?這便是曹丕與甄姬的兒子,曹叡么?莞兒細細地打量著孩子的眉眼,思索道。
在眾人善意的笑聲中,曹叡小步子穩當地走到曹公面前,甜甜笑著撲進他懷中:「太公!」
緊隨其後的甄姬面上帶著宜人淺笑,端正行禮:「見過父親,父親安好。」
曹公攬著寶貝孫子自是欣慰,含笑看著她:「快起來吧,坐到子桓旁去,叡兒便跟著我就好。」
甄姬笑著應了,便輕移蓮步,於曹丕身旁款款落座。
一舉一動,皆是風情。
莞兒愣愣看著她,婉轉嫵媚的靈蛇髻,剪裁華貴的衣衫,面上風情萬種的淺笑。
那感覺,彷彿是在看一個十年後的自己,如何款款而來,如何淺酌低吟。
曹植的眼神早已帶了酒醉的迷離,迷迷濛蒙地看著對面,曹丕於甄姐姐耳邊輕聲說著什麼,許是帶動佳人心悅,甄姐姐眉目間綻放的明麗,刺得他措手不及。
甄姐姐……她早已是哥哥的人了,曹植告誡自己。
然而,他依舊緊緊捏著手中已空的酒杯,心底眼底都是滿滿的苦澀:然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再想抽身,卻談何容易?
談何容易!
好容易收回心神的莞兒,目光落回曹植身上,卻恰巧看到他眼底還未掩去的那抹苦澀,便更加證實了,眼前的甄姬便是他心念所系之人,不由得心裡一沉。
幾近沉至萬丈深淵。
公子,你對莞兒如此好,真的只是因為莞兒與她,長了一張相似的臉?
莞兒素來藏不住話也藏不住疑問,她很想問一問曹植,還沒張口卻覺得自己沒有資格。
自己不過是戰亂街頭被曹植救下的孤女,與甄夫人身份天差地別。
能夠與貴人相貌相似而得公子青睞,她該覺得慶幸才是,有什麼好質問的呢?
莞兒如此安慰著自己。
可是心頭卻彷彿被澆灌了一整壇烈酒,辛辣刺激,燒得她眼淚都要流下來。
曹丕便是在此時出聲的。
「父親,」他立起身,面向曹公一拱手,唇角噙著溫和的笑,「孩兒前日聽聞,三弟身邊新收的侍女機緣巧合間竟與甄姬相貌極為相似,便當做趣事與甄姬講了。甄姬聽后亦甚覺奇異,又心生感念。她在府中素來寂寞,便央了孩兒,看能不能請三弟割愛,讓這位姑娘認甄姬作姊,留在府中陪伴她?」
席間正飲酒作樂的將士謀士們不由得都靜了下來,一時間偌大廳堂竟只剩曹叡呀呀學語聲。
當日在淳于,莞兒帳中危急進言,且句句中的,此事雖非所有人親歷,卻也一傳十十傳百,在座眾人皆曉得,曹植身邊的丫頭,年紀雖小,卻頗有三分能耐。
如今曹丕祭出甄夫人的由頭,公然開口討人……這……
曹公似是只顧逗弄著曹叡,聽得曹丕的話便道:「這是你弟弟的人,便與你弟弟討罷。」
一雙眼睛,卻不易察覺地泛起精光:子桓如何也惦記上那丫頭了……這孩子素來心思縝密,怕是也在打算著什麼……
得了曹公允准,曹丕便笑著轉向對坐的曹植:「三弟,你看如何?」低頭看一看臉上淺笑晏晏的甄宓,又道,「你嫂嫂可是很期待呢。」
莞兒白日已聽得曹丕說要與曹植要了她去,聽得此言倒不甚驚訝,一雙大眼只緊緊盯在曹植身上,緊張地屏息,等著聽曹植的回答。
曹丕也好計謀,言語間句句不離甄夫人,簡直是刀刀捅入曹植的心。
曹丕說,是甄夫人想要了她去。
那麼曹植他……會答應嗎?
莞兒雙手緊緊握成拳,指甲在手心掐下數枚半月形深痕也猶不自知,只管緊盯曹植。
不光莞兒,這大廳的十數人皆將目光聚集在曹植身上。
包括狀似隨意的曹公,包括淺笑婉轉的甄宓。
然而,安靜的席間,卻不和諧地傳來低低的鼾聲。
卻見曹植面色通紅,雖一手仍緊握酒盞,卻是身子斜靠在桌前,醉得沉沉睡了過去。
那鼾聲便是他口中發出。
曹公撫掌大笑:「哈哈,這小子,軍營中不准他隨意飲酒,這下一摸著酒了便不知自己深淺了,竟能醉得睡過去。」又轉向曹丕,「看來,你還是改日再問你弟弟討人罷!」
席間眾人才附和著鬨笑,氣氛重新緩和。
曹丕笑道:「這是自然,三弟既然醉得睡過去,孩兒必得待他清醒了才好。」
莞兒終於稍微放心。
可是心底,又悄悄疑惑,曹植真的醉了?
還是……
想到另一種可能性,莞兒的臉頰,不自覺地騰起紅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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