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萬歲，請恕臣無禮。臣誓死也不和金人同席！」說話的，正是內閣大臣劉宗周。

崇禎皇帝在皇太極等人到達北京第二日秘密宴請他們，一同出席的還有知道這件事的內閣大臣們。說起來這幾個大臣還算是支持皇帝用撫的手段對待后金這個麻煩的，但是在當時的明朝廷，仍然有無數的官員一提到與金談和，就聯想到投降求和的意思。而這些人當中，反對得最激烈的當屬閣臣劉宗周和外臣盧象升，所以弄得崇禎皇帝請皇太極吃飯都屬於是絕密消息。

宴席上，皇太極等人事先已得到崇禎的招呼，對劉宗周激烈的態度不做回應，含笑等著看崇禎如何處置。崇禎笑著對劉宗周道：「卿家莫要那麼小氣，遠來是客，你這樣的待客態度可不好啊。」

劉宗周倔強的昂著腦袋道：「萬歲，臣已多次向萬歲提出與金之談和是絕對不可行的，后金本是大明藩屬，乃大明之臣。如今犯境劫掠，乃屬於反叛之大罪！國有國法，其國上下必定要為所犯之罪付出代價！臣今日再次請萬歲收回與金談和的想法，驅逐這三人，興大軍剿滅之！」

這麼激烈的話讓崇禎有點下不來台，以往雖然知道這劉宗周脾氣就倔，也反對和議，但是沒說過這麼出格的話來，看來就是等著今日來說的。崇禎帝摸摸腦門，心裡大罵「奶奶的，若不是我要裝好皇帝，還不能對你這樣的忠豬亂髮脾氣的話，別說滅你九族，滅你九九八十一族！」當下也只好笑著道：「愛卿所言雖有道理，但是前朝努爾哈赤也是同樣為朝廷守邊，今日兩國合為一體，他們女真仍然是為朝廷效力。不是和大軍剿滅之是一樣的道理嗎？」一時間找不到話說的崇禎只好強詞奪理了。

劉宗周道：「萬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晉有五胡亂中華、唐有安祿山之禍，以蠻夷守邊，必招禍害。」

恢復過來的崇禎找到了說的，笑道：「朕也知道你所說的歷史典故。劉卿家你乃是當代大儒，學問高深。難道不知自己不修朝政，才能引起天下大亂的根源嗎？大明只要上下一心，革弊政，修善舉，又何懼他族來亂？朕不是委屈求和，只是體諒邊事頻繁，百姓苦楚，待朕修好內政，自然收天下異族之心。又何必多動刀兵呢？」

首輔黃道周見皇帝都這樣說了，在自己臣子面前苦苦解釋，自己身為首輔，該說說自己的看法，圓圓場了，便站起身來道：「劉大人，萬歲所說乃是正途。聖人云，讀書為的什麼？修身、治國、平天下！這裡的平天下可不是讓你去掃平天下的意思。萬歲所畫之地圖你也看過了，天下之大，出乎我等想象，蠻夷何其多也。你滅得完嗎？萬歲的意思很清楚了，肯歸附大明的，就都是大明的子民，天下和睦相處，共舉繁榮，天下昇平，這才是平天下的意思啊！」

劉宗周和黃道周乃是好友，互相敬佩，劉宗周也不是不知道進退之人，當下對崇禎磕頭道：「請萬歲恕臣無禮，臣雖然知道不對，但是臣仍沒辦法在席上和他們這些夷酋把酒言歡，請萬歲准臣退下。」說完，居然流下淚來。

崇禎當然不會怪他，還十分感動，當即走出席來扶起劉宗周溫言道：「先生之氣節，朕十分敬佩。你就先去休息，改日朕會好好再和你探討。另外請先生暫時別對其他官們提起朕宴請金人之事。朕自有主張。」

劉宗周深深施禮道：「萬歲雖不同意臣的想法，但能這麼對待臣的意見，臣已經很感佩了，萬歲放心，如今外面對此事都不得而知。」

待他走出殿去，崇禎苦笑著對皇太極道：「這劉老先生是大忠臣、大清官，還是大學問家，可惜有時候太迂，皇太極你別介意啊。」

皇太極笑道：「本汗真羨慕萬歲，能有這麼多好大臣。本汗也敬佩萬歲您，能重用這麼多好大臣，大明之強盛，指日可待。本汗願意接受大明的策封！但是本汗也有一些條件，還望萬歲同意才好。」

