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思
回到曹植的院子時已至深夜,厚重的雲,寥落又黯淡的星。
莞兒擰了帕子,細細為曹植拭汗。醉了的曹植睡顏極其乖巧安靜,閉起的雙眼掩去眸底的所有情緒,臉頰酡紅,更襯得脖頸處皮膚白皙。
莞兒突然很想碰一碰他纖長的睫毛,卻又怕弄醒了他。
猶豫幾分,她還是縮回了手。
扯了一旁的錦被為曹植蓋好,莞兒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關好房門。
今夜無月,也沒有風,雖是一月份,院子里卻不十分涼。莞兒緊了緊衣領,便隨意地撿塊地方坐了下來,只望著廊下兩盞依舊明亮的燈籠發獃。
她還在思索今夜宴席上發生的事情。
不過一場普通的接風宴,卻已讓莞兒窺得幾分曹氏父子間的波雲詭譎。甄姬作為曹丕的夫人,必然也已捲入其間。
曹植大約是因了甄姬,才會對自己如此無微不至,而如今,曹丕又對她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再加上之前在曹營時,曹公那雙精明的眼睛……
莞兒突然覺得,自己的前路,越來越未知而迷茫,混沌而黑暗。
她自詡能知曉生前身後事,卻如何也無法算得自己的命途。
師父曾說,莞兒你命格撲朔,命運多舛,縱有異稟,卻逃不過一生命系他人。
師父還說,丫頭,此次占卜,並非戲言。
莞兒發現自己想念那個腰裡掛著酒瓶,邋邋遢遢瘋瘋癲癲的糟老頭了。
「師父……莞兒有些相信你的話了……我的命運,什麼時候才能歸我掌管呢?」
曹植的房間,因為莞兒離去時熄滅了燈火而顯得黑蒙蒙。一片昏暗裡,唯有一雙眸子明亮如星。
曹植醒著。
今日接風宴前莞兒的種種異狀,讓他猜到了幾分緣由。
她怕是見過二哥了罷……
是從什麼時候起,二哥看自己的眼神開始充滿了戒備,不再是昔日的手足親情?
是從什麼時候起,二哥開始百般算計自己,連身邊人也不放過?
他從來沒有想過和二哥去爭些什麼,可是。
二哥搶走了他想要的一切,連他現在擁有的這些,也在虎視眈眈地覬覦。
他曉得,今夜他情急之下假裝醉得糊塗而眠一法並不高明,甚至有些拙劣,但是最起碼,他要讓別人能看出來,莞兒,他是決計不會隨意給了別人的。
這丫頭是他此刻唯一能夠全心全意依靠的人。她純凈,清澈,美好得像一杯溫水。
他如何捨得將她置於險地,將她染黑呢?
即便是甄姐姐,也不可以將莞兒從他身邊奪走。
曹植合上雙眼,心中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屋裡屋外,各懷心事。
甄宓今日有些累了。
領舞。陪笑。照看叡兒。好容易安靜下來,她只覺得全身都懶懶得不想動彈,歪在美人榻上闔眼小憩,精心梳好的髮髻有些散亂,卻更添一抹慵懶風情。
迷迷糊糊間,只覺得有什麼溫溫軟軟的覆上了身,甄宓慢慢睜開眼,恰對上曹丕一雙細長的眼。
「嗯?弄醒你了?」曹丕在她身邊坐下,將手中本要為甄宓蓋上的薄被展開,順手為她披上。
「沒有,妾身並未睡著。」甄宓溫婉答道,幾縷髮絲貼在面上,楚楚動人。
曹丕輕輕將亂髮為她抿在耳後:「今日辛苦你了,那丫頭的相貌你也看見了吧,是不是與你很相似?」
「看到了,」甄宓笑道,「是很像,彷彿是妾身尚未及笄的時候,也是常常不愛乖乖梳好頭髮,一團稚氣的樣子,母親每每看我那般隨意都要嘆息一番。」似是想起往事,甄宓的笑意更深了些,也更真了些。
「嗯,能有如此的緣分實屬不易。我原想討了她給你做個伴,不過三弟看樣子並不願割愛呢。」曹丕笑道,攬了她入懷。
甄宓乖巧地靠在他肩上:「無妨,即便不能跟著我,閑時來陪我說說話也是好的。」
「嗯,我會設法的。」曹丕答道,卻沒說要設法如何。
曹丕又道:「父親果真是十分的喜愛叡兒。以後得閑,你要多帶著叡兒去向父親母親問安才好。這樣對叡兒以後也有好處。」
提及曹叡,甄宓遲疑了一下,還是乖巧應道:「好,聽爺的。」
曹丕滿意,伸手將薄被為甄宓除下,在甄宓一聲驚呼中一把抱起她,向床榻走去。
甄宓羞道:「爺,妾身今日有些累……」
曹丕狹長雙眸里儘是迷離的笑:「好宓兒,且陪一陪我。」
甄宓嚶嚀幾聲,便滿臉紅暈地隨他去了。
燭火透過淺紗羅帳,灑下一室溫情旖旎的柔光。
翌日,曹植自宿醉中醒來后,絕口不提前夜宴飲之事,莞兒樂得陪他裝傻,倒也清凈。
只是沒過幾日,曹植卻突然向曹公提出,要認莞兒作義妹。
彼時恰在曹公與卞夫人的居所,曹公陪著夫人,心情不錯,便問道:「天下女子如此多,為何你卻偏偏要認她作義妹?」
曹植沉聲道:「天下女子雖多,莞兒卻只得一個。孩兒既然能機緣巧合救下她,便說明她與孩兒有緣。」
「雖是有緣,她現如今就這般跟著你不好嗎?還是說,」曹公話鋒一轉,「是小丫頭跟你說,想你作她哥哥的?」
言下之意,竟是莞兒慫恿了。
曹植急道:「父親此言差矣!莞兒有勇有謀,又伶俐可人,這般女子世間難尋,是孩兒覺得她好,才想以義妹待之,而非只是小小侍女,能夠任人搶來奪去!」
情急之下,話語直白大膽了些。
好在曹公不以為忤,思索了一番后,望向從方才便一直未出聲的卞夫人。
卞夫人會意,道:「這樣吧,植兒也莫急,若丫頭真如你說的這般好,認了也無妨。不過她這麼聰明,若是能解開母親那幅機關鎖,母親便信了你所言,如何?」
啊,這是要考校莞兒了?為何要拿機關鎖來考校?曹植眯了眯鳳眸,但是好歹母親要比父親好說話些,若莞兒真的解不開,到時候自己磨一磨母親也就是了。
打定主意,曹植便笑道:「好,母親,一言為定!」
曹公與卞夫人皆呵呵地笑。
莞兒對著眼前的一坨木頭髮呆:這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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