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七分之一價值的人,需要七倍的努力
「身為神社的巫女,為了封印妖鬼,我就只能在這裡維持結界的運轉……」站在鳥居之旁,紫子正在揮手告別著。名為本能寺的大白狗眼巴巴的看著,似乎很是不舍。
「對了,哥哥,晚上來幫我刷個副本。一直刷不過。」
雖然不能理解,但覺得這好歹還算是巫女正職的秀氣少年,終於忍不住朝著道真抱怨:「那個不是巫女該有的工作吧。封印是什麼啊?妖鬼又是什麼啊?結界又是什麼啊?這些好歹還跟巫女有關係,那個最後的副本算是怎麼回事啊!」
道真很淡定的解釋道:「很簡單嘛,副本嘛,不就是網游咯。」
「巫女在神社裡打網游?」
「這也算是完成了妖怪退治的任務了不是么?」道真搖了搖頭,問道:「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木下雪舟。」秀氣少年回應道,隨即抱著頭說道,「放棄吧,我是不會去做動畫的!」
「為什麼?」
「為什麼?」木下雪舟放下了手,「我沒有空閑陪你們玩什麼動畫製作的過家家遊戲,說到底做動畫的根本就不能算是畫家。漫畫家的話倒還能接受,動畫只不過是單純的商品,作畫人也只不過是會畫畫的工人而已。他們所從事的,不過是單純的體力勞動。」
本來想要說服他的道真長長嘆了口氣。
「你想要做畫家嗎?」
「嗯。」
「不可能的。」忽然,說道。初次見面,這樣的話可以稱得上是無禮至極。
木下雪舟沉默了下來。
這樣的談話絕對稱不上愉快,兩人都沒有繼續說話。
只是安靜的在小路上走著。
忽然,兩人聽到了前方有著歡笑的交談聲。
「那傢伙終於死了啊!」
「一直活著也只會給人添麻煩的,終於是走到頭了。」
兩個男人勾肩搭背,一個彷彿一根瘦竹竿,另外一個卻是矮胖得像是一個冬瓜。因此樣子顯得更加怪異了,就彷彿是從迪斯尼動畫之中跑出來的嘍啰角色一樣。
「都怪這個人人平等的社會,如果是江戶時代就好了。隨便砍死都不算犯罪!」
「怎麼說也都只有七分之一的價值,還總把自己當成正常人來看。給我好好看懂空氣啊!」
兩人一邊笑著,一邊罵著。
忽然那個矮冬瓜有些肉痛的開口問道。
「奠儀,你準備好了么?我可不準備送到五千。」
看到矮冬瓜吝嗇的樣子,瘦竹竿笑了起來:「你真是笨蛋啊,我可是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
「是什麼?」
「悄悄告訴你,你可別說出去了……」
兩人說著,交談的聲音越來越小,笑聲卻越來越大了。
等到兩人走遠,道真看向木下雪舟。
他低著頭,握緊了拳頭。
「木下!」
道真叫了出聲。
木下雪舟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擦了擦眼睛,正想解釋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他抬頭看向道真,發現道真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終於,他才開口說道。
「你說我沒有畫家的天賦。」
「是的,我知道。」
「但是,我還是要成為畫家。謝謝你的邀請,但是我並沒有做動畫的選擇。」
說完,他朝著那兩人的方向追了過去。
來到了喪禮的所在。
這裡是紅葉寺專門舉行喪禮的地方,這次的喪禮並不隆重,大約只有四五十人參加。僧人的誦經聲讓喪禮變得肅穆沉重起來。
父親宗純正在祭壇之前,他親自主持這可十分少見。
道真看向了遺族的位置,那裡坐著一個三十幾歲的女人,正是逝者的遺孀,因為悲傷而顯得有些憔悴。