崇禎欣喜道：「但說無妨。」

「不得歧視我女真族人，漢金一家。這是最基本的一條。」

崇禎點頭道：「這是當然。」

「二、不能借口用兵，驅使我八旗子弟四處征戰。如確需要用兵，以我國自願才行。」

崇禎帝想著，道：「那麼如若我大明募集女真兵勇呢？可以嗎？」

皇太極想了想，點頭道：「只要不是強征，他們自願就可以。」崇禎笑道：「那麼這一條也可以。」

皇太極舉起酒杯喝了一口，「三、昨日萬歲所提國稅、地稅之舉恐怕不妥，賦稅仍得由我國自行收取，但是地方官用漢人沒問題。反正俸祿是朝廷出。」

崇禎道：「那麼地方政務到時候你這個王爺和其他女真貴族可不能指手畫腳。而且官員任免，需由朝廷安排。」

皇太極道：「那麼請問萬歲，女真族人可不可以做官呢？」

「當然可以，朕選拔賢良向來不遺餘力，不僅可以在本地做官，整個中原都可以去做這官呢。只要他有本事......」

「奶奶的！袁督師到底去了哪裡？！」這段時間以來，滿桂的火爆脾氣可以說是讓洪承疇吃盡了苦頭，自袁崇煥將三軍大權交給洪承疇就不知去向後，滿桂每天都在洪承疇的大帳裡面大鬧天宮。他資歷長、戰功多，根本不把洪承疇放在眼中。其他諸將如祖大壽、趙率教等，也都是跟隨袁崇煥多年的老部下，突然見沒了督師，個個聚到大帳中詢問，洪承疇只差沒躲起來。

李自成、吳三桂現在屬於洪承疇屬下，都在大帳中聽用，吳三桂見洪承疇手足無措，無法解釋，便只好開口道：「滿大人，我們洪大人也不知道督師去了哪裡啊。但是督師大人足智多謀，想是去辦大事去了，過幾天應該就會回來的。請滿大人安心啊。」

滿桂把臉湊到吳三桂的面前，故意上下打量他一番道：「小桂子，你跟了新總兵就囂張是不是？別忘了你爹還在遼東軍哦。」

吳三桂嘿嘿嘿的笑著，把臉往後讓讓，好躲開滿桂的大鬍子扎到自己臉上來，「滿大爺您說哪裡話來？我只不過是奉督師之命暫時跟跟洪大人嘛，還不是要回遼東軍的。再說我父現在跟的是趙總兵大人，您老又不能指揮他。」

把一旁的趙率教說得笑起來，道：「滿桂你是小桂子長輩，別欺負人家。」

這邊祖大壽和李自成聊著，「你這漢子聽說是陝西人？」

李自成道：「小將陝西米脂縣人。」

「陝西兵現在出息了啊，從前遼東打韃子，說你們陝西兵耐苦戰，調了不少來，可是一上戰場，變成最善跑的兵。人家四川白桿兵和浙兵都打得比陝西兵好。這次讓你們陝西兵負責運輸，我剛來時還說大大的要不得，嘿，沒想到這次陝西兵還真變了個樣。個個好樣的。」

一伙人在大帳里說著閑話，忽然就聽帳外大喊：「聖旨到~~~~~~~~~~！」大夥嘩的一下全湧出來。

來傳旨的還是王承恩和白長卿，不過，在他二人身後馬上，還有三個老冤家，正是皇太極、多爾袞和莽古爾泰。滿桂刷的一下就拔出了腰刀厲聲喊道：「韃子衝進來了！」

白長卿和王承恩哈哈大笑起來，白長卿道：「滿總兵放下兵刃，我等是來宣讀皇上旨意的，大明與金簽定了和約，哦不，是大明和滿州。」

盛京宮殿里，見外面天氣晴好，袁崇煥興緻勃勃的自己搬了張椅子坐在花園中看起書來，大貝勒代善和庄妃說著話走了過來，見花園中袁崇煥看書看到精彩處，搖頭晃腦的，庄妃「哧」的一聲笑出來。袁崇煥回頭，見是庄妃和代善站在身後，連忙站起來施禮道：「袁某看書看得痴迷，不覺失態，讓娘娘笑話了。」不過他可沒對代善施禮，在袁崇煥的心目中，他和皇太極是對手，代善不過是他對手的手下而已。

