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崇禎皇帝得意的笑笑，拿起一根細長棍子，指著地圖一角對皇太極道：「你看這是哪裡？」

皇太極細看之下，只見圍著盛京，一根細細的紅線蜿蜒而上，一直延伸到一處標明赫圖阿拉小字的地方斷掉，吃了一驚道：「這是我大金疆域！」卻見圖上這片區域山脈、河流俱都清楚畫出，到了更北邊便被畫成了白色。

崇禎點頭道：「不錯，朕將你當做大敵看待，所以金國和我大明的地圖是最詳細的。其他就只是大概了。你看，這是朝鮮，這是蒙古...」皇太極吃了一驚道：「蒙古這麼大？」

崇禎笑道：「都拜他們的祖宗鐵木真所賜啊。還有更大的呢。蒙古下面這裡大概位置是一些回人國家，這裡是過去我們漢人稱為西天的地方。也不小吧？不過今天這裡已經是亂七八糟了，又有高山阻攔，和我們沒什麼聯繫。這一片是西藏，佛法昌盛得很啊。」

皇太極點頭道：「這我知道，我們族人和蒙古人信喇嘛教的很多。本汗也拜佛。」

崇禎又指向更西的地方，「這一片就是回人的中心地區了，滿地黃沙，國王無道，也快是亂七八糟了。再看這裡，」說著指向後世稱為歐洲的地區，「所謂夷人，他們的國家就在這一片。」

多爾袞在旁邊道：「不是很大嘛，還不如蒙古。」

崇禎笑道：「別看他們小，可是在這一片土地上，有十幾二十個國家和民族，相互爭霸很長了。互相間都不服氣。如今滿世界跑的什麼紅夷、白夷、綠夷的幾乎都來自這一片地區。大明朝的火器越來越犀利了是吧？」見皇太極臉色怪怪的點頭，崇禎接著道：「說實話朕還是向他們學來的呢。但是不要以為這些個五顏六色夷是好心，他們嘴上說著信上帝等等廢話，暗底下滿世界的侵略擴張，就是靠著他們的火器和海船！你們看，這個地方叫做英格蘭，仗著在島上，只顧發展海軍，是那裡的一霸，這裡大概的位置應該叫做普魯士吧，沒有英格蘭海軍厲害，但是火器更精良；這裡叫做法蘭西，其他方面差點，但是卻是這片區域里步兵最厲害的國家。還有什麼荷蘭、葡萄牙啊什麼的，反正很多。」崇禎自己對那時代的歐洲也只能說是一知半解，但是給皇太極等人說是足夠了，包括白長卿等人大傢伙都聽得入了迷。

崇禎又指著非洲大陸，「朕剛才說這些夷人有天大野心是有根據的，你們看這麼一大片土地，資源豐富得不得了，但是這裡的黑夷卻不開化，那些夷人正大肆在這麼一大片土地上肆意的搜羅財富和將土地資源佔為己有，朕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瓜分完。別說這裡，就是離我大明很近的南洋，」他指向馬六甲海峽一帶的群島，「基本也快被這些夷人給佔領了。如今我明朝商人下南洋做生意，基本都是和這些夷人打交道。」

皇太極心神蕩漾，指向另一片廣大的大陸道：「萬歲，那麼這裡呢？這裡遠隔重洋，夷人應該不會跑這麼遠吧？」

崇禎呵呵呵的笑起來，「這裡叫做美洲，現在已經有夷人開始往那裡移民了，而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未曾開化，是抵擋不住夷人的步伐的。百餘年後如果我們不做為的話，將會成立一個新的夷人國家。」

多爾袞聽的惱怒，「這是什麼道理？眼看著這麼多土地，卻被那仡佬里出來的一小撮夷人給占完了。」皇太極也沒有說話，站在地圖前竟然憂鬱起來。

崇禎帝笑道：「多爾袞你說得沒錯，我等如任由夷人猖獗，怕是數百年之後無立錐之地啊！」

皇太極收回心神，道：「萬歲，您的意思是什麼呢？現在能說了嗎？」

崇禎帝嚴肅起來，直視著皇太極的眼睛道：「朕的意思就是親如一家，和平共處！」

皇太極也正視著崇禎的眼睛道：「這又怎麼說起？」

崇禎道：「朕今天就給你交底，今日之大明，因受天災人禍折磨，實力有損。如真要和金硬拼的話，只會是個兩敗俱傷之舉。但是如有袁崇煥等忠臣良將為朕分憂，給朕兩年時間，必可滅金。但再換個角度說，如果朝廷不再往遼東這個窟窿里耗費精力，而是和金親如一家，共同發展的話，兩年的時間裡，我們可以把疆土擴大一半！而且，朕今日和蒙古察哈爾部親近，你皇太極和其他蒙古部有盟，我二人聯合起來就是整個蒙古。乘著夷人在周邊立足未穩，我們可以做的事可多得很啊。」