她的旁邊坐著一個少女,雖然她努力的做出一副鄭重的樣子,但怎麼看都與這喪禮的氣氛不符,就彷彿是一團黑雲之中的一束陽光一般耀眼。之所以如此除了她的氣質之外,那一頭搶眼的金髮也是關鍵之處。
武田泉乃,道真的青梅竹馬。
她看到道真和木下就立刻站起了身來,將位置讓給了木下。她本來就不屬於遺族,只是因為木下不在又缺乏人手所以幫個忙而已,此時木下已經來了她自然應該退開。
她此時雖然穿著黑色的喪服,卻從她身上感覺不出任何壓抑的氣氛。
她快步來到道真的面前,將道真拉到了角落,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抱歉,這次沒有賣出好價錢來。」
彷彿生怕道真生氣一般,她解釋道:「本來木下夫人答應的很果斷的,而且應該可以賣一個高價的。但是結果看她答應的那麼乾脆的樣子,忍不住就自己降下價格了。最後墓地只賣了三百萬,法號只有二十萬。」
「而且,還幫她去墓碑石商那裡說情了……」
少女說著,又連忙強調道:「我真的是想要好好砍她一筆的,但是,沒能下得了手。」
「沒事,讓我看一下報價。」道真說道。
「好的好的,我數學不好,所以全部都記下來了。」
武田泉乃說著,從口袋中掏出了一頁紙條,卻看到道真愣在那裡。
「怎麼了?」
道真看向了泉乃的上身,那裡一馬平川。想必要如同紫子一樣藏一頁紙也只會立刻滑落下來。
「果然是有區別啊。」
「什麼?為什麼我感覺我好像被鄙視了?」武田泉乃低頭看著自己,檢查自己有什麼問題。
「沒什麼,只是覺得難得啊,你居然也有不忍心的時候。」
道真接過紙條,調笑著說道。
這樣的話,如果不是十分親密的關係,說出來就會彷彿污衊別人無情一般。不過道真知道就算自己說出來,泉乃也不會因此生氣。
不過,泉乃的反應還是超乎了道真的預料。
「的確啊,以後再也不能犯下這樣的錯誤了。嗯,下一個客人砍死他,一定要賺回來。」
這時,道真看到那兩個人,瘦竹竿一樣的男人與矮冬瓜一樣的男人,此時在這肅穆的氣氛之中也顯得莊重了起來。
矮冬瓜冷著臉將寫有御香典字樣的奠儀交給了木下夫人。
而隨後,瘦竹竿也送上了奠儀,不過他的臉色要看起來溫和的多。
木下夫人朝著兩人鞠躬。
這時,木下雪舟伸手拿走了瘦竹竿遞出的奠儀,他正準備打開。
忽然,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是一隻瘦弱蒼白的手,但此時卻是死死的握住了木下雪舟的手腕,木下雪舟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親竟然擁有這樣的力量。
「母親!」
木下雪舟另一隻手伸開,十分乾脆的撕開了奠儀。
那裡自然不可能有錢。
只有一張切開的白紙條,紙條上,只是寫著兩個字。
「活該!」
木下雪舟剛要起身,他的母親已經一把奪過了紙條,在掌心揉成了紙團。
瘦竹竿發現木下雪舟撕開奠儀信封的時候大吃一驚,臉色鐵青。在看到木下夫人將紙條按在掌心的時候,他終於鬆了口氣。這樣的事情,如果真的暴露了,對他的名譽也是巨大的影響。
冷哼一聲,他滿意的轉過了身。
木下雪舟扭頭看向了自己的母親,母親此時低下了頭,兩手握緊,彷彿要將那紙團揉得不存在一般。
「為什麼?」木下雪舟不能理解,訥訥的向著自己的母親問道。
「吶,只有七分之一價值的人,就算做出了七倍的努力,也不會變成同等的人的。對吧?」
彷彿從天降下的雨珠落在枯槁的樹木上。
豆大的眼淚再也無法抑止,混著委屈與不甘,齊齊摔落在了母親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