庄妃拿過袁崇煥的書一看，卻是一本自己都還沒看過的新書「盤江考」，乃是明朝徐霞客所著，不由得問道：「先生這書我都還沒看過。好看嗎？」

袁崇煥道：「餘生平有山水之癖，即一丘一壑，俱低徊不忍去。這本書寫的地方我不曾去過，在書上看得精彩，遂忘形也。」

代善可不懂這些，走上來道：「袁崇煥，我家大汗已經去北京多時，至今沒有音信，你家萬歲看來是負了你的信任了，你還有心情看書？」

袁崇煥算算時間，笑道：「三日內必有消息，你不必著急。」話剛說完，門口一侍從奔了進來，氣喘著說道：「大汗回來了！」

再轉到北京紫禁城。公元1634年十月初二，朝會。「......據此，吾主皇恩浩蕩，封皇太極為滿州王，代善、莽古爾泰為滿州副王，多爾袞、阿濟格、多鐸等俱為滿州八旗總兵官，其餘人等，由皇太極自行策封。另，任命馬懋才為滿州巡撫、孫傳庭任滿州巡按御使......」聖旨剛一讀出來，猶如一顆炸彈落在人群中一般，文武官員們嘩的一聲鬧開了，可是他們一個個看到在這件事上反對得最厲害的劉宗周都不說話，也沒人來當這出頭鳥。崇禎微笑的看看劉宗周，心中感謝他的理解。紫禁城外，百姓們讀著同一時間的報紙，一個個笑道：「遼東不打了。」

在廣寧城，撫恤將士的官員同時也正在宣讀另一份聖旨，「...著授祖大壽廣寧總兵銜，率部守衛廣寧。洪承疇為遼東巡撫、孫祖壽任山海關總兵，坐守山海關。袁崇煥、滿桂、趙率教等回朝聽用。眾將士為國分憂，浴血奮戰，吏部審定后俱有封賞......」

而在盛京城就是王承恩親自頒布旨意了「......特封皇太極為滿州王，並賜以印信及北京城內府宅等物......望日後漢滿一家，永享太平...」皇太極率領著滿州所有王公大臣們接受了封爵。

「萬歲，恕臣直言，封皇太極為王，用滿州八旗守邊，無異是在與虎謀皮啊！」北京御書房內，劉宗周等幾個反對議和的大臣又在苦諫著崇禎皇帝。

崇禎皺眉道：「愛卿等能不能把眼光放遠一點。朕並不是就熄了刀兵，馬放南山。你等看，袁崇煥雖然召回，但是廣寧一線仍然部署了重兵防守，山海關則有著更大的兵團在時刻操練。皇太極如若是心存不軌，大明絕對能夠立刻加以防範。如若他真心臣服，那幾年後待大明政清人和、兵強馬壯之時，他滿州區區一隅，又能翻上天去？如果現在強要滅滿，滅了滿人後還有歸附於他們的蒙古人，這仗要打到什麼時候去？至於馬懋才和孫傳庭兩位卿家，」說著，他將頭轉向兩個即將走馬上任的滿州地方官，「你二人前去滿州，記得多多照顧女真人，漢滿雜居，必不可免會有糾紛。屆時你二人要優先考慮滿人利益，力圖做好榜樣，別給大明丟臉了。另外對滿州貴族，多以金帛財物接納之，幾年安逸日子過下來，朕倒想瞧瞧他們滿人騎射還能剩下多少。其中有幾人你們記住，要特別下工夫厚待，時刻注意他們的舉動，一是那多爾袞和其第多鐸，特別是多爾袞，如果朕沒看錯的話，其人對皇太極心懷異志，當然你們不可把事情做得太露，徐圖之。二是皇太極長子豪格，其有勇無謀，多以財物接納之。還有就是皇太極後宮里的庄妃和其子副臨，其對中原文化向來心懷嚮往，你們可以時常請她及其子弟到北京小住。以恩納之。你們可記得？」

孫傳庭躬身道：「萬歲所言即是對多爾袞兄弟以權誘之，對豪格以財賄之，對皇太極後宮以恩納之。臣記得了。」

崇禎笑著點頭，又對首輔黃道周道：「遼東軍一部分即將隨袁崇煥回京受封及到軍校進修，你記得在報紙上大肆誇獎遼東軍在邊疆英勇善戰的事迹，反正要讓遼東軍將士們除了得到國家撫恤外，還要感覺為國家打仗是光榮義務。把他們鼻子誇上天，其他將領也好有樣學樣。」

吏部侍郎侯恂見其他人沒什麼話說，便出來道：「萬歲，臣有本奏。江南陳貞慧、吳應箕等文人百餘人近日做了一篇`留都防亂揭`，登於南京報紙上，攻擊原魏黨餘孽阮大鋮招納遊俠，談兵說劍。其心可誅！望萬歲明查。」

「哦？」聽到這些熟悉的名字，崇禎帝的心思從遼東收了回來，那阮大鋮不必說，有名的奸臣，其他如陳貞慧、吳應箕等都是有名的文人才子，「這事朕記得了，會詳細調查之。」;