說皇太極不心動是假的，但他只是笑笑，並沒有說話，多爾袞猜出自己大汗的想法，出聲道：「大明萬歲，明金親如一家不是沒可能的，但是這樣一來，我們女真全族人是否要向萬歲您稱臣納貢呢？換個說法，您的意思就是讓我們投降嗎？」

崇禎想了想措辭，點頭道：「朕就是這個意思。讓皇太極你笑話了，朕不是很會說漂亮話的人，什麼賜和、招撫都談不上。但是朕說的這個降，並不是要你們就放下手中兵刃做朕的階下囚。相反，朕是要皇太極你和手下的女真族人們接受大明的官職，管理著自己土地，女真人和漢人混居而處，和朕一起創出更大基業！」

皇太極放不下心中的疑慮，笑道：「這樣一來，我金國就等於被萬歲您給吞併了啊。萬歲真是打的好主意。」

崇禎不氣餒的說道：「皇太極，你是否見過那些夷人？」皇太極點著頭，崇禎又道：「我們都是黃皮膚、黑頭髮，祖宗可能都是一樣的呢，只不過你們往北搬，我們往南而已。可是那些夷人就根本和我們不是一條血脈了，難道你願意在這裡拼個你死我活，坐等那些夷人佔領了全世界後來對付我們嗎？」

皇太極笑道：「當然不會，本汗雖然見識過夷人的火器，但是並不認為我八旗子弟會懼怕那些夷人。」

崇禎搖頭嘆氣道：「我們漢金交鋒不是一天兩天了，朕承認在騎兵的兇猛戰術上，我們漢人暫時不如你們女真人，但是在火器上，卻是越來越犀利，在不久的將來，還會出現射速更快，威力更大的火器，你們八旗子弟再威猛也終究是血肉之軀啊。」

皇太極也搖著頭道：「萬歲，我也不和您敷衍了，我這樣問吧，我們歸附大明有什麼好處嗎？要知道，我金國英明汗也曾經是明朝的軍官呢，可是他老人家教會我們的，就是不能信任明朝。萬歲您聽說過七大恨吧？」

崇禎點頭道：「當然知道，朕甚至知道英明汗十三副盔甲起家，統一整個女真部的詳細故事呢。說到具體好處，朕可以這樣答應你，女真諸部可以仍然由你皇太極統領，朕封你為...不能用金這個名稱，封你為滿州王，女真各境文官用漢人，兵事由你全權負責，大小官員俸祿一律由朝廷負責。百姓雜居，不分彼此。稅權一半在朝廷叫做國稅，一半留地方由你處理，叫做地稅。外交由朝廷，如若需要用女真士兵，你應該聽朝廷調動。另外就是你做為地方上的一個番王，你和你的重要手下，朝廷都在北京城內賜宅，可以自由來去北京和封地，參於朝廷議政，或者由你的代表參加均可。你看如何，算是好處嗎？朕也沒底。」

皇太極微笑著用手摸了摸鼻頭道：「滿州王，滿州王。聽起來蠻不錯的。」

莽古爾泰是個直性子，道：「大明萬歲，這樣一來你們以後如若把我女真將士當槍使，到處去打殺，我們也要無條件聽從嘍？」

崇禎笑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軍人的天職在於服從，大明朝各軍沒有私人部隊，兵權在你們自己手上，已經是個很大的自由了。你們可以這樣，如若以後覺得大明朝對你們不公，你們屆時完全可以再弄個八大恨九大恨的出來，再和朝廷做對啊。」看皇太極等都皺起了眉頭，有點不高興，崇禎立馬換了口氣道：「而且你們只要接受明朝策封，朕肯定要頒布旨意，宣告天下，漢滿一家，不分彼此。這沒什麼好說的。」

皇太極揉揉腦門，站起來道：「這樣吧，萬歲可否讓我們想一想再回答您？」

崇禎也站起來道：「沒問題，今天也太晚了。你們先休息，明日我們再接著談。」說著，叫王承恩引三人出去。

白長卿看著三人出了門，走上前對崇禎道：「萬歲，您覺得皇太極他會答應這些條件嗎？」

崇禎帝苦笑道：「誰知道呢？朕現在先提出條件，明天他皇太極自然會坐地還錢。看吧，只要他皇太極能在遼東安靜幾年，朕又何懼於他。」

盛京皇宮，枯坐了兩日的袁崇煥可以說是閑得難受，雖說好吃好喝，但是對於他來說，沒有書看是最大的煩惱。這天剛用完晚飯，袁崇煥忍不住了，問隨從道：「你們宮裡可有漢人的書看？」

那隨從四五十歲年紀，曾跟隨過努爾哈赤的，對袁崇煥有很強的敵視心理，莽聲道：「沒有，有什麼好看的。」說著收拾碗筷就要走，門口卻傳來一陣銀鈴般的女子笑聲，「你這奴才連大汗吩咐的好好款待袁大人都敢不聽？真是膽大啊。」說話間，庄妃走進門來。

只見她庄妃一身宮廷素服，笑盈盈步上，折腰對袁崇煥道：「久聞袁督師大名，小女子拜見了。」

袁崇煥雖是英雄，更是一介知書答禮的文人，早驚得連忙站起還禮道：「不敢當不敢當。不敢請問娘娘乃是......」袁崇煥猜到眼前這女子定是宮中非凡人物，但那時候的人可不象後世人那樣喜歡關心別人的家庭成員，並不知道她是誰。

庄妃也不多說話，笑著從書案上端來茶具，又不停地翻出大大小小各色茶葉盒兒，興緻勃勃的說道：「袁大人飯後喜歡喝什麼茶？西湖龍井或者黃山毛尖？袁大人別笑話，我們這裡不比中原地方，有些難找的就沒有了，請您多多擔帶啊。」三言兩語中，把一個指揮著千軍萬馬的堂堂袁督師弄得沒了脾氣。

待得袁崇煥細細抿一口手中熱茶，由衷贊道：「不錯，我在軍旅之中，許久沒有喝到這麼好的茶了。說來慚愧，我手下十餘萬人馬，能泡出如此好茶的恐怕一個都沒有呢。」

庄妃聽了高興的咯咯咯笑起來，完全沒有中原女子大家閨秀的模樣，更有一番活潑爽朗的朝氣，「說來我也慚愧呢，我跟漢官學了泡茶，在這裡泡了許久的茶，今兒也是第一次有人誇獎我的茶好。對了，袁大人想看書是吧？我這就帶你去書房，請。」

袁崇煥跟隨著庄妃走進另一處宮殿的內室，舉目四望，驚訝地發現四壁皆是漢人書籍，一排排密布。此外，文房四寶和琴棋書畫，也一應俱全。不由得佩服的說道：「這是你們大汗的書房吧？還真想不到你們大汗看這麼多漢書呢。」

庄妃又是一陣笑聲道：「大汗不行！他只喜歡看`三國演義`，連漢字都寫不順暢呢。這永福宮是我的寢宮，這些書是我平時看著玩的。袁大人別笑話啊。」

袁崇煥佩服的讚歎道：「這些漢書經典，即使是在中原那些書香門弟的女子，也很少人讀得懂啊。我袁崇煥今天可是開了眼界。」然後轉身過來又深施一禮道：「還請問娘娘尊號。」

庄妃一雙大眼睛里閃動著自豪的光芒，還了一禮道：「小女子乃是大金國庄妃，博爾濟吉特-布木布泰。日後袁大人想看書，儘管來這裡拿。」

袁崇煥笑道：「多謝娘娘，我素知皇太極乃是當世之雄，卻沒料他後宮里還有這麼一位女中英傑。先前袁某怠慢之罪，請娘娘包涵。」

庄妃笑道：「袁督師和我大金打了十幾年交道，小女子剛嫁入宮裡，便整日聽聞袁先生大名，時常盼著能一睹尊容呢。今日里有這緣分，還請先生不吝賜教呢。」

她說這話間，語氣、神態中更有一番嫵媚。只可惜袁崇煥磊落丈夫，根本沒注意。袁崇煥笑道：「娘娘謬讚了，下官也許在盛京的時間不會太長，如果娘娘有什麼疑問，下官當知無不言。」

「那好，小女子我時刻擔心我家大汗安危，想請問先生估計著明朝萬歲不會翻臉無情吧？」

「當今萬歲英明果決，別的我不敢說，但是我家萬歲既然答應了保證皇太極安全，那就一定沒問題。娘娘您多慮了。」袁崇煥坦然笑道。

庄妃也笑道：「既然先生都能這麼說，小女子還真對那北京城裡的萬歲好奇得很呢。看先生這語氣，大明朝萬歲也挺是個人物的。」

袁崇煥哈哈笑起來道：「這乃是我大明之福啊！」笑著看看庄妃，以開玩笑的口吻說道：「日後娘娘和皇太極一起去朝見他的時候就能看見了。」

庄妃哼了一聲道：「說不準是我家大汗接見你家萬歲呢。」

袁崇煥也不和她一般見識，笑道：「金國現在和我大明打得不可開交，誰去見誰我袁某也不和娘娘您爭，那是后話了。但是娘娘既然對我漢人文化這麼投緣，以後不妨考慮去好好見識見識。」

話說到這裡，庄妃又來了興緻，她走到書櫃邊，抽出一疊紙來，笑盈盈的遞給袁崇煥道：「這是是明永樂十二年，江南貢院五省會試的考題，先生看看做得怎麼樣。」滿臉都是期待神色。

袁崇煥接過來仔細一看，情不自禁的點起頭來：「好，非常好！論述明晰，立意不凡，筆墨酣暢，才思敏捷。不怕娘娘您笑話，我對八股文章是只知道皮毛，做得不好，多次落第，一直到了萬曆四十七年才中的進士。眼前這篇文章比我當年中舉時候寫的可是好得太多了。不知道是何人手筆啊？」

庄妃抿嘴輕笑不語，袁崇煥吃驚的看著她，笑道：「貴妃娘娘的才學，即使在大明朝全國女流當中，也屬鳳毛麟角。在大金國，我袁某可斷言絕對更是前所未見的第一女才人！強我